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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Medicine ...

  •   景耀一听谢殊是要帮他擦药,几乎是下意识地:“不用,我自己可以。”

      谢殊看清了景耀脸上的厌恶,他知道景耀在厌恶什么,他也知道景耀为什么会有这样的反应。但是以谢殊的性子,他很烦景耀这副受了莫大侮辱的样子。谢殊很早就意识到自己的性向,他也清楚地知道别人对这种性向扭曲的理解。

      景耀当时对着谢殊喊着自己不是,谢殊后来才知道工地上的那些流言。工地上多的是没什么眼界的工人,对于这样的事情都是避之不及、嗤之以鼻的。可想而知景耀在被诬陷时,是多么难堪。但谢殊不在乎,他现在就是看景耀这幅样子不爽,他偏要逆着景耀的麟,再用最不容拒绝的方式纠正回来。

      “不是不方便吗?”谢殊径直走进卫生间,顺手带上了门。关门的一瞬间,在这个封闭的空间里,压迫感立显。

      景耀瞬间像个防卫点拉满的刺猬,谢殊看见他清明的眼睛,躲在微微湿润的碎发下,警惕又畏惧。

      谢殊俯身从收纳柜里拿出一袋棉签,“别直接用手,手上有很多细菌。宋宾白给你的棉签呢?”

      景耀记得宋宾白给他的东西里面,的确有一包棉签,但是他从来不讲究这些。现在受伤了还有药擦,以前都是等伤口自己好,甚至很小的时候景耀用小刀割毛线,割伤了手,奶奶含一口白酒往他伤口处喷,就是消毒了。还有用草木灰、赤脚医生给的碾碎了的草药……很多土方法。

      “在楼上,我去楼上擦药。”景耀说着就要拿起被他脱掉的衣服穿上。

      “景耀,你在想什么?怕什么?”谢殊正色道,“哥说了给你擦药,就是擦药。懂吗?”

      景耀知道谢殊看出来了,他好像总是能看穿自己。他也不是一开始就这么不相信别人,抗拒和男人接触的。

      “把你那些乱七八糟的恐惧和厌恶通通收起来。手抬起来点?”谢殊的声音就在景耀的耳后不超过十厘米的距离,景耀待在这个密闭的空间里,像泡在灌满水的水缸里,喘不过气,无法发泄。

      他屏住呼吸,慢吞吞地抬起手。伤口在后腰,谢殊站在景耀的身后。景耀透过镜子看见谢殊微微俯身,随后就是后腰的位置传来棉签的触感……还有谢殊的呼吸,景耀一时没忍住,腹部的肌肉下意识地收紧。

      没开灯的房间里,镜子也带着夜的余韵。镜子里可以看到景耀的上半身和谢殊的侧脸。景耀努力压制住自己不由地急促起来的呼吸。

      “腰别绷太紧,疼的话就说。”谢殊的声音一如既往地平静,“我会轻点。”

      “……嗯,不疼。”

      景耀从小就挺能忍疼的,他只觉得腰间痒得要疯了,谢殊手中的棉签触碰一下,景耀的肌肉就微微颤抖。

      但谢殊刚刚那么说,的确起到了抚慰景耀的作用。他和那些客人哄骗的伎俩不一样。

      因为谢殊的话够直白。

      只是上药,什么可怕的都不会发生,景耀反复告诉自己。

      谢殊有轻微洁癖,家里定期有人做保洁,从里到外都很干净。落针可闻的空间里,充斥着幽幽的花香,景耀的呼吸都随之放缓了下来,他甚至清楚地听到了张阿姨开门进入客厅的全过程。

      开门的时候,谢殊手上的棉签在他伤口的上方;放钥匙的时候,棉签顺着伤口的边缘往下;关门的时候,棉签拐了个弯……

      “好了吗?”景耀努力忍着肌肤上传来的异样的触感,不轻不重,甚至有些痒。

      “没,伤口挺长。”谢殊看着景耀白皙的肌肤上这道触目惊心的伤口,“是哥在路边踹你那次划的?”

      他记得刚把景耀弄回来的时候,宋宾白没给他腰上药。

      “嗯。”景耀闷着声。

      是啊,你真不是人,照着死里踹的。

      谢殊居然笑了,笑出来的气儿都呼景耀腰上了,更痒了。

      “别笑......痒。”景耀深深皱着眉,从前没人碰过他的腰,他都不知道自己这么怕痒,更别说现在这个令人仍不住屏息的气氛了。

      片刻沉默后,谢殊说:

      “景耀,没人敢这么冲的跟我说话,所以之前你那是找踹。昨晚也是。”

      谢殊是指景耀抽烟。

      景耀得承认,除了习惯用抽烟来平复自己烦躁的情绪之外,他有故意挑衅的想法在的。他就是想挑战谢殊这样精致的人的底线,看见谢殊因为自己而不爽的时候,他有一种报复的快感。

      但是现在这个人又在帮自己擦药,景耀闭上眼不透过镜子去看这幅场景,“……你还有什么忍不了的。”

      “下次想想,列个单子给你。”

      列个单子?事儿真多。景耀想。

      “你这样事儿的,你爸小时候没打你吗?”

      谢殊手里动作顿了一下,旋即又心平气和地问,“不啊。怎么,你总挨打?”

      景耀深吸一口气,不无自嘲地说:“嗯。我爸跟你爸,应该不能比。我们那儿,打孩子是很正常的事。我运气好点,没被打死。”

      他老家,真的有孩子被打断腿的。

      “是吗?”

      谢殊的语气轻飘飘的,景耀顿时觉得自己就不该说这句话。为什么要轻易地把自己的一部分暴露出来,这太蠢了。特别是对谢殊。

      景耀皱了皱眉,“我自己来。”说着就要躲开。

      “老实点。”

      “你很闲吗?”景耀又开始不耐烦地呛他。

      谢殊没有回答他,而是无奈地轻嗤一声,反问:“18岁的男孩,都像你这样敏感?”

      景耀没说话,他为什么要管别人是什么样的。

      “你没必要拿自己和别人比,你是你。我的父亲也没什么了不起。”

      “是吗?”景耀学着谢殊刚刚的语气,谢殊看他这幅说不上是不服气还是服气的样子,还真是小孩子。

      片刻后,总算是把伤口处的药都擦完了。为了防止药被衣服蹭掉,还需要把纱布粘上,谢殊给他换了干净的纱布贴了上去。谢殊的手按在景耀后腰时,凉凉的触感又惹得景耀一阵轻微战栗。

      谢殊倒是没什么反应,只是叮嘱他:“棉签是无菌用品,要是不想你的伤口二次感染,就别用手涂。”

      “知道了。”

      “嗯,穿衣服吧。”说完,谢殊从收纳柜里拿了一盒新的剃须膏,这是他最初想要拿的东西,拿完就出去了。

      景耀紧绷的身体也随之放松下来。站在原地消化着谢殊刚刚的话,片刻之后才慢慢地拿起衣服换上。

      景耀从卫生间里出来的时候,迎面撞上张阿姨。张阿姨笑着冲他打招呼,“小景又起这么早啊。”

      “嗯,阿姨好。”

      “你怎么脸色看起来不太好啊?开着空调还出汗?”张阿姨担忧地很,看着景耀这幅样子也不知道是不是又有些发烧,但是又不好上手去探景耀是不是又发烧了,“是不是生病太虚了啊?”

      这话正好被正在上楼的谢殊听到,景耀心虚地看向他,他刚刚好像又笑了一下?

      “...不是虚,是天儿太热了。”景耀又尴尬又着急,连忙否定。

      “哦~那可能是吧,我刚在外面走了几步就一身汗。”张阿姨放心了,“等会儿出来吃早饭啊,阿姨今天包虾仁小馄饨。你啊,要多补充营养,看着太瘦了,总生病可不好。”

      说完又冲着楼上喊:“谢总,你等会儿也下来,虾仁馄饨冷着吃容易腥。”

      “嗯,谢谢阿姨。”谢殊说。

      张阿姨是谢殊家的老人,跟在谢殊妈妈身边十几年,谢殊留学回来张阿姨就过来照顾谢殊了。现在能这么命令谢殊的人张阿姨算一个。

      谢殊再次下楼时已经换了一身黑色笔挺的西装,手上拿着平板。谢殊习惯早晨看财经报,此刻正在看今天新一版的。

      景耀和他分坐在餐桌的两端,默默地吃着自己那碗馄饨。景耀近来唯二的娱乐活动就是画画和出门遛弯,一天出去两次,清早一次,傍晚一次。每次遇到的人不是听着歌沉浸式跑步的,就是一家几口人一块儿下去,至少也有条狗陪着。

      只有景耀将散步贯彻到底。

      就算在老家的时候,也没这么无趣过。

      他总算是明白了村里那些老人,为什么即便子孙有了本事在城里买了房,他们也不愿进城了。本来当空巢老人当得也挺快乐,毕竟村里一堆空巢老人还能凑一块搓麻将打牌。一进城就彻底成空巢老人了。

      “我能去你书房挑几本书看吗?太无聊了。”

      谢殊抬眸看了一眼景耀,后者的碎发好像有些长了,几乎要遮住眼睛。

      “嗯,可以。等会儿跟我上楼。”

      谢殊的书房很大,整整两面墙的书,有许多外文书,这些都是景耀第一个排除的。他初中的英语水平,连外文书的书名都看不明白。中文书里面有很多古籍、文献资料。适合景耀看的书只有两排,有经典的名著和中外当代文学。

      景耀读的初中是县里唯一一所初中,但教育资源很差,每年最新的师资力量都来自支教老师,并且往往待不久。景耀其实非常习惯支教老师带着上课的日子,因为他从小学开始就时常会有些城里的大学生团体来支教。

      所以景耀其实看过的课外书并不多,有很多都是听说过名字,但是没读过的。所以一进入谢殊的书房,景耀便如获至宝。

      “能随便挑吗?”

      “嗯。”谢殊说,“不许再抽烟。”

      “知道了。”景耀嘟囔,“你下手那么狠,我怕你下次让我把那杯烟灰和着水一气儿喝了。”

      “可以考虑。”

      “……”

      这不是自己挖坑给自己跳吗?

      他对着书架找了几本自己听过名字的书,《活着》《白鹿原》《漫长的告别》《情人》……抱了满满一怀抱。

      “这里的书你都看过吗?”

      “差不多。”

      “你到底多少岁?竟然能有时间看这么多书的。”那可是整整两面墙的书啊。

      “26,挑完了?”

      景耀点点头。

      “行。”谢殊及其自然地把手放在景耀的脑袋上,指尖穿过景耀柔软的长发,像在一个阳光晒满大地的晴朗天气里给小狗按摩一样。

      这样一个简单的动作,景耀联想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毛茸茸又温暖的感觉。

      这种感觉尤其是在谢殊对他说出:“阅读的确需要时间,但生命的长度只是造就生命厚度的条件之一。你在养伤的这段时间里,有很多资源和时间可以用来阅读。”这句话之后更甚。

      但是很快景耀就把这幅场景甩出了自己的脑海。狠狠地揍一顿,然后给点糖的谢殊算什么好人?不过景耀也学聪明了,如果他反抗不了,那么短暂地收起自己的獠牙也许才是正确的。

      /

      “周潮,跟张阿姨说我晚上回去吃。”谢殊刚刚结束一场线上会议。

      “好,还吃江南菜吗?”

      “都行。”

      下班后,他和周潮下了电梯往车库走。正要出发,周潮接到新加坡一家科技公司太子爷李苑杰的电话,要约谢殊吃饭。

      这次的合作是谢殊外公出面给牵线搭桥的,李苑杰的父亲就是新加坡这家公司的董事长,他这次是带着合作来的,谢殊向来瞧不上游手好闲的李苑杰,但不好弗了老人家的面子。

      “你跟他说,让他去滨海。我们现在赶过去。”谢殊说了个五星餐厅的名字,随后又给张阿姨打电话说晚上不回去吃了。

      但此时张阿姨已经做完饭,回家了。

      “嗯。”谢殊挂了电话,他脑海里闪过了一下景耀的脸,张阿姨说晚上的菜有一部分是景耀做的,谢殊还有些惊讶。

      想联系景耀,让他一个人先吃饭的念头一闪而过,但是很快谢殊就意识到景耀没手机。

      而且他只要想到景耀皱着眉头一脸不耐烦的样子,就知道他肯定不会等着自己回去吃饭。

      便也没太在意。

      陪着李苑杰吃完了饭,可李苑杰这次主要的目的根本不是约谢殊吃饭。

      他好不容易脱离自己老爸的管控,来到中国了,肯定是不会放过玩的机会的。

      他知道谢殊只听外公的话,直接给谢殊外公去了通电话,李苑杰最会讨长辈欢心,一通电话之后谢外公就让谢殊带着李苑杰在北城好好玩玩。

      “谢总,我来之前都打听过了。北城最出名的bar是Hostage,咱们晚上去那吧!”李苑杰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因为Hostage里全是男人,“里面肯定很多猛男!”

      谢殊用李苑杰的手机搜了个定位,然后把手机扔给他,“我让周潮带你去。”

      “别啊谢总,你这样很不和谐。我好歹是外国友人,万一去那里面遇到什么坏人,你怎么给谢阿公交代啊。”

      谢殊不耐烦地领着李苑杰去了Hostage,结果一进去,李苑杰的眼睛就四处瞟,在卡座没待几分钟就跑舞池里去了,根本不需要谢殊。

      他一定要带上谢殊的理由不过是因为如果说是跟谢殊出来玩,他爸才会相信他没在外面野。

      谢殊点了杯酒,在卡座坐着那15分钟里,至少来了七八个人,想请谢殊喝酒。谢殊冷着脸,把人全拒绝了。

      李苑杰在舞池疯蹦了十几分钟,叫得嗓子都哑了,一身的汗跑回来喝口酒。

      “谢总,你怎么不去玩?”

      “没兴趣。”谢殊说,但是在这么嘈杂的环境里面李苑杰不凑近根本听不清谢殊说了什么。

      “你说什么?”

      两人说话的间隙,又有一个年轻男人坐到谢殊的旁边。他穿着校园风制服,脖子上戴着一个黑色皮质项圈,走路时铃铛晃来晃去,但周遭太吵,听不到声音。

      “帅哥,喝一杯吗?”

      谢殊抬手挡住他递过来的酒,以示拒绝。

      但对方以为他在玩欲擒故纵,越是放肆地往谢殊身上贴,一边贴一边手就往谢殊的小腹摸去。

      在即将碰到的一瞬间,谢殊一把捏住他的下巴,将他抵在茶几上,男人的手落到谢殊的脚边,谢殊毫不留情地踩上去。

      男人旋即爆发出一声惨叫,可惜全淹没在嘈杂的电子音和鼎沸的人声中。

      “滚,我不喜欢骚的。”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5章 Medicin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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