《[民国]穿成小福子的弟弟》不爱春风

1、穿越

　　人是不能过得太好的，过得太好了，老天都看不过去，他就非得给你点颜色瞧瞧。
　　江民新是农村考出来的大学生，正当年岁，大学毕业第一件事就是工作，预备在城里买一套落脚的房子，不抽烟不喝酒，不赌不嫖，无妻无子，一心一意地赚钱买房子。他有一本祖传的《骆驼祥子》，不是现在发行的新书，是很久以前的，民国时候的，书页已经泛黄了，上面甚至有了咬痕，不知是人咬的，还是老鼠啃的，最最了不得的还是缺了后一半。
　　江民新也是一个爱读书的人，各种各样的名著也看过不少，唯独这本《骆驼祥子》他没有看全乎过。为什么？只因他听过看过整本书的人说过，后半部分是悲剧。
　　江民新的工作是做游戏，很理想的工作，没有太多的外界干扰。但是，有一天，来了一个新同事，新同事活泼可爱，贴心地给每一个人准备了礼物，她给江民新准备了一本全新的《骆驼祥子》。
　　“江哥，你不喜欢我送你的礼物吗？”女孩子的眼睛里盛着光，“我听说你很喜欢《骆驼祥子》这本书，我特意去书店挑的。”
　　送礼是门学问，显然这个刚出校门的小丫头没有学到家，她既然能够打听到江民新喜欢《骆驼祥子》，却不知道他只喜欢半本，送上了一整本书。
　　“喜欢，谢谢。”
　　江民新想到他十三岁的时候，生了一场大病，迟迟不好，家中条件有限，父母打算放弃了，把他一个人丢在家里，出去打工的打工，下地的下地，他不知道从什么地方翻到了这本旧书，病莫名其妙就好了。有见识的人把这叫作连命，把人的命和书里人的命连在一起。江民新本来是不信的，可是，那之后，那本书一旦沾染了什么，他就会生一场大病。他终于有些信。可是那本书他翻遍了也没有找出什么特别的地方，只是那个叫祥子的人倒是与他处境相合。
　　晚上，江民新独自一个人在办公室里加班，他在调试即将发布的游戏《民国有件小事》，这是一款攻略向的乙女手游，有意思的点在于这个游戏只要是男的都可以攻略，店小二，掌柜，卖报的，好感度到一定程度，会赠送各种东西来提升主角的属性，主角就可以攻略更加优秀的人。每个人物都有自己的性格喜好，立绘更是让画师绞干了脑汁，帅得各具特色。江民新也参与了不少游戏的制作，不过，这个游戏确实非常有意思，攻略方式格外的繁多，做了这么多垃圾游戏，策划终于知道动脑了。
　　正当江民新打算收工回家的时候，他不慎碰到了一本书，是那本新同事送的《骆驼祥子》，他突然想到自己好像从来没有读过《骆驼祥子》的后半部分，现在的他已经不再需要把祥子当成支柱，而畏惧知道他的命运了，于是，他把书翻到他没有看到的部分。一道光闪过，一切都消失了，包括电脑上的图标。
　　原来，连命并不是真的与书中的人共享生命，而是书中的人把命借给了他。
　　“我是江大禾，我愿意把我十三岁以后的命都换给江民新，只要他能够让我的姐姐，让我的弟弟，我的父母过上好日子。”说到后头的时候，声音愈发地低了，气息越发地微弱了。
　　春天才刚刚到，各处也有了绿意，柳树抽了芽，野草冒了头，院墙把冬天锁在了里边，春天搁在了外头，许是这样，激怒了春天，春风在杂院里撒起了泼，它把残存的冰一点点地吹化，尘土被滴下的冰水湿润了化作了一滩泥，好在闷锈了一年的腐气也被吹走了。没有被寒冬夺去生命的老人在太阳底下炫耀地舒展着身体。而姑娘们蜡黄的脸终于也染上了春的朝气，妇女们把一道儿挨冬的孩子从屋子里赶了出来，有一两个被父母疼爱的孩子手里提着纸糊的风筝。
　　小剩子羡慕地看着。他穿了一件穿旧了的蓝褂子，本就生得瘦，身上披着这样一身皮，就同街头卖艺的猴子更加没有两样了，他的脸也同猴子一般皱着，太瘦了，瘦得肉都撑不起皮了。他不只瘦，他还黑的，像是煤灰里拔出来一般。江家本来是大杂院顶穷的人家，去年夏天，小剩子的父亲才把他的姐姐，那个长得不像父亲，也不像母亲的漂亮姑娘卖给了一个军官，卖了两百块钱，给家里的每个人都做了新褂子。父亲二强子本来是拉车的，手里有了钱，难免想过一点体面的日子，他就想做些买卖，买卖最后没有做得起来，钱赔了。这卖女儿得来的钱就同流水般消失了，他到底还有那么一丁点儿的良心，或是痛惜女儿，或是痛惜钱，最后决定放弃做买卖的体面营生，还去拉车。
　　江民新听不得这样的故事，他来的时候，原身和小剩子的娘刚刚咽了气，是被酒醉的爹打死了的，原身和小剩子没了姐姐，没了娘，只剩了半新不旧的褂子，拿姐姐卖身钱换来的、死去了的娘缝的褂子。
　　“你想要风筝？”江民新指着天上飞的纸片对着小剩子问，他可怜这个孩子，他上辈子虽然家里也穷，但也是吃了饱饭的，上了学，也放过风筝，滑过滑板，看过电影。
　　“哥，我饿了。”小剩子却是比猴儿更可怜些，肚子瘪瘪的，自从他娘死后，就再没鼓起来，二强嫂比起二强子还是爱儿子，当然也爱女儿，爱得少一些。所以，有女儿时，二强子卖了女儿，给她吃了点甜点心，他也相信女儿去享福去了，然而，当时不敢卖儿子。可二强嫂去后，二强子就起了卖儿子的念头。他想买的是小儿子，那个牙齿黑黑，脸黑黑的混小子吃不够，也长不大，大儿子虚岁十三了，再过两年，也能当门立户，寻摸铜子儿了，留着在家养老。这自然是卖不出去，小儿子生得丑，又瘦，既上不了台面，也干不得重活。
　　冬日里，在皇城根底下，是有些有钱人施粥放粮的，一是为了过年，过年死了人会冲了喜气，二是维持维持秩序，穷人只要肚里有口食，心里就没有气了。当然也有纯发善心的，比如说皇城里最大的面粉商杜家，是常年施粥的。不中用的人就靠着这粥养活自己，养活孩子。
　　不过，开春，草芽可以吃了，树皮可以啃了，总之，人不容易死了，施粥的便也歇歇了。江民新领过两回粥，杜家的粥是最稠的，还有专门给孩子排的队伍，第二次领粥的时候，放粥的是个女儿家，江民新道了一会子谢，她便高兴地给了他一个馒头，江民新把馒头给了小剩子，小剩子当时很饿，可还是给他分了一大半。
　　“走，哥带你找吃的去。”
　　江民新一面拉着小剩子往前走，一面在脑中打开了面板，如果知道最后玩的游戏会跟着自己穿越，江民新多希望自己当时玩的是开心农场，现在他完全不觉得这个乙女游戏有意思，这可是一个攻略男人的游戏，虽然在游戏中每一个男性NPC都可以攻略，但是在现实中，要么就是容貌不够，才华不够，势力不够。
　　江民新把目光对准杂货店的老板，“不可攻略！”“不可攻略！”红色的大字晃得他眼睛疼，他赶紧把面板给关了。
　　下一秒，他看到了一个男人，这个男人穿着蓝色的长袍，读过《孔乙己》的都该知道这是读书人的打扮，他个子高，行走时如松如竹，样貌带着书卷气，是光看脸就能让人知道这人一定是饱读了诗书的，他的身上配了玉，以江民新的眼力，看一眼就知道那玉不是凡品。
　　“夏老师！夏老师！”英才配美女，这是古今的标配，英才已至，美女怎会无期？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男人蹙着眉，神情严肃地道，“悦儿，此事，我是绝不会同意的。”
　　“夏老师，我爹说了，您要是同意做我弟弟的家庭教师，我爹愿意出这个数。”女人的手指比了个耶，不，竖起两根细细白白的手指。
　　女子穿的是时下在女学生中很流行的“倒大袖”，上身是中式的青蓝色的绸缎薄袄，下身是西式百褶裙，配上这个年代极其珍贵的丝袜和顶顶名贵的女士皮靴，就知道这姑娘的家世一定不简单。
　　“我不缺钱。我教女子读书，是为了能够让更多的女学生得到教育，而不是给一个纨绔子当私人家教，此事不要再谈。”男人说完话，抬腿就走，说实话，男人说话行走委实是一道上好的风景，江民新上辈子看了不少民国片，那些明星连人家一半的仪态也没有。自他来到这个时代以后，可以说是物质和精神都贫瘠得很，大杂院比上辈子他见过的最差的地方还要差上几分，这时，能够看一个美男子洗洗眼睛，委实是一件幸事了。
　　看夏彬白一走，那位女学生气得跺脚，那昂贵的皮靴，娇贵的头层牛皮也不知道经得起她几下，嘴里念着，“怎么办啊？这事情办得不好，夫人肯定又得说我不上心了。这偌大的北京城往日里不是人才济济，怎么一个好的洋文老师都叫不来？”
　　洋文老师？江民新听到这个词心念一动，要知道江民新的英语可是有专六的水准，而且他还曾经因为工作的原因，在英国盘桓过一段时间，口语也不是问题。
　　不过，小姐身边是不会缺人的，一眨眼就有黄包车停在她跟前，还有一个十五六岁的小丫头跟着，一看就是包月的车夫和小姐的贴身丫头。
　　“哥，你在看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