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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第 1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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秀姐在窗前举着傅明远换下来的小西装,故意大声抱怨:“哎呀!一泡水就缩了,一定是料子不行。看来下个季度要换个服装师。”
在傅园,她只负责管家,洗衣服这种低端的家务自然有别人干。她不知道羊毛材质的衣服水洗会缩水。但她也不慌,因为郁清清更不清楚,不会怪她业务能力不行。无辜的服装师因此躺枪。
为了表现出勤俭持家,秀姐把洗坏衣服拿去干洗店,看看还有没有得救。
病房里只剩傅明远和郁清清。
郁清清举着话筒,靠在桌边,等待接通的期间,保养精致的手指渐次敲打桌面,好像在弹隐形的钢琴。
傅明远躲在被子里,看着手里最后一颗糖,最后下定决心,珍而重之地将它含进嘴里。嘴里甜甜的,他的心也暖暖的,总觉得自己是被爱着的。
郁清清的电话接通了。她劈头一句:“你为什么不来医院见我?”嗔怒中有一丝撒娇。
派出所这边,贾潇握着听筒,愣住了。明明是个很好答的问题,他偏偏什么理由也找不出来。
路过打水的老民警打趣他:“呦——哪个姑娘的电话呀?脸都红了。”
贾潇捂住话筒:“老刘同志,您别瞎说,孩子听着呢。”
老刘对站在一旁的林萩吐了吐舌头,挤眉弄眼地走了。
挂了电话。贾潇对着警容风纪镜仔细整理仪容,扣好最上面的风纪扣,抻平警服的褶皱。俊朗的警察英气勃勃,一双琥珀色的眼睛清澈澄明。他歪头对林萩一笑,嘴角的酒窝增加了几分少年的活泼气息。
林萩心想,郁清清喜欢上他,也是情有可原。
贾潇捞起林萩,把她放在自行车后座上。
二八大杠,很高。
林萩死去的童年记忆开始攻击她。她紧紧抱住贾潇的腰,战战兢兢:“贾叔叔,我们要去哪里?”
贾潇站着把车轮蹬的飞快,快乐的声音和风交织在一起:“去看你的远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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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清清难得没有给林萩脸色看。不过,她的目光黏在贾潇的身上,没心思分给林萩。
把年轻貌美的男女留在原地脉脉对视,林萩又像小老鼠一样溜了进去。
“远哥哥!”林萩把被子掀开一条缝,钻进被窝里。她摊开手:“看我给你带了什么?”
被子里多了一个她!满世界都是她身上的暖烘烘的味道!
傅明远克制住内心的狂喜,板着脸问:“什么?”
她的手心空空的,什么也没有。
林萩虚虚地捧着空气:“我对你的关心呀!”说完,林萩有点后悔。耍嘴皮子逗一个八岁的孩子,她是不是太油腻了?
傅明远绷不住了。他握住林萩的手,说:“晓月,我们永远不要分开,好不好?”
肩膀有点湿——傅明远哭了。
林萩想起廖医生的话,心里酸酸的——他是一个多么缺爱的孩子啊。
卫生间的方向传来一阵奇怪的细小的声音,像是口唇的吮吸,也像是难耐的呻吟。
傅明远下意识竖起耳朵:“什么声音?”
林萩脸有点红。她连忙揽过他的肩膀,捂住他的耳朵:“什么声音也没有!相信我,什么声音也没有!”
奇怪的声音不见了,傅明远的耳朵里只有她的心跳声。
咚、咚、咚……
一声、两声、三声……
忽然,一声巨响,盖住了一切声音。
傅鹏展一脚踹开病房,心急火燎地冲到床边。
掀开被子,两个小孩像一窝奶猫,蜷缩搂抱在一起。
林萩抬头,看见胡子拉碴的男人喘着粗气,眼底青黑,满眼血丝,憎恶的目光盯着自己。
他们离家出走时,傅鹏展在南美洲开拓项目。一接到消息,他忍痛放弃谈到一半的项目,匆匆赶回国。换乘三趟航班,辗转回国,一落地直奔石城,路上三天,不眠不休。
印象里傅鹏展都是风度翩翩、儒雅和善的。面前这个满身戾气的男人让林萩害怕。她本能往后缩了缩。
傅鹏展长臂一展,将林萩像小鸡一样拎起来,扔到地上。林萩捂着旧伤未愈又添新伤的胳膊,痛得想哭:为什么受伤的总是她。
“养不熟的白眼狼!你知不知道,你害我损失了多么重要的一个项目!?”
这时,贾潇和郁清清先后从卫生间里走出来。傅鹏展盛怒,以至于未发现郁清清神色有点慌张。
贾潇冲过去,将林萩抱起来,护在怀里:“干什么?伤害未成年人可是犯法的!”
傅鹏展打量他的警服,不过是小小的一级警员,于是神情傲慢地质问:“你是谁?为什么在一起?”
未等贾潇开口,郁清清抢先一步用平淡的语气介绍了他。
男人的直觉是敏锐的。傅鹏展似乎嗅出了不寻常的味道,狐疑地打量面前的男女。
郁清清微微抬起下巴,直面丈夫审视的目光。她的心里却不停地打鼓——贾潇的领口印上了她的半枚唇印。而贾潇一无所知。
这时,林萩回头搂住贾潇的脖子,作出一副委屈的模样,用身体把唇印挡得结结实实。
郁清清打量林萩,一时搞不清楚她是有意为之还是单纯的撒娇。
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林萩身上,只有刚从洗衣店回来的秀姐注意到躺在床上抽搐的傅明远。
她扔掉衣服,扑到床边:“少爷又晕过去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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嘶——
手好痛。
林萩从民宿的床上醒来,揉着被自己压麻的手臂。看了一眼手机,她已经睡了十个小时。
梦里的时间流逝远远快于现实。若是一直梦下去,她是不是有机会提醒老林别忘了五年前的那次体检,老林或许能多活几年?林萩转念又想到,晓月死于十年前。这场梦的终点早就确定了。生命总有无法弥补的遗憾。
傅明远还躺在沙发上没醒。沙发比他的身体要短。他只能斜斜地躺着,两只脚搭在地上。这种姿势并不舒服,但他睡得很沉。他呼吸均匀,脉搏正常,皮肤也没有发疹子。没看出任何异常症状,林萩判断他没有危险。
林萩刷牙洗脸,闹出很大的动静,傅明远没有醒。
对着镜子,左看右看,林萩摸了摸自己,一脸震惊:居然摸得到锁骨了!
牛仔裤腰又宽了一指,松松垮垮地搭在胯骨上。林萩没带腰带,又一时找不到绳子,最后将目光瞄准了傅明远的腰带。
“反正你一时半会儿也用不上,借我用用呗。”
“你不说话,我当你答应了哦。”
打扮齐整,林萩出门。男士腰带有点长,林萩扣到最里一格,裤腰后戳出一截。
林萩摸了摸印在腰带扣上的“H”型的Logo,哼了一声——资本主义的尾巴!
一走起路来,资本主义的尾巴就开始敲打自己的屁股。林萩很烦,路过一家小卖部,花一块钱买了一卷透明胶,把它缠上了。
她先去了家家米粉,点了昨天一模一样的套餐,结果又吃不下了。她问晓月:“你最爱的米粉,你不想吃吗?”晓月说作为一只十岁的老鬼,已经懂事了,不能吃这么多零食。
林萩:“那什么是正餐?”
晓月:“当然是香火。”
林萩:“……”
循着记忆,林萩去找梦里见过的四合院和摇摇车。四合院已经改成了一个古建筑的博物馆,经过重新粉刷修缮,看起来挺新挺亮,但总觉得少了点气质。林萩有点遗憾,还没来得及安置自己的小本本就穿回来了。
百货大楼拆掉了,变成一栋办公楼。摇摇车自然也不知下落。
在石城转了一圈,林萩回到东关派出所。昨晚光线太暗,她没看清贾潇的样子。她在接待大厅的宣传栏上看到警员的介绍。做了二十三年民警,贾潇依然还在这个派出所。
“老太太,跟您打电话要钱的是骗子,不是您儿子。”
“胡说!就是我儿子,声音一模一样!”
“现在诈骗技术可发达,可以合成您儿子的声音——”
“我不听!我不听!”
接待大厅里,贾潇苦口婆心地劝一个要给骗子打钱的老太太。老太太不听,还抓花了贾潇的脸。贾潇无奈地苦笑。
容颜虽然苍老了,但他的笑容依旧很暖。梦里见过了无数次。
短短一天,林萩体验了二十多年的物是人非,有种恍然隔世的感觉。
老太太的女儿终于赶到了,贾潇把老太太交给家属,松了一口气。他正要回办公位时,见宣传栏前里徘徊着一位年轻女士,穿着不太合身的大码衣服,脸色不是很好(八天只吃一顿饭,自然不好),于是上前询问:“女同志,需要办什么业务?”
林萩笑笑,说自己只是走累了,进来歇歇脚。
贾潇狐疑地打量对方——这个人怎么总觉在哪里见过?
这时,贾潇的同事急急忙忙跑过来:“老贾,上头有任务要出警。”
“啥?”
“傅氏集团向市局报警,说他们的总裁在我们辖区失踪了十二个小时。技术科通过调取监控,将范围缩小至我们辖区的三个片区……”
“好!我们立即出发!”
林萩:……靠,她成绑架犯了?
趁贾潇们没注意,她溜出派出所,然后以百米冲刺的速度赶回民宿。
傅明远已经醒了,坐在沙发上,浑身散发着冷气。
林萩尬笑:“你醒啦?”
傅明远面无表情地看她。
林萩握着门把手:“您日理万机,我就不留您嘞。”
傅明远坐着不动。他的声音从牙缝里挤出来:“把腰带还给我!”
“哦哦,不好意思,这就还你。”
林萩手忙脚乱地解腰带。忙中易出错出错。缠“尾巴”的透明胶带越扯越拧巴,反而变得和塑料绳一样坚固。
傅明远抱着手臂,看戏一样看她一个人像猫咪追尾巴一样原地转圈圈。
林萩着急:“你就不能帮帮忙?”
傅明远不肯站起来。若是站起来,看笑话的就该是林萩了。
“不能用剪刀?”
林萩:“要是有剪刀,我至于徒手扯?”
“你过来!”
林萩提着裤子,走到傅明远的面前。
男人坐着,脸刚好冲着自己的胸口。林萩看着他浓密乌黑的发旋,感觉怪怪的——总想伸手撸一把。
“转过去!”
林萩转身,屁股对着傅明远。她今天穿了一件长度盖住屁股的卫衣。她想了想,把上衣撩起来,在身前拧成一个小揪揪。
“放低上半身!”
这个姿势更怪了。
林萩的心跳快了几拍。
她不由得想,傅明远会怎么扯开呢?想着想着,她的脑海里冒出一个红色的小泡泡:要是他用牙咬,自己该如何是好?
轻微的“啪嗒”一声,一只手指勾住腰带。傅明远很注意不让自己碰到林萩的皮肤。
林萩忽然觉得后腰有点热,难道是他呼吸的温度?
晓月提醒她:“远哥哥要用打火机烧你!”
林萩回头看了一眼,傅明远一手捏着腰带,另一手里握着打火机缓慢靠近。
“你要对我干什么!”
林萩大叫一声。
嘭——
一声巨响。
房门被踹开,涌进一群全副武装的警察。
警察们看着屋里的一男一女,面面相觑:传闻中不食烟火的傅总裁,好像私下玩得还挺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