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掉玫瑰》佳斯特

2、抓捕

　　第二天我照常上班，不过那篇日记描绘的场景久久萦绕在我的脑海里，我在想日记的主人知否就在附近的街区，于是我留了心，想试着寻找一家有漂亮女店主的花店。
　　不过结果令人沮丧，我一无所获。
　　我的住所在郊区，这里偏僻而荒凉，随着工业城市的大规模发展与迁移，这片曾经繁荣的土地已经被人们遗忘，现在跟我做邻居的大都是战争遗民或是贫民。
　　机械革命的高度发展为人们带来了效率更高的生活和工作方式，而对擅长舍弃的人类来说，这里只是一片被旧时代元素污染的废土，花店这种带有诗意的东西在这里并没有存在的必要。
　　晚饭后，我再次翻开这本日记，借着昏黄的灯光一字一句阅读里面的内容。
　　2973年7月6日。
　　我失去了原本的工作，我的老板终于给我扣上了偷盗的罪名把我关进了警署，等我再出来时，浑身的酸臭与邋遢的胡渣已经让我与街边捡拾垃圾的流浪汉无异。
　　我之前一直住在老板提供的住所，现在也成了无家可归。
　　尽管我饥肠辘辘，浑身酸痛，我朝思暮想的还是那一家花店。
　　于是我出狱的那个黄昏，我拖曳着自己不灵便的腿在花店的街对面找了把椅子坐下来，偷偷看了她一下午。
　　她还是那么美丽，脸颊上若有若无的红晕更让她变得可爱。
　　等到傍晚，她关上了花店的门，我在犹豫要不要上前和她打声招呼，却因为自己的狼狈而踌躇。
　　就在我害怕她的目光发现我时，她已经转身向街的另一头小步跑去。
　　在那里有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在等她，她脸上洋溢着笑容，一下子扑进那人的怀里，她并不娇小，却还是透出一丝娇柔。
　　男人轻轻搂住她的腰身，在她的脸上啄了一口，在落日余晖里，我看着他们在晚风中相拥亲吻。
　　那副画面深深刺痛了我，我仓皇而逃。
　　我继续往后翻，是他的第三篇日记。
　　2973年10月18日。
　　我真想去死，这是我不知道多少从梦中惊醒。
　　伊莎与那个男人在一起的画面让我崩溃，甚至让我发疯。我甚至梦到他们在床上缠绵爱语，伊莎对那个男人所施加的一切拒不反抗，她被那个男人的嘴脸迷住了。她被爱潮包围而露出的羞怯笑容，每次出现在我的脑海里都是那么扎眼。
　　后来我没有再去见我的伊莎，那间花店已经成为我噩梦的源头。
　　现在的我一无所有，没有积蓄，没有住所，没有工作，精神更没有依托。我心灵原本的栖息地已经被侵占，被污染，而我是个废物。
　　我整日蓬头垢面，裹着上个工作留下的工服，拖曳着一条废掉的腿，这条腿是怎么坏掉的，我已经记不得了。我在花店不远处天桥下的桥洞中寻求庇护，不偷不抢，以别人的垃圾为生，这里一天中的大部分时间都被黑暗笼罩，垃圾与蝇虫肆无忌惮地在这里腐烂消弭，散发恶臭，而我是见不得光的老鼠，天生便该与这些东西为伍。
　　每当我沉溺于失去伊莎的悲痛与不甘中时，我便同时憎恶着那个衣冠楚楚的男人，从他的身上我只能看到虚伪与令人作呕的傲慢。
　　伊莎怎么能成为这种人的玩物？
　　主啊，如果你还怜悯我，请为我指一条救赎之路吧。
　　让伊莎回到我身边，我将为她放弃我的生命，榨干我的血液。
　　2973年11月1日
　　这便是主予我的指引吗？
　　我在这个暴风雪肆虐的日子与她重逢，我几欲停止跳动的心脏，又开始剧烈地碰撞我的胸腔。
　　不光是因为欣喜，我为她简直心痛欲死。
　　我染了怪病，浑身的皮肤在不断溃烂，一开始是手和脚，再后来蔓延到四肢百骸。到今天我见到伊莎时，我已经变成了一个浑身流着脓血的怪物，为了遮挡我脸上的创口，我不得不戴上一顶厚重的狗皮帽子，这是前两天另一个流浪汉病死时留下的，我为他选了一块还算干净的墓地，把他埋葬，理所应当继承他的遗物。
　　市政府也注意到了这种肆虐的传染病，那些高高在上的官员理所当然地认为我们这些“社会的蛀虫”是这次疾病的传染源头，一开始他们只是把我们抓去强制检查，但后来愈演愈烈，据我所知，已经有不少同我一样的身份的人悄然失踪。
　　当然没有人会在意这些，人们对于这些人，甚至连他们存在过都不知道。
　　那些失踪的人吗？当然是被处决了，这是成本最低的方法。
　　我当然不会就范，不过也只是狼狈地四处流窜，当远处响起刺耳的哨声，我便得拼命地向下一个容身地奔逃。我不管什么时候都高度机警，因为我只有一条腿，必须提前动身。
　　我卑微地活到现在，是因为我心里始终有一团无法熄灭的火，那就是我的伊莎。
　　我在死亡的边缘徘徊时，她是我的珀伽索斯，是我的希望之光。
　　我不敢再去见她，她的影子却无时无刻不萦绕在我的心上。
　　我最终在S区被捕，漫天暴雪把我困在这里，我的腿再也跑不过手持警棍的警员，他们包裹严实，用暴力将我钳制。我被羁押前往经过专门改造的囚车。
　　在不远处的一辆高级汽车上，我一眼就认出了她的脸。
　　她乖顺地依靠在男人肩头，在虚假地笑着。我看到她脸上的累累伤痕，有几处被她及肩的长发掩盖，可我还是看清了。
　　“伊莎！伊莎……”
　　我声嘶力竭地呼唤她的名字，她却只施舍我一个漠然的眼神，便再没有理会。
　　混蛋！是那个男人伤害了她，是那个男人毁掉了她！
　　我的伊莎！
　　我被强硬地关进囚车，准备接受不久后的处决。
　　可是伊莎。
　　主啊，求你保佑她，求你救救她……

　　一口气读到这里，我不禁回想起日记主人所说的传染病，据研究是由名为k的病毒引起，当时确实造成了不小影响，给政府的统治造成过大麻烦，当时的执政官甚至因此差点被推翻倒台。
　　不过k病毒七年前便被消灭，早已淡出了大众视野。对于秘密处决这种行为，我更是闻所未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