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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循环 ...


  •   (二十九)

      冬青不知自己在这白色虚空之中坠落了多久,他的听觉渐渐被冷冽的阴风鬼嚎夺取,视线充满了无穷无尽的白。他平躺着,任凭自己像脱离了树枝的落叶一样,迷茫而又不知所措地飘落着。

      听说人长期被强光照射很容易暂时失明,不知怎的这个念头忽然窜进了他的脑海并固执地生了根。虽然不知道以后还有没有机会再用他,不过至少现在,他还是要去珍惜下自己这双失而复得的眼睛。冬青闭上了眼,在这奇异的氛围里渐渐失去了意识……

      说是失去意识,冬青觉得这倒不如说像是陷入了长长的一场梦境……或者更准确一点,像是人生最后时刻的走马灯一样,一幕幕他见过或者忘记的场景一幕幕冲向他的眼前,停留片刻后便像泡沫般碎裂在空中。

      在这一幕幕的“回忆杀”里,他看见穿着古代铠甲的自己,面对着一个恐惧却又倔强的小孩。他在对同伴说着什么,这个小男孩便趁此机会死命推开他旁边的人逃向远处……

      中间又零零星星穿插着一些奇奇怪怪的零星故事,只可惜他完全没有那个精力去一一查看。但很快,他的注意力又被一个全新的场景,或者说是场景里的人吸引了注意。

      这个场景里的他,奄奄一息躺在刚刚结束的战场上无神的望着天空,而离他不远的一辆战车前,躺着的竟然是木兰。冬青的惊讶尚未完全展开,就见身着青衣一副修行者模样的赵吏正缓步前行,他拔掉了木兰喉咙里的那只飞箭后看见了他,便也如法炮制的将挣扎在死亡线上的他一把拉了回来。冬青看着自己坐了起来,默然无言地望着他离去的背影……

      这些难道是我前世和赵吏之间的缘?冬青猜测,他隐隐约约还记得有一夜赵吏跟他嘀咕着他找回的回忆……作为人的回忆。

      他怀着一丝好奇与困惑,继续迎接着下一次冲击。

      冬青注意到,这数百次的轮回之中,赵吏的身影或多或少总会在几乎每一世的记忆里存在着,有时候他与他只是擦肩而过的路人,有时他是小镇的店家递给他一碗刚温好的酒,有时候他是黄泉里一个迷路的小鬼被他拽着拖回了轮回井,有时候……

      他看见阿金递给了赵吏那个水壶,看见阿金被赵吏“养”在了桶里,看见阿金将自己的眼睛送给了赵吏……

      冬青下意识的摸了下眼睛,等他再度睁开时,画面已经来到了今生。赵吏抱起了刚刚出生的他,并在他父亲面前郑重的为他取下了夏冬青这个名字;赵吏拉着他“妹妹”的手,将她放入了他的身体,封印了他的记忆;444号便利店内,带着银色假发片的老板吹着口哨在电脑上轻松地按下了发送那个改变他命运的邮件;精神病院内,五感封闭的他想尽一切办法在所有能够到的东西上写下满满的“夏冬青”;泰山府君祭后跪在茶茶面前,再一次失去了所有的记忆……

      “别……”冬青伸出手,似乎是要穿过这记忆的壁垒去阻止惨剧的发生。可记忆终究只是记忆,纵使他万般努力终究也只能击破那薄薄的一层幻影。

      回忆戛然而止,四周的场景如潮水般渐渐褪去。

      冬青眨眨眼,他现在似乎是躺在一个坚硬的木头做的平台上,也不知道躺了多久反正这带着弧度的东西硌得他后背酸疼。

      “夏冬青。”冥王的声音从远方飘来,这冷冰冰没有一丝感情的嗓音让冬青毛骨悚然。他连忙起身寻找声音来源。

      “茶…不,冥王大人。”冬青起身后才发现自己被放置于冥界禁地的祭坛之上,这让他心里的不安又加剧了几分。他环顾四周,只看见身着盛装的茶茶正站在祭台一角,他起身后便也一步步朝他靠拢。

      “你应该还记得当初你的承诺。”茶茶从冬青身边走过,并没有回头看他,语气也没有一丝的起伏。冬青转过身看着她的背影,没有丝毫的犹豫:“是的。”

      将自己的灵魂献给冥王任凭处置,这一点冬青自是不会遗忘,而他也确确实实遵守了这一约定,虽然后面发生的事情脱离了茶茶的控制,但就他本人而言,自己完全可以问心无愧地直视着冥王。

      “知道你来干什么吗?”

      “大致猜到。”看这地方这环境他也能猜出个八九不离十,那肯定是要承担得知真相的茶茶无处发泄的怒火。
      茶茶看着冬青淡定的神色反倒有些惊讶,“我还以为你会找各种理由不来然后我亲自去请你呢。”她微微一笑,“毕竟你马上就要从这个世界彻底消失了。”茶茶特意在“消失”上停顿了许久,她还挺好奇一介凡人面对灰飞烟灭时的反应,一定很有趣。

      “我知道。”冬青尽力压抑住语气的颤抖,“我只是遵守我们的约定而来,这是我们之间的事,与其他人无关。”

      茶茶惊讶之余脸上闪过了一丝欣赏,“不愧是我们原人创造出来的灵魂,的确是和昆仑搞出来的不一样。就这么消失了确实有些可惜。但是没办法啦,谁让这就是你的命呢?弱小的灵魂有时候就是要受制于强者。”

      她玩弄似的想要抚摸冬青的脸,却被他一下避开。“虽然我的确没有你们那么强,但是这也不代表我是你们抛之即去的玩具。而且,我也不是什么原人制造的灵魂,这一生,我只是夏冬青。”

      “别那么着急。”茶茶一挥手,祭台底下窜出数根铁链将冬青牢牢捆住,冬青因吃不住突如其来的窒息与压力而跪坐在地。“流程还是要走一下的,准备好接受你最后的审判吧。擅闯冥界禁地,偷溜回人间,还有……作为被制造的灵魂的原罪。”

      审判?冬青调整着呼吸,铁链牢牢挤压着他的胸部迫使他只能急促地喘气。双手试探着撑开锁链为自己获取短暂的喘息却很快再次被紧紧扣在背后。

      传令官机械地宣读着所谓的对于原人“逆神”而造的灵魂的判决,冬青完全没有心思去听那“神的宣判”,他正忙于和逐渐紧缩链条所带来的的窒息感做最后的斗争。他力气终究无法抵御异物的入侵,铁链一点点嵌入他的皮肤,即使是最微弱的挣扎也会加剧皮肤摩擦的痛苦。他努力抬起头,看向慢条斯理的黑影。他还是不懂,无论前世还是今生他都只是作为普通人那样或好或坏的活着,也没有做过什么不入轮回之事。但是,只是因为他的来源,就注定总有一世会被盯上,要么失去自我,要么彻底消失?

      这样一想,和被洗脑成为别人的傀儡一比,也许保持自我直到彻底灰飞烟灭也许反而是个更仁慈的选择。冬青放弃了抵抗,他握了握掌心的契约,没有任何反应。也不知道那家伙发现契约消失时是什么反应……不过自己也是看不到了,还管那么多作甚。不对,冬青心里一惊,他不能让赵吏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他必须在消散前解除与他的契约。

      冬青咬牙忍着皮肤与铁链摩擦带来的刺痛,努力将背在身后的手挪到他目光所能接触到的地方。在他闭上眼集中精力试图将灵气全部汇聚到另一只手上时他才发现,自己已然失去了对灵气的控制,只能像普通人一样任由宰割。

      眼前的传令官依然在喋喋不休,冬青最终的命运已成定局。在泰山府君的介入下,冥界与昆仑再次达成了暂时的和谐,双方都有所让步。昆仑那边自会惩处擅自行动的天人,冥界这边处理掉最后的原人灵魂,三界恢复往日的宁静。

      “泰山府君已经让你回顾了你的所有前世今生,和你最大的羁绊。现在你也可以安心的消失了。”茶茶又一次抬手,深蓝色的火焰瞬间将其围困其中,来自地狱的火焰所吞噬掉不仅是躯体,连灵魂也难以逃过一劫。

      所以这就是他最终的命运吗?一片深蓝色之间,冬青恍惚间又仿佛回到了那片海滩,看到了那个举着枪的自己和迎着枪口而上的赵吏。是的,灰飞烟灭这个结局早已有人跟他剧透过,虽然心有不甘但最后他还是不得不认了这个命。可是,明明后面有了转机,赵吏曾拼死为他换来的那一丝生机,为什么现在又会如此轻易的夺走?他们牵扯了这么多人,在冥界夹缝求生,找回记忆后为了证明自己是真实的,不是任何人的替身或者祭品,他又溜回人间拉着赵吏一起重回古战场,证明了他绝非蚩尤。可是……他最终还是无法逃离这随时可弃的棋子的命运吗?他反抗过,到最后依然只有无奈的妥协。

      “这就是,你们…和昆仑还有泰山府君的协定?”跳动的火苗不断刺激着冬青的眼睛,他干燥的喉咙已经很难连贯的说出完整的一句话,可他却依然倔强的望着冥王的身影。不知为何,他看上去似乎仍未放弃。“还有,我遵守了承诺……也请你务必…不要。”

      “这已经不是你该操的心了。安心,我会遵守承诺,不会动他们,特别是他。”茶茶没有再回头,她步履轻盈地迈下台阶,留下几个继续监视的鬼差后便彻底消失在冬青的视野之中。

      哥哥已经不在,族群那些老家伙竟敢用制造灵魂的方式来戏耍她,昆仑用虚假的消息来哄骗她让她安心被囚于这冰冷的地狱之中。现在一切都消失了,昆仑终究还是那个昆仑,赢的是彻彻底底。

      以后的事她另有打算,目前她反正是按照昆仑的要求去做了,那个传令官也会把她的一举一动传回昆仑,她也可以获得一时半会的安生日子。至于那两个人能不能活下去就看他们自己的造化了。

      鬼火越烧越烈,此刻已经开始不断侵蚀着冬青的灵魂,他现在连跪坐的姿势都没有力气去维持,只能瘫倒在地板上,身体不受控制的剧烈颤抖着。快点结束吧,冬青闭上了眼,极端的灼热下连保持清醒都已经成为一种奢求。不过这样也好,很快就解脱了。虽然他还有很多事没有做,还有一些话没有说。

      是幻觉吗?冬青感觉有人似乎从后面搂住了自己的腰,那人还轻轻叹了口气。灰飞烟灭前也会有这种走马灯吗?冬青迷迷糊糊地想,他本能的伸出手去握住了他缠在自己腰间的手。“对不起,我来晚了。冬青,保护好自己……”

      “嗯……”下意识的回答完,他就彻底地失去了最后一丝力气,陷入了无边的黑暗之中。

      (三十)
      为什么……明明已经灰飞烟灭了,他还能有意识。

      不知过了多久,冬青的耳朵像重新连接到信号的手机一样,大量的外界信息纷纷涌入进来。可是他不是?

      嘈杂的声音越来越多的灌输到他耳朵里,他集中所有的精力去分辨,他听出来白起低沉的嗓音,赵括啰啰嗦嗦语速贼快的腔调,娅带有一丝哭腔的声音……等等,赵吏呢?他等待了许久,都没有等到他最熟悉且安心的声音。

      “你醒了……”冬青睁开眼,首先映入眼帘的就是玄女哭红的双眼,她看到冬青醒了,脸上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你放心,冬青,你还活着呢。”

      冬青默默点头,他坐起身,扫视了一圈在场的人,白起,赵括,娅……还是没有他。

      “赵吏呢?”话音未落他便惊在原地,怎么会?他的声音怎么会?

      冬青无视所有人的劝阻,发疯似的跳下了床冲入卫生间,他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无数疯狂的念头一瞬间争先恐后地涌入他的大脑。

      他怔怔地望着镜子,里面的赵吏正在用同样的眼神回望着他。

      “为什么会这样?”冬青喃喃,不是幻觉,他对着镜子摸了把脸,随即又掐了把自己。是真的,他又一次变成了赵吏的模样,穿着他的衣服躺在他的房间,那么,这身体的主人呢?他现在又在何处?难道说那个拥抱和那句话,都是真实的?他摊开手掌,原本契约所在的掌心此刻却空荡荡的。

      “赵吏呢……”冬青跌跌撞撞走回房间,里面的众人齐刷刷的望向他,没有人搭话。

      “赵吏呢?”冬青机械地重复着,他的眼神在每一个人身上反复停留。这一刻,连平日最能说会道的赵括也变得沉稳起来。“他人呢?”声音里充满了抑制不住的颤抖。

      罢了罢了,冬青跌坐在床上,他没有必要去一遍遍逼问他们,没有必要去强行揭开这个他们自己也不愿意去看的伤口。“你们都忙去吧。”他把头埋进了膝盖。“我没事…我只是需要时间,消化一下。”

      深夜,冬青躺在赵吏的床上闭着眼静静地感受着身体激烈的心跳。“你也很想他是吗?”冬青自言自语,“对不起,让你们换了主人……”。心猛地刺痛了一下,这是他的身体的反馈?还是这是他自己内心绝望的具像化,冬青不知道,他只知道自己在面临鬼火分神之时都没有像现在这样迷茫与孤单。

      睡吧!冬青不断安抚自己,这可是赵吏的身体,要是一不小心弄伤了弄故障了,等哪天他回来肯定又要喋喋不休抱怨一大堆了……

      接下来的几天,大家都停留在别墅里临时住宿。冬青看着他们在厨房里忙来忙去的样子,总是觉得哪里怪怪的,直到他自己走进厨房,开始模仿起吏吏家常菜。

      “你,没有必要活成他的样子。”观察了冬青几日行为的白起最终还是没忍住,在一个星期后的午后拦住了正准备回房休息的冬青。

      “我没有。”冬青很诚实的回答。

      白起挑眉,“如果你觉得沿着他的穿衣风格,说话语调,做饭口味和生活细节走不算模仿的话。”

      冬青沉默,过了大约一分钟,他似乎下定了决心,突然拉着白起来到了庭院坐下,还顺手给了他一瓶啤酒。“我……”他咬紧牙关,斟酌许久才下定了决心。“我想知道那天到底发生了什么。”

      发生了什么?白起沉默地放下罐子,眼睛紧盯着湛蓝的大海。还能发生什么,一个不要命的家伙拼死前去把他捞回来自己却葬身在火海之中的故事而已。“老大,就真的拜托你等这个孩子灵魂进入身体后立马带他回人间,他的灵魂已经经不起更多的摧残了。”这些话他虽然没有回复但也别当他没听见。

      “我想请您告诉我。”面对着言辞恳切的“赵吏”,白起动了下嘴唇,但最后还是不发一言。

      “我以为作为摆渡人,你已经习惯了生离死别。”

      “可这不是!”冬青情绪激动站起来,随即又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可这不是……”他跌坐回椅子上,头再次低垂下去。

      “你知道吗?”冬青抬起头,“当时我被绑在祭坛上,接受泰山府君的裁决,被鬼火焚烧,我都没有现在这么恐慌。除了有那么一些不甘心外,也没有什么遗憾了。”他直接走到白起面前蹲下,“我知道我的牺牲是有价值的,我知道我那么做能够保护他——虽然最后依然是他在保护我。”说起这些,冬青的眼圈又开始泛红。“可是现在,我甚至连他是怎么走的都不知道?我不想在日后面对着这张脸时却连最后的道别都无法想起。”

      白起依然没有什么反应,冬青有些失望,他道了声晚安就向别墅走去。“你知道冥界驱逐令吧。”白起的声音从背后缓缓升起,冬青迫不及待地扭回了头。

      “被刻下驱逐印的人,一旦进入冥界,其灵魂就会遇到鬼火吞噬的灼烧感。”白起依然冷静,“所以我给了他药,让他赶快回人间。”

      “可惜我们还是晚了一步,被冥王拦截了下来。等我再次醒来是被赵吏晃醒的。”白起一副若有所思的神情,“他醒的比我早,他拜托我把你送走,之后他就去找你了。”

      冬青摇了摇头,这不是有没有走晚一步的事,他迟早会被茶茶找出来处理掉啊,只是他不应该牵扯到这么多人。

      “他是怎么找到我的?”

      “契约。”白起指了指他,冬青看着空荡荡的手心发呆。“他的灵力比你强很多,顺着这个过去很容易。再之后,你被传送到他身体后没几分钟,契约就被解除了。”

      原来是这样吗?冬青看着赵吏的手,这倒也符合他的做派,闷声不响的用这些出乎意料的方法来达成自己的目的,而他只有在事情完成后才能窥得那冰山一角。

      他向白起道了谢,昏昏沉沉地朝楼上走去。这一天他接受的消息实在太多,纵使是赵吏的身体一时也难以全部接受。

      只有几分钟吗?冬青有些恍惚,原来抹消一个人的全部只需要这么短的时间,短到来不及做出最后的道别,短到他最后根本没有时间去再看上一眼。如果当初他及时自行切断了契约,那会不会又是一种结果?

      冬青不自觉地走回到原本属于夏冬青的卧室,他坐在床上却总觉得自己已经不再属于这里,楼下那件最大最粉嫩的屋子才像是他的归宿。他犹豫片刻,起身胡乱翻了下桌子上凌乱的书本,上面还有他上课时的笔记。这些书自府君祭后就再也没有被人碰过,上面已经散布了零星的灰尘。回不去了,冬青这才真真切切的意识到,那个一边打工一边上学的夏冬青和那个欠债的老板,都再也回不来了。冬青思忖片刻,没有再继续翻动自己的东西,他悄悄地离开了房间,像是怕惊扰了沉睡在这里的生命。“再见。”他关上房门,离开了这里。

      “选择已经还给你了,接下来只能靠你自己。”白起临走前是这么对他说的,也许这也是赵吏最后一次的操心。可问题是,冬青再次走到镜子前,镜子里的赵吏满眼的犹豫,这让他看起来更加陌生。赵吏走了,夏冬青也不再是原来的夏冬青,那装在赵吏身体里的这个人究竟是谁呢?他也不知道。

      “所以……”冬青模仿着赵吏的口吻,他将手指轻轻放置在镜面上,似乎要与镜中人十指相扣。“冬青……你能告诉我我要怎么做吗?”

      一星期后

      “我和你一起去便利店看看。”娅固执着跟在冬青的身后,她看着面前这位暗黑系男子,不得不感慨他现在是越来越像他了。“你没有必要一直模仿他的行事风格的,冬青。”

      冬青披上赵吏最喜欢的那件外套,带上那花里胡哨的戒指还有一直陪着他的银色项链,相当不熟练的将枪挂入枪套之中。“没事的,娅。”他整了整衣领,拍打了下身上的灰尘,大踏步的走出了别墅。“至少这样,我还能有个念想,就好像那家伙一直还在似的。”

      冬青最终还是决定继续用着他的身份,模仿着他的言行,踏着他的轨迹,永无止境的在这条孤独的道路上徘徊下去。

      END?

      (后续)
      444号便利店在歇业了两个月后终于再次开张,这里的老板把夜间营业取消后重新雇佣了几个员工,看起来一切都和歇业前一模一样。

      两个月不见,老板看上去总觉得和之前有些不一样,这里的老员工们有时会跟新来的店员们八卦一番。虽然模样和装扮都没有什么大变化,可是他们还是觉得自家老板在许多方面都像是换了个人。

      老员工们说,虽然之前的老板看上去十分高冷,虽然偶尔会和他们打闹说笑一下但更多的时间还是自己一个人默默地盯着外面的天空,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而现在则不一样,老板似乎完全没有了“仰望星空”的兴趣,每日非常平和的在店里忙着他自己的事情。

      除此之外,老板现在似乎变得更加客气而疏离,就像是一夜之间成长了许多。以前时不时开个玩笑偶尔骂两句街的他现在也收敛了许多话语。老板宁愿一整天守着镜子发呆也不再愿出来多说些什么。

      “讲真,冬青,你真的还要一直守在便利店吗?”娅每日也坚持不懈的前去便利店看着冬青的一举一动。

      “是啊。”冬青掂了掂手上的箱子,看起来还在承受范围之内,他便扛起来直接送去仓库,娅衔着棒棒糖紧随其后。“倒是你,不回昆仑了吗?”

      “我也被他们那群老家伙流放人间了,啧啧,我也就是个工具而已。再说,这都什么年代了还觉得停留人间是流放,也不想想……”娅察觉到冬青阴沉下来的脸色及时停住了话头。不过说起来,这番话之前他也这么问过,虽然那时候还是赵吏。“啊,说到这个,今天好像是人们说过的红月之夜呢,我看好多人都在看月亮。”她笨拙的试图转移话题。

      “至少你保住了性命。”冬青异常平淡,他没有接下红月之夜的话题,与他相约的人不在了,这红月也就失去了对他的所有意义。他直起腰擦了把脸上的汗,顺便把贴着额头的刘海掀到一边去。赵吏这家伙也真是的,整天折腾一些奇奇怪怪的发型,他自己也不怎么会打理,就半由着头发自由发挥去了。“我们之中谁不是命运的工具呢。”他又想起曾放了自己一马的女孩,她也是用消散做了最后的抗争。难道对于他们而言,这是唯一与命运抗衡的道路吗?

      快一个月了,他已经很努力不再去回忆。可那些噩梦却如蔓藤般紧紧纠缠着他,不给他丝毫喘息之机。一闭上眼,那漫天的蓝色火焰似乎又围绕在他身边吞噬着他的心,赵吏最后的叮嘱也时刻萦绕在他耳边。

      保护好自己……是啊,现在的冬青确实可以一个人坚强独立地活下去,这都要归功于他的牺牲。但是,冬青又回想起府君祭之夜,这一次,连个像样的告别都没有了吗?他们苦苦挣扎着偷来的这些日子只是为了更突兀更决绝的离别吗?

      “等一等,你不可以这么进来……”娅的大嗓门突然从门口传来,粗暴地打断了冬青的思绪。

      “怎么了?”冬青提高嗓门,语气里也夹杂了些许不耐烦。这方面他倒真的跟赵吏越来越相像了,冬青自嘲。

      “什么情……”冬青快步越过仓库,走到大门口,娅正一脸震惊的蹲着查看趴在地上的人。“先生,便利店请不要……”他三两步飞奔到那人跟前,拽着胳膊把他拉了起来。“你……”

      夏冬青,虽然灰头土脸但眼睛依然炯炯有神的夏冬青正站在他们面前。冬青和娅交换了下目光,一时之间两人竟不知道如何开口是好。

      许是这诡异的沉默让面前的人有些不安,“冬青”嘿嘿一笑,不管不顾地一把搂住了冬青,口里还一直喃喃着“冬青…”“冬青…”

      “是你吗……赵吏?”冬青声音发颤,他一只手扶着他的肩膀,另一只手小心翼翼地拨开挡着面孔的刘海,仔仔细细的打量着自己的脸。这是梦吗?冬青反省,这难道不是他做过的无数个幻想梦的其中一个?可是他的脸,之前从未像现在这样清晰,也从未流露出如此神奇的表情。

      对面的“冬青”没有搭理他的问题,反倒是因为冬青不自觉加重的力度而喊疼。冬青吓得猛一缩手,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疯了一样地嚷嚷着“疼”并朝收银台扑去,一路还撞翻了不少货架上的东西,这也加剧了他“疼”的频率。

      “看起来他似乎又封闭了五感。”冬青和娅紧跟在他后面,看着他抱头躲在收银机下的空档里。嘴里现在还念叨着一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冬青急忙爬向他,他看见冬青过来又害怕的朝里缩了缩,见此情景冬青也放缓了行动不再逼他,而是向他伸出了手:

      “吏吏,我是夏冬青,是青仔啊,别怕。”

      听到“青仔”“吏吏”,“冬青”眼里的光更亮了,他怯生生地伸出了手,慢慢的放在了冬青手上。

      “别怕,出来吧。”冬青安抚他,“在这里,没有人能伤害你,我会保护你。”

      另一只手也同样缓慢的伸向冬青,他略微用力便把他拉了出来。看着对面傻乎乎的笑容,冬青再也抑制不住自己的情绪,一把把他搂入怀里。

      “你是白痴吗?就那么不管不顾地走了,你知道我整天顶着你的身子的滋味吗?”冬青像开了闸的洪水一样,一股脑倾倒出这段日子所有被压抑着的情绪。“你丫的你知不知道整天对着镜子看着的全是你的脸的时候我的心情?还有你知不知道你的造型维护起来有多头疼?”话说到最后,冬青已经夹杂了许许多多的吐槽与抱怨。

      在被冬青紧抱着的时候,“冬青”却异常的安静,甚至也学着他的样子去抚摸冬青的背,这下更是让冬青眼泪与吐槽齐飞,收也收不回去。

      “对不起,这人是从我们那里跑出来的,没有给你们添麻烦吧?”又是陌生的声音传来,娅急急忙忙出去接待了他们。

      来人是精神病院的护士,她们一个劲的向冬青和娅道歉,解释说他也是前一阵子在荒郊野地捡到的他,当时他甚至连衣服都是破破烂烂的。

      “他没什么攻击性,真的。”护士连忙保证,“他只是很害怕火,每次看到火或者类似火的东西都会嚷嚷疼。主要今天,我们也真没注意到他……”
      “没事的,”冬青强颜微笑,他一点也不想知道当时发生了什么才让他在五感尽失的时候依然保持着对火的恐惧。“他的住院费我结一下,人我就领回去了。”

      后面的交涉事宜冬青全权交给了娅,他和“冬青”并排坐在店外的台阶上。

      “吏吏。”冬青看见他真的扭过头,无比认真的看着他。“我想你了,这次不走了好吗?”

      “冬青”看来似乎还是不能理解如此复杂的问题,但他能感觉到冬青情绪的低落,就一个人吱吱哇哇地在他面前比划来比划比划去,弄得冬青破涕为笑。“我真的应该给你录下来,等你以后恢复了再让你看。”他忍不住搓了搓头,别说,手感还挺好,他倒是能理解当初赵吏的爱好了。

      “走了,我们回家吧。”小娅开着从白起那边二度“搞来”的红色猛禽,在门口按响了喇叭

      冬青牵过“自己”的手,“冬青”也很乖巧的把头伸过来蹭了蹭他的肩膀。嗯嗯啊啊的自言自语个没完。

      “那我就默认你同意喽。”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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