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猫/戚顾]霹雳引》一点青霜

4、九现神龙

　　第四章、九现神龙

　　展昭的话音未落，就听到帐外有人厉声叱喝——“滚出来！”
　　这声大吼，宛若猛虎怒啸于山林，声浪滚滚，摧心动魄，一听便知内力极其浑厚。
　　阮明正的眼睛明显一亮，穆鸠平则大喜过望：“二哥回来了！”
　　展昭心知恐已陷入重围，不禁回眸望向白玉堂。他知道白老鼠素来天不怕地不怕，却仍想提醒他千万莫要轻敌、小心应对。
　　白玉堂瞬间读懂了展昭眼神中传递过来的信息，勾唇朝他眨了眨眼。大敌当前，激战在即，难为这猫还如此记挂着自己，一时间只觉热血沸腾、周身上下都充盈着力量。
　　“走！”他握紧手中画影、一推马掌柜，率先步出了大帐。

　　果然，帐外里三层外三层围了得有近百人。正中一位老者，灰白头发，灰白胡须，年纪约莫五十上下，正冷着脸对他们虎视眈眈。
　　展昭挟持着阮明正刻意走在白玉堂身后、穆鸠平带众弟子之前，对前后左右都在留心。只听阮明正一出大帐便对老者叫道：“二哥，展昭和白玉堂是冲大当家来的！”
　　这一句，言简意赅、准确无误地将他们的身份与目的迅速告知劳穴光。事实也确实如此。可配上此情此景，这句话瞬间将剑拔弩张的对立态势逼到了一触即发的临界点。
　　——展昭虽曾为南侠，毕竟已身入公门；而连云寨既为“土匪”，与官府天生敌对。此番展白二人佯装昏迷混入寨中，一出手便挟持阮明正与马掌柜、要求见戚少商，怎么看都是居心叵测、图谋不轨。
　　劳穴光自己亦是这样认为的，圆瞪虎目怒喝道：“尔等朝廷的鹰犬，胆敢来我连云寨中撒野，还不速速放了老三和老六，否则休怪我们不客气！”
　　展昭还未来得及回应，白玉堂却已被劳穴光的咄咄逼人惹恼了。锦毛鼠笑傲江湖哪里受得这种气，尤其这“朝廷的鹰犬”几个字怎么听着如此刺耳呢，当即自作主张替展昭回骂道：“呸！你这死老儿说谁是鹰犬？再敢出言不逊，信不信我马上宰了你这兄弟？”
　　“白兄！且莫动气！”展昭生怕这老鼠真不管不顾闹起来，赶忙劝阻。
　　岂知趁他俩对答的须臾之间，受制的阮明正已悄无声息与劳穴光交换了几个眼神。多年的兄弟颇有默契，彼此一看便心知肚明。只听阮明正忽然高声叫道：“二哥，老八，红袍死不足惜，万勿受制于人，保护好大当家与山寨！”
　　话音未落，竟然引颈用力向剑锋撞了过来！
　　“三寨主！”展昭当然不是真要杀连云寨中人，今见阮明正虽为一介女流，也如此刚烈、宁死不屈，心中十分钦佩，电光火石间忙用左手一推，同时将巨阙一偏，只在其玉颈之上划出一道浅浅的血痕。
　　可就在这个刹那之间，一道狂飙已向面门袭至，隐有虎啸龙吟、山雨欲来之声势，正是劳穴光闻名江湖的“天下无”掌法！
　　展昭心中一凛，正欲挺剑相迎，不料手中剑竟纹丝不动——原来阮明正已抽出蝴蝶双刀死死扣住了剑身！
　　这几下配合抢得先机，劳阮二人计算得分毫不差，天衣无缝！

　　乍闻展昭惊呼三寨主，白玉堂情不自禁回头去看。
　　尽管他很明白，敌众我寡，自己手上挟持着重要人质，理应全神贯注、不该分心。
　　可是“理应”是一回事，心中的“感触”是另一回事。
　　白五爷自认不是个轻重不分、定力不足的人，却不知为何一碰到跟这只猫有关的事，总会轻而易举就让他乱了心神，冲动，急躁，难以自持。
　　这一回首可不得了，不但看到了展昭紧急救助阮明正，更看到了展昭中计、被劳阮二人联手逼入绝境！
　　“猫儿！”白玉堂急得大吼一声，恨不得瞬间就挡到那人前面去。
　　他却忘了，自己身前还有个马掌柜。
　　他更忘了，他们身后还有个穆鸠平。
　　连云寨的几位寨主相识多年，大大小小的杀伐征战早已配合默契，马穆二人虽看不到阮明正的眼色，但能从劳穴光的神情里觉察到他们已有沟通，便各自留心。一见二哥扑向展昭、白玉堂分神回顾，哪里会错过这样绝佳的时机？穆鸠平几乎与劳穴光同时飞身而起，手中长枪挟雷霆之势直刺白玉堂！
　　而与此同时，马掌柜的判官笔已拨开了画影的剑身，跟着调转笔锋、戳向白玉堂胸前的“膻中穴”！
　　这一下大变陡生，原本掌控局面的展白二人同时陷入了危机！

　　展昭情知自己犯了一个错误。
　　连云寨既能后来居上、超越“南寨”而一跃成为“武林第一寨”，八大寨主个个都不是省油的灯，何况阮明正这个“红袍诸葛”素以智计称绝。
　　虽然方才他是被白玉堂分走了大部分心神，但他一向律己，惯于自省，不会将责任推给旁人，只会自认轻敌而陷于被动。
　　只不过，失了先机不代表不能反击。
　　而变被动为主动，往往就在一念之间。
　　在感觉巨阙被双刀锁住的刹那，他当机立断、撒手弃剑。
　　这个动作却令阮明正始料未及。
　　因为宝剑于剑客而言是生命，是灵魂，是一切。
　　剑客对宝剑的珍视程度，超越自己。
　　所谓“剑在人在，剑亡人亡。”
　　何况这还是一柄自上古时期传承至今的神武宝器。
　　阮明正以双刃锁扣住巨阙，就是算准展昭必舍不得宝剑，这样相当于禁锢住其右臂。而通常习武之人，左手的功夫总强不过右手，她自信展昭敌不过劳二哥的掌法。
　　孰料展昭毫不犹豫立时弃剑，阮明正的凝神聚力被对方突如其来的撤力带得重心不稳、险些歪倒。
　　而同时间，展昭的右掌已迎向劳穴光，轻飘飘地、不带一丝风声。
　　“啪”地一声，双掌相击，各退三步。
　　劳穴光心头大震——江湖传闻只听说南侠展昭剑法轻功双绝，不曾想年纪轻轻竟已有如此内功修为，实属不易。他原本自恃掌力刚猛无比，第一击未用全力，没想到对方不仅接下了自己一掌，余力似乎还无尽无休，不禁大为惊叹。
　　而此时此刻，那边的阮明正已经稳住了身形，巨阙落地、她也顾不上管了，双刀真如穿花蝴蝶，一左一右，一前一后，一上一下，砍向展昭。
　　可惜展昭不是蝴蝶。
　　他是扑蝶的猫儿。
　　他一出手，指节叩在阮明正右手手背，右手刀脱手，他一手抄起，以刀柄架住阮明正左手刀，跟着沉肘撞落左手刀，又用另一只手抄住，同时间双刀已交叉架在红袍诸葛的颈上。
　　这一系列动作迅疾无比、一气呵成，等阮明正再次受制，劳穴光蕴上十分力的第二掌才刚刚击出，却只能硬生生停在半空、再也不敢向前一寸。
　　展昭从不会犯两次错误。

　　那边白玉堂遭遇判官笔与长枪的前后夹击，眼看笔已及胸，枪已近背！
　　千钧一发之际，马掌柜与穆鸠平同时感到眼前一花，白玉堂人已掠在半空，如风吹云飞，同时手中白光一道，如闪电裂空、疾劈穆鸠平。
　　他只有一个人，一柄剑，以一敌二，只能先择一人下手。
　　枪长剑短，穆鸠平兵器占优，且声势惊人；而马掌柜先已受制，气势上已弱了一半，故此白玉堂打定主意要杀一杀这位“阵前风”的威风。
　　剑光夺目，穆鸠平横枪一挡，只听“铮”地一声，星花四射，枪剑相交发出金属撞击的尖锐碰响。
　　白玉堂一击未中、连停顿也无，双脚甫一点地便再次飞身而起，连人带剑冲近穆鸠平。
　　枪长势猛，若不靠近，只有挨打的份。
　　他看得很明白。
　　“嗤嗤嗤”，三剑疾刺，这下距离太近穆鸠平无法回枪招架，面色大变。
　　紧要关头，忽听马掌柜的声音响起——“老八，我来助你”——判官笔及时赶到，将三剑挡了回去。
　　“找死！”白玉堂冷笑一声，反手就刺出七剑。
　　马掌柜只觉上下左右前后俱是剑光剑影，慌得将一杆毛笔舞得密不透风，心里也不知究竟是否挡过了这一轮攻击，汗湿重衣。
　　而白玉堂就趁他疲于招架的时候，剑光一折，闪电般刺向穆鸠平的咽喉！

　　这时，那边的展昭已制住了阮明正、正与劳穴光再次对峙。
　　但他眼观六路，一直分心关注着白玉堂这边的情形。看到白老鼠以一敌二仍稳占上风，刚松了口气，可眼下这一幕又令他的心骤然揪紧。
　　“白兄，不可！”他一看便知穆鸠平决计躲不过白玉堂这一剑，可若是真伤了八寨主的性命，他二人此番恐也难下这连云寨。
　　“老八！”劳穴光和阮明正齐声惊呼，却都已抢救不及！
　　生死瞬间，忽见凌空寒光乍现，闪电惊虹，光华碧照，龙游于天！
　　一柄又长又阔、看上去格外沉重的玄铁厚剑，却又轻又快、后发而先至地从侧方精准刺中了白玉堂的剑身，救下了穆鸠平。
　　“大当家！”连云寨诸人欢声雷动。
　　展昭乍见那人出手时就已顾不得挟持阮明正，足尖勾起地上的巨阙，扔掉双刀，飞身而起，抄剑在手，急扑那方战团。
　　白玉堂已与来人交上了手，一连抢攻十剑，俱被对方一一破解。正欲再攻，展昭已至、挡在他身前以巨阙架住了那柄厚剑。
　　“戚大当家，此番白兄乃是陪同展某而来，所有主意都是展某所出，若有冒犯贵寨之处、一切责任俱由展某一人承担！”
　　白玉堂哪里肯依，气呼呼地叫道：“展小猫，你说什么？快让开，白爷爷还没与他分出胜负！”
　　“白兄，稍安勿躁。”展昭低声对身后人言道，一双锐目却一瞬不瞬地紧盯着面前人。
　　面前人当然就是连云寨的大当家，九现神龙，戚少商。
　　近些年江湖之中乃至朝堂之上，有关戚少商的传闻不少。来此之前，展昭也曾设想过这位传奇英侠究竟是何样貌，可今日一见，着实有些出乎意料。
　　他未免太年轻了些，圆脸大眼，看上去最多三十岁；气度却又渊渟岳峙，隐然一派宗师。
　　戚少商看一眼白玉堂，再看看展昭，淡淡道：“连云寨一向不与官府结交，今日二位擅闯山寨，又欺我弟兄、险些要了老八性命，究竟意欲何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