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鼠猫/戚顾]霹雳引》一点青霜

17、断袖龙阳

　　第十七章 断袖龙阳

　　展昭怔怔望着门口，昏迷乍醒后的脑筋果然转得不如平日快，全然不解那只老鼠因何见到自己清醒后会表现得格外反常——先是面红耳赤结结巴巴，紧接着失魂落魄蔫头耷脑，然后又慌慌张张手忙脚乱，最后更是莫名其妙落荒而逃……他愣了好一会儿，直到撑在床沿的手臂因虚弱乏力而感到不支，这才缓过神来、想着要调整一下姿势。
　　也正是这一调整，御前四品带刀护卫展大人才后知后觉地发现，自己全身竟然、居然、公然光溜溜地□□！
　　本来还有床薄被遮盖，但方才白玉堂揽他起身喝水时，被子已然滑到了腰部以下，这也就意味着，那老鼠不仅看到了他□□的上半身，还碰到了……还、还搂了半天！
　　“轰”地一声巨响，脑海中仿佛有团焰火猝然炸开，火花四溅，一时间脸颊、耳朵、脖颈、胸口……无一幸免。尤其被老鼠爪子碰过的肩颈位置，更是烧得火烫！
　　其实如果能再给展大人多一点时间，让他慢慢从噩梦初醒又遭意外惊吓的震撼中平静下来，恢复神志，就凭他办案多年的机敏睿智，也许不难发现这些“疑点”：
　　——为何被同为男子的白玉堂看到身体、碰到肌肤，就会这般心慌意乱、羞窘无措？
　　——明明先前也被那人看到过上半身，明明彼时还很坦然自若，却为何此时的心情竟与那时不同了？
　　——两相对比，不过朝夕相处了数日，是因为了解加深，还是因为肌肤相触？
　　——为何对那人了解愈深、为何与那人肌肤相触就会令自己产生这般异常的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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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此层层抽丝剥茧下去，用不了多久真相应该就能浮出水面。
　　只可惜，他并没有这个时间。
　　房门被从外推开的刹那，兀自盯着门口发呆的展大人猛地惊醒，一想到自己裸着上身倚着床柱神思不属脸热心跳的样子着实不够斯文庄重，仓促之下急忙拉起被子遮掩，就差把头都一并蒙上了。
　　所幸，第一个走进来的不是那只可恨的老鼠。
　　不过也不是戚少商。
　　展昭当然不知道此时的白玉堂连多看自己一眼都不敢。可即便如此，老鼠也绝不允许神龙比他多看一眼。
　　所以被他推在最前面进屋的人是顾惜朝。

　　展昭几乎是在看到这位“姓顾的”第一眼时就恢复了理智与冷静。他也立刻明白了白玉堂因何会对其生疑。
　　这人生得清俊儒雅，卷发披肩，又着一袭广袖青衫，缓步行来颇有文人雅士飘尘脱俗的气度与风骨。可仔细看，却是剑眉斜飞，鹰目凌厉，眉梢眼底紫电青霜，隐隐都是雷霆攻伐之意。
　　展昭在心中暗暗思忖。
　　——书生也好，医师也罢，都不会有这般凶悍逼人、杀伐决断的气势，难怪玉堂会怀疑他也是傅宗书派来的杀手。
　　——可他分明不像一个杀手。
　　——他身上没有杀气、血气、戾气。却有灵气、傲气、霸气。
　　——纵是杀手，也是杀手之王。纵是为王，也不会甘愿永做杀手、为人所驭。
　　昔日闯荡江湖，后又四处查案，展昭见过的形形色色的人不可谓不多。今日这位，却是极其鲜有的、能令他一见难忘的人之一。
　　而生平第一个令他一见难忘的人就在这时闪身出来，清了清嗓子。
　　“猫儿，他就是顾惜朝。”
　　展昭是知礼的人，眼下不便起身，便向对方微笑颔首：“顾兄，听玉堂说是你救了展某，本应醒来就过去拜谢的，只是……”
　　话还没说完，就被站在顾惜朝身旁的白玉堂急着打断。
　　“猫儿，你听错了，我可没说是他‘救了’你，我说的是他‘救醒’你。明明是白爷爷用内功替你驱毒救你一命，他只不过是给你扎了几针加速你醒来而已，这救命之恩可不能谢错了！”
　　“……”
　　展昭愕然，一时间竟说不下去。好不容易才恢复正常的面色又开始泛红，只不过这次不是羞窘，而是气得不轻。
　　——这老鼠真真是全无礼数，口无遮拦，大言不惭！
　　顾惜朝倒似对白玉堂幼稚抢功的举动毫不意外，微微侧目，唇角牵起一抹嘲讽的笑意：“说的是，若不是白少侠神功盖世，何至于连累展大人受伤中毒？”
　　展昭闻言即问：“顾兄怎知是玉堂连累我受伤中毒的？”
　　顾惜朝淡道：“昨晚听戚大当家所说。”
　　展昭道：“可据在下所知，‘黄山四铁球’从不用毒。”
　　顾惜朝道：“若非兵器上淬毒，那你体内之毒从何而来？”
　　展昭道：“请教顾兄，唐门的‘霜降’是如何布设？可否脱离兵器凭空施放？”
　　顾惜朝皱眉道：“‘霜降’是唐仇所研剧毒，在下不知其配方，若从药物毒理来讲，凭空施放恐难实现，不然你三人同在一处，因何他二人无事，只有你自己中毒？”
　　展昭略一沉吟，忽然眼中一亮：“会不会此毒精妙，布于空中却只对受伤流血者有效、可通过创口患处进入体内？”
　　四目相对，他看到顾惜朝的眼神变了，漆黑的瞳仁中闪烁着凛冽寒光，声音仿若清冷的烟雾缥缈：“展大人不如直说是顾某下的毒，何必多费唇舌假意问来问去。”
　　展昭还未答话，眼前只见剑光一闪，画影已“刷”地抵在了顾惜朝颈下，而早想反击奈何一直插不上话的白玉堂总算抢到了说话的机会，还是一击必杀。
　　“哼，白爷爷早就看出你暗藏祸心，图谋不轨，说，是不是傅宗书那老奸贼派你来的？你给展昭下毒又假装救他，是不是想骗取我们的信任？”

　　室内倏然变得异常安静。
　　如果算上墙角处那个被封了穴道一直昏迷不醒的蔡老三，屋里一共有五个人。
　　五个大男人。
　　可此时此刻，鸦雀无声。就连呼吸都似乎不自觉地放轻、放缓，仿佛不这么做、一旦重了些，就会像星火瞬间燎原，使室内已经紧绷到极致的剑拔弩张一触即发，继而一发不可收拾。
　　白玉堂厉眉怒竖，一双眼中毫无桃花缱绻，犹如寒芒覆雪，狠狠地、冷冷地瞪视着面前的青衣人。
　　顾惜朝冷傲的目光此时已从展昭脸上移向身旁的白玉堂，疾风利刃般自他面上扫过，毫无惧意，却有杀气，唇角微微牵起冷笑。
　　“还不到两日，你的剑已两度横在我颈下。若不是看在戚大当家面上，你当真以为我能容你至此？”
　　话音未落，就听到展昭和戚少商异口同声的两声唤。
　　——“玉堂！”
　　——“顾兄弟！”
　　展昭苦于裹着被子无法起身，不然定会冲下床去拦在二人中间，眼下只能急急开口解释道：“顾兄切莫误会，在下绝无怀疑之意，若不是顾兄仗义相救，展昭早就死于唐门之手。玉堂也是忧心于我，一时情急才多有冒犯，还望顾兄海涵！”
　　展昭叫的是白玉堂，话却是对顾惜朝说的。
　　而进屋之后一直未曾开言的戚少商，方才唤的是顾惜朝，此刻开口却是对着白玉堂。
　　“白兄弟不必多虑，我愿为顾兄弟担保。”
　　一句话，斩钉截铁，重于泰山。

　　展昭与戚少商态度如此，剩白玉堂一人势单力薄，便有再多恼怒愤恨也只能作罢。
　　谁知，他这边刚刚勉强压下满腹火气收了剑，那边展昭居然主动请求顾惜朝再详细诊查一遍身体、看看余毒是否都已彻底清除。
　　白玉堂登时觉得五脏六腑都烧着了，连头顶上都冒着青烟。
　　但他阻止不了展昭，唯一能做的也只有赶在顾惜朝揭开被子之前把戚少商拉出门外。
　　戚少商看着七窍生烟的白玉堂，眼神中都掩饰不住同情。
　　可偏偏对方还要强撑着摆出一副根本不在乎的洒脱样子。
　　偏偏还想反过来、趁机看他点笑话。
　　“戚少商，我问你，你和顾惜朝是不是早就相识？”
　　戚少商摇头：“不是。”
　　“哦？”白玉堂那双微微上挑的桃花眼不怀好意地眯着，上上下下打量戚少商，“既不是旧识，为何你对一个萍水相逢的人如此信任、处处维护？莫非……”
　　话到此处一顿，脑海中忽有一个念头如流星过空，划出一道惊人夺目的光痕。
　　“莫非你是……”边说边凑过去，刻意压低了声音，讥笑道，“断袖之癖、龙阳之好？”
　　——这句话说出口，着实痛快！
　　对戚少商，白玉堂心里确是憋着好大一口气的。
　　未见面之前，听了连云寨诸多事迹，他对这个人颇为敬佩，也惺惺相惜。可见面之后才发觉，无论年纪、阅历、江湖地位、人情世故，这个人似乎处处压他一头。
　　其实若只是如此也还无妨，他虽年轻气盛，心高气傲，却也不是不懂“人外有人，山外有山”的道理，看不惯大不了不相往来。可令他无法视而不见的是，展昭偏偏对这个人很是信服，很有好感。
　　这让他如何能忍？
　　自那以后，他便一直都想找到戚少商的弱点，挑到戚少商的错处。
　　不遗余力。
　　就像在案发地密林中搜寻证据，活了二十年他从未那般认真仔细过。每一棵树都要从上到下细细查看，每一片草都要不厌其烦翻开查找。
　　只是结果始料未及，那些证据不但没能改变展昭对戚少商的看法，反而让三人由此陷入更深的阴谋陷阱之中。
　　他不能不怀疑顾惜朝，可戚少商偏又跳出来跟他作对。
　　这让他如何不气？
　　断袖之癖、龙阳之好，极尽恶毒的攻击，是他无处宣泄的情绪。
　　他本以为戚少商听到这样的八个字必定恼羞成怒，暴跳如雷。
　　却没想到，对方既不恼，也不羞，更不怒，没有暴跳如雷。
　　只是若有所思地看着他，然后心平气和地说出一句。
　　“就算是断袖之癖、龙阳之好，也不是对展昭，你大可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