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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4、第十三章、布局初现 ...

  •   黑虎涯,护法院落。
      宁神香的烟雾从香炉中袅袅升起,帐幔后的床上躺着魔教的青年护法,他现在紧闭双眼陷入昏睡中。在尹瑜床边坐着个中年男人,他一身深色长袍,留着一截山羊胡,正面色阴沉的给尹瑜把脉。
      黑溟站在房间中央,面色不虞的看了眼床边放着的血色纱布,移开目光将青年护法的房间打量了一遍。
      尹瑜的房间里不算空荡,只是缺乏些属于“人”生活的气息。
      书架中塞满了各类信件和各类消息文书,书桌上凌乱的摆放着一堆白纸,上好的狼毫笔也被随便丢在一旁,看样子这根笔的主人应该是有急事离开,来不及整理,这一点从纸上长长的墨痕就能看出来。
      衣柜那边,所有的东西都分门别类摆的整整齐齐,各式各样的扇子躺在扇架上,排着队呆在展览柜里。腰上的缀饰玉佩一枚枚稳稳挂在木制架子上,远远看过去像个玉佩墙。
      黑溟还发现了所有东西的排序方式是他赏下来的东西摆在前面,其他人或送、或给、或讨好上供的饰品排在后面。
      心中满意于尹瑜在这些小事上展现出的恭敬,黑溟难看的脸色好了几分,他又把目光投向昏睡的青年,心底想着:房间的东西倒是规整,只是这房间看着不大像是个卧房,倒像个书房,这一点还真应该说句不愧是护法。
      房间里安静了许久,黑溟看着诊脉的大夫收了手,立刻问道:“华大夫,护法如何了?”
      “命保住了。”华大夫语气僵硬,若非顾忌着家里人和友人的性命,他面对黑溟除了口吐芬芳,根本一句好话都不会说。
      华大夫前半生的脾气就像是茅坑里的石头,又臭又硬。他看病只管合不合自己的规矩和眼缘,合了治病可以分文不取,不合的哪怕是王孙贵族威逼利诱都不为所动,哪怕求医者跪死到自己跟前都不会皱一下眉头。
      可后半生却像是为了让他学会审时度势四个字怎么写,山庄被围攻,父母妻子深陷魔窟,弟子被五花大绑跪在阵前,所有人的性命都由他一个“去”或“不”字决定。
      那一字重如万斤,那不是一个简单的字,它是华大夫要恪守一生的底线和傲骨。这份底线和傲骨价值千金,然而它在哭嚎和人命面前,分文不值。
      魔教围攻华家庄的那一天,天降大雨,华大夫在大雨中失去了他的恪守不渝的信念。
      面对华大夫的冷言冷语黑溟并不在意,实在不喜杀了便是,当你发现随便一句话就能决定他人的命运,少有人能克制住这种欲望。既然对方的性命也只是一句话的事,那么对于对方的态度好坏与否,也就不会放在心上了。
      更何况魔教医堂里那几个大夫都是黑溟手段用尽“请”来的,这些人医术高超、人品优秀,最不会的就是假意逢迎。冷言冷语才是正常情况,若是他们曲意奉承,黑溟都要怀疑这些人是否另有所图。
      “命保住了?”黑溟重复了一遍,他的眼神明明那么平静,可华大夫却感觉皮肤像是刀锋划过般刺痛,他面色白了两分,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冷硬:
      “他这副病恹恹的身子能活着都算是跟老天爷借命,本来就是三脉将绝的脉象,还受了至阳至烈的一掌,只是吐血昏迷而已,还不算占了天大的便宜吗?”
      “哦?”黑溟不置可否,他冷冷的目光盯着华大夫,后者宛如被一条毒蛇盯住,浑身汗毛竖立。审视了华大夫一会儿,黑溟收回了目光,他瞥了一眼昏睡中都皱着眉的青年,语气淡淡:“尽早救醒他。”
      说罢,黑溟转身离开了房间。
      走出房门,黑溟边走边召出近卫,平静的声音中都是遮掩不住的杀意:“让牛旋风去刑堂领五十鞭,把朱无戒提到水牢。”
      “是!”近卫领命而去。
      华大夫坐在木凳上,眼看着黑溟背影彻底消失不见,才缓缓吐出一口气,他擦了擦额头冒出的冷汗,看向一切事情的始作俑者。华大夫伸手把青年的胳膊塞回被窝,给他掖掖被角,低声道:“混小子,要变天了,你可别睡得太久,否则别怪老夫不顾你的死活一针扎醒你。”
      在华大夫的低语声中,青年眉头舒展,沉沉的睡了过去。

      “你醒了罢。”
      耳边的声音有些熟悉,闭目装昏却无聊到差点真睡过去的尹瑜睁开双眼,眼前的床顶帷帘不是自己布置的款式,他心中明白自己这是在玉蟾宫里。侧头看去,见床前坐着得男子不是鸿达,而是昨日刚见过的达攸时,尹瑜就知道他的计划出了点小瑕疵。
      在达攸不满的目光中起身,尹瑜坐在床上看着达攸,叹了口气:“这次来的理由是什么?不要告诉我是刚分开你就想我了。”
      “你不要命了?”达攸不理会尹瑜的小抱怨,他瞪着尹瑜道:“你这副身子就敢跟朱无戒比斗!”
      “朱无戒不敢出手的。”尹瑜给达攸解释,只希望这位天降的便宜兄长能听了他的解释赶紧离开:“护法在外算是教主话事人,他要是出手可意为是挑衅黑溟。”
      “行,那吐血这件事怎么说。”达攸紧追不放。
      “假的,我就是哄骗他们而已。”尹瑜顶着达攸不信的目光,尝试为自己岌岌可危的正常人设再做最后的挣扎,可惜他挣扎失败。
      “我亲眼看到的你还想骗我?”达攸气急:“你想赢的方法多的很,哪就用的上吐血!你的身体假吐血和真吐血有什么区别!你这样不爱惜身体,还不如尽快从魔教离开!”
      我真没骗你,咱能别旧事重提吗?
      尹瑜开始头疼了,他还以为达攸只是听到了消息,没想到这人有可能看完了全程。不过这么一说,他能在蓝雪他们离开房间之后立刻潜进来真的是合情合理呢。
      问如何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潜进阵法里呢?
      答曰:在阵法布置前就躲进来。
      “唉!”尹瑜扶住额头,从昨天接触之后他就知道,这位旋风剑主是个极为坚持的人,短时间内想说动他太难了,而现在尹瑜最缺的就是时间。想到这里,尹瑜“咚”的一声倒回床上,下一秒他发出声闷哼:“痛!”
      “活该。”达攸还在生气,他随口反了一句,而后起身探过去,问道:“你怎么样?能起来吗?”
      “起不来了。”尹瑜用手盖住眼睛,他大概想出来该怎么拿捏达攸了。从指缝里观察着达攸,尹瑜声音闷闷:“我现在想死了。”
      “别胡说八道!”达攸的心情从担心转为生气只需要一秒,君子似的人物生起气来还真有些大家长的风范,可惜小狐狸尹瑜并不怕他,现在只想给他下套。
      继续捂着眼睛,尹瑜颇有些自暴自弃:“你再喊大声一点,最好让所有人都知道我是谁,让黑溟赶紧过来杀了我这个魔教叛徒!”
      “你能别胡搅蛮缠吗?”达攸无语。
      “我有说错吗?”尹瑜控诉他:“是你违反约定,你都答应我了不再掺和魔教的事情,现在你又劝我离开魔教!”
      达攸沉默了。
      说完这句话,尹瑜好像打开了话匣子,他把手从眼睛上拿下来,撑身坐了起来,眼尾的红晕上写满了“委屈”,瞪着快哭了的眼睛,尹瑜气急了也不忘压低声音:“十一年,我在魔教已经十一年了!眼看着多年的谋划只剩下最后一步了,你叫我离开!”
      “你知道我谋划到这一步有多不容易吗?你知道这般布局一旦放弃要搭上多少人的性命吗?”小狐狸气得浑身发抖,他一把扯住居士胸口的衣襟,把人拉了一个踉跄。达攸低头看去,就看到尹瑜那双好看的凤眸里盛满了泪水,眸光破碎的让人心疼。
      耳边的声音还在继续:“你不知道,你只想让我离开魔教!你究竟是为了我,还是为了你自己!”尹瑜越说越气,都有些口不择言起来:“我们十五年没见面,不过昨日见了一面,哪有那么深厚的情谊!你到底是为了什么来找我,你心里太清楚了!”
      随着这话出来的,还有尹瑜凤目里哪怕泪水满眶都遮掩不住的讥讽神色,达攸看着那双眼睛,说不出话来。这一刻他的意识居然有些飘忽,他在想这十一年里尹家弟弟是怎么一步一步成为魔教护法的,想来定然是步步艰难,句句血泪。
      那他有哭过吗?
      达攸不知道,他不敢想。
      两人就这么互相对视着,忽的尹瑜松开了手,他挺直的腰背塌了下去,头也低垂着,声音变得平静下来:“我知你不愿意让我深陷魔教,但我有不得不如此行事的理由。我不希望你理解我,只期盼你别阻拦我。”
      “这么多年来,我背负着这个目标,无论何种刑罚我都不曾说出那个字。现在,我真心实地的求你,”
      眼前的青年跪在床上,低下了他的头:“别做阻止我的人,我不想伤害你,兄长。”
      青年伏身在床,浑身上下都透露出“可怜”这两个字,看得达攸呼吸一窒,胸口如遭受重击般闷痛,他想:我怎么能把谨言逼至如此地步呢?
      伸手把尹瑜扶起来,达攸看着某个“哭唧唧”的小狐狸,小狐狸眼眶里泪水来回打转,眨眼间左眼落下一滴泪,泪水快速从他脸上划过,留下一道淡淡的水痕,落在达攸的衣袖上。
      “美人落泪”向来惹人心疼,更何况达攸自己还带着独有的“弟弟滤镜”,这一幕看在达攸眼里简直是用普攻打出了双重暴击。
      温和稳重的竹林居士长长的呼出口气,他双手扶在尹瑜肩头,声音低哑:“抱歉,是我没有考虑你的想法。我找了你许多年,父亲临终前更是交代我一定要找到你,我,我只是太想实现先父,还有我,我们多年的夙愿,我希望你能好好的活着,却忽略了你有自己的想法。谨言,请原谅我好吗?不原谅我也没关系,只是,别再自己一个人了。”
      达攸言辞恳切,目光灼灼,那副认真的样子给了沉迷演戏的小狐狸当头一棒,直接让正在努力演绎哭戏的尹瑜当场出戏。达攸的这一段自我剖白,给某位老戏骨的演员生涯里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败绩,让他把后面的台词都忘了个彻底。
      沉默了片刻,眼看达攸眼里期待的神色逐渐变成失望,尹瑜开口了:“必去一路危险重重,你不该想同行的。”
      “七剑合璧本就要应对魔教,大家不过是殊途同归。”达攸眼睛亮了。
      “行吧,你说动我了。”尹瑜沉吟几息,看着达攸愈发亮的眼睛道:“大概我也不想一直独身前行。”
      说完这话,尹瑜立即补了一句:“但是,你必须听我的,否则咱俩一拍两散。”
      “好!”眼看说动了尹家弟弟让自己协助计划,达攸肉眼可见的放松下来,他满口答应了尹瑜的要求,心道:看来谨言吃软不吃硬。懂了,以后就这么对他!
      看着达攸一口答应下来,尹瑜心里默默说了句抱歉,他心想:如果不欲扬先抑,步步为营,只怕你也不会掉入彀中,彻底放弃现在带我离开魔教的想法。如今我以退为进,旋风剑主你的选择与我所想无二,只要你在我谋划中,额外的变数就会无限减小,有些被迫放弃的机的计划也许会更好实施。
      只是,这份兄长之心就恕我无法全心回应了。
      两个聪明人当场表演了一出看似毫无默契,实则默契全满的戏码,最后获得了双方都满意的答案。
      得了答案,尹瑜也懒得再演下去,他推开挡了路的达攸,从床上下来,整了整因为演戏变得有些褶皱的衣服,找了个主位坐下,从盘子里摸了个花生出来。
      达攸满脸茫然地看着尹瑜这一系列行为,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自己貌似被套路了,本来以为自己这波是顺势而为,没想到对方还能未卜先知,自己的突发奇想原来正中对方下怀。
      哭笑不得的看着正在剥花生的青年,达攸不得不承认尹瑜的确有掀翻棋局,搅乱整个魔教的本事。
      “接着。”尹瑜丢了个花生给达攸,自己也往嘴里塞了个,几下嚼碎咽了下去,嘟囔道:“昨天的,不好吃。”说罢,又吃了几个。
      “不好吃你还吃。”达攸吐槽:“不过你的确该多吃点花生,补血。”
      “哼!”尹瑜冷哼了一声,给达攸翻了个白眼:“幸亏你不是大夫,否则就该是‘庸医害人’了。还有就是我身体好着呢,不需要补血。”
      “是吗?”达攸把花生丢回到尹瑜身上,后者眼疾手快的接住,两下剥开吃了。达攸见状,忍不住说:“说着不好吃,嘴倒是没停下。”
      “我饿了!”尹瑜理直气壮:“我一天都没吃了,吃点花生怎么了。”说着尹瑜还给自己倒了杯茶,喝了一口:“茶不错,可惜也是昨天的。”
      “陈茶就别喝了。”达攸无奈地看着尹瑜听完他说的话,一口气把茶喝了个精光。
      “唉,玉蟾宫的茶就是比魔教的好一些,短期内我是喝不到了,一会儿问冰魄剑主要一些吧。”完全不知道尹瑜会以何种方式要茶叶的达攸,看着尹瑜喝完了茶又给自己续了一杯,像是喝酒一样“吨吨吨”的喝完了。
      ‘看来谨言是真得挺渴。’心里这么说着,达攸感觉有些好笑,他想:现在的谨言倒是比昨天看起来更真实一些,是因为把我拉进计划里了所以懒得在隐藏了吗?
      在达攸的胡思乱想中,尹瑜倒了第三杯茶,这次他没有再“一口闷”了。端着茶碗,用手指敲了敲茶碗边沿,尹瑜忽然笑起来:“昨天的陈茶,今日的比武,看来他们是要走了。”
      “要走?”达攸好奇。
      “自然。”尹瑜颔首:“长虹受伤需要七天疗伤时间,魔教突然围攻,玉蟾宫也需要时间缓冲,如今七天已至,他们也收拾的差不多了,是时候走了。”
      “那他们抓你来干什么?”达攸眨眨眼,不太确定地说:“不会是想‘挟天子以令诸侯’吧。”
      “嗯,猜对了一半。”尹瑜吹了吹茶水上不存在的茶沫,道:“一方面的确是为了拖延时间,把主力和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到这里来。我在他们两人的手中,外面那些傻子们不敢妄动,蓝雪和鸿达俩人才好把玉蟾宫的人疏散走。”
      “另一方面呢?”达攸问。
      “另一方面是为了确认,”抿了口茶水,尹瑜抬眸看着达攸的眼睛:“确认我是不是给鸿达送药的那位神秘朋友。”
      “你已经跟鸿达接触了?那代表可以说出你的真实身份了?可以提前汇合了?”达攸十分惊喜并发出了疑问三连。
      见到旋风剑主如此开心,最擅长给人泼凉水尹瑜微微一笑,他给达攸丢了个“你想多了”的眼神,垂眸又喝了口茶,决定一盆凉水把达攸从头浇到尾,让他体验下“透心凉心飞扬”的快乐:“别多想了,我虽然已经接触了,但身份不能暴露,所以我不打算跟他们相认。”
      “为什么?”达攸刚升起的快乐小火苗被尹瑜无情的浇灭了。
      “因为麻烦。”尹瑜放下茶杯,摸出个花生,慢悠悠地剥着壳,解释道:“我的身份越少人知道越好,我在暗处帮他们总比放在明面上好,他们不会产生依赖感,等两方对峙之时,也不会露出破绽。而且,”顿了顿,尹瑜脸上露出几分嫌弃来:“我虽然不知道他们如何能够把我和神秘人联系到一起,但就我给他们透出的消息看,还不足以证明我的身份。”
      “虽说直觉有时候很有用,可不考虑敌人的情况,只一昧按直觉走是会出事的。鸿达这么做我不奇怪,他初入江湖经验不足,蓝雪作为玉蟾宫宫主,居然也抱有侥幸。”
      嗤笑一声,尹瑜敲了敲椅子扶手,对达攸道:“一会儿没有我的手势你可别出来,我要给这两个人点教训,让他们知道面对魔教不能掉以轻心。”
      “你想干什么?”达攸警惕。
      “嗯……大概是吓唬吓唬他们。”尹瑜不确定地说,他捏着手里的花生,做思索状:“我是没什么别的打算,总不能上去跟他们俩打一架吧。”
      “这个绝对不行!”达攸立即拒绝:“动手不可以。”
      “嗯。”尹瑜点点头,他把手上的花生外皮放在桌子上,漫不经心地说:“希望这件事之后,他们能明白,在不了解对方实力之前,不要随意暴露底牌,也不要把对方拉到己方阵营来尝试群殴。有可能等来的不是正义的群殴,而是无情的团灭。”
      “得了吧你。”达攸翻了个白眼,说了句自己都没想到的大实话:“你一会儿要是这么说话,只怕那俩人能气到用双剑合璧打你。”
      “承你吉言。”
      “……”
      谁也没想到,达攸一语成谶,眼看着双剑的剑气直冲尹瑜,而这位当事人还能若无其事的感慨,达攸气得顾不得自己现在假装的隐卫身份,低声说:“闭嘴吧!”
      抬手间旋风心法的无形内力从双掌中涌出,替尹瑜挡住了双剑合璧的余波,这时候达攸庆幸前面还有两个魔教堂主顶着,不然自己一个人恐怕挡不住合璧的威力,结果下一秒达攸就被眼前的场景气到差点就要拔剑来一场七剑内讧。
      他辛辛苦苦的挡攻击,就为了让这个人毫发无损,一转眼自己保护的人就被长虹剑主一掌打了出去,达攸顾不得别的,赶紧冲上去接住了从树上摔下来的尹瑜,尹瑜软软靠在他的怀中,熟悉的场景再次上演。
      吐了血的尹瑜还不忘给达攸告知脱身的方法,达攸本不想离开,但他看到尹瑜那双眼中写满不容拒绝,尹瑜的眼神在提醒他:别忘了答应的约定。
      “好。”达攸咬牙应了一声,放下尹瑜冲了出去,向着鸿、蓝两人的方向追去。
      长虹剑主,你别落在我的手里!

      “你醒了罢。”
      梦中的场景和现实重叠,尹瑜睁开双眼,眼前素淡且熟悉的床顶帷帘告诉他,现在他已经回到了魔教,在自己的房间里。叫醒他的声音主人就坐在旁边,正给他把着脉,一副气呼呼的样子。
      尹瑜侧头看去,不意外的看到华大夫那张板起来的棺材脸,他笑着,说话声音又低又轻:“华大夫,板着脸干什么,别生气呀。”
      “哼!”华大夫从鼻孔里出了个气音,他目光不善地看着尹瑜,阴阳怪气地说:“生气?老夫哪敢生护法使者的气,不要命了吗?”
      “呵呵,华大夫,”尹瑜赔笑,他躺在床上弯起凤眸,声音虚弱又意有所指:“此时房间里没有外人,您老实在生气骂我一顿也行呀,别用这种语气,听得我直冒冷汗。”
      “你这个混小子!”华大夫自然听懂了尹瑜的言外之意,他表面上一副给尹瑜诊脉的样子,实际吹胡子瞪眼还压低了声音,他道:“你连命都不要了,就敢硬接这种掌力!要不是这一掌的主人内力不济,只怕你命丧当场!”
      “他不是内力不济。”尹瑜好心给鸿达“狡辩”,他慢悠悠地说:“他是刚双剑合璧完内力消耗太大。”
      “双剑合璧?”华大夫愣了一下,他可是老江湖了,自然知道七剑的事情,他说:“你去对付七剑了?七剑出世,必有大事。是魔教发现麒麟了吧,难怪最近医堂里来的人都多了不少。”
      “华大夫还真厉害,连这种事情都知道。”尹瑜夸道。
      “老夫年轻之时曾和七剑中的雨花剑主有过一些医术上的交流,所以略知一二。”华大夫摸摸自己的山羊胡,并不为尹瑜夸奖所动,他问:“你为何动七剑,你不想离开魔教了吗?以后一旦七剑灭了魔教,别说你有天大的理由,就是你说得天花乱坠,只怕按着江湖的规则,七剑杀了你也不算过分。”
      “华大夫,多一个或是少一个七剑,又有什么关系呢?”尹瑜一点也不急,他现在还有心情调侃华大夫:“您这般关心我,真是令我受宠若惊呀。”
      “废什么话!”华大夫一针甩出去,扎在尹瑜虎口处,凶道:“再胡说老夫一针扎哑你!”
      “哈哈,华大夫您不会的。”尹瑜笑着转头去看床顶,语气变得缥缈又平静:“咱们俩说好了,你帮我解毒,我帮你救人,你把我弄哑了,我还怎么给你救人呀。”
      “…你这混小子,一点都不尊老!”华大夫被尹瑜的话噎了下,他又下了跟针在尹瑜的胳膊上,沉默半晌道:“你那毒,雪蟾丸的毒性不强,好治得很。可难就难在它的上瘾性,拔除太难了,而且要受苦,老夫看你着身子骨怕是撑不住。”
      “撑不住也要撑呀,华大夫。”尹瑜笑了笑,戏精上身,对着别扭且关心他的倔强老大夫拾起来了自己“自小在魔教长大向往外面的平静生活却苦于毒药在身不得不留在魔教”的悲惨人设,笑得悲怆又无辜:“我还想彻底离开魔教呢。”
      “你呀你。”老大夫果然被骗过去了,他叹气道:“罢了,老夫和那几个伙计们再研究研究吧。”
      “多谢华大夫了。”完全没有欺骗老前辈的愧疚心态,尹瑜笑着说:“用我的命和诸位前辈的做交易,也算是我赚了呀。”
      “呸!你这个狗嘴吐不出象牙的混小子”华大夫一口气行针到了尹瑜的肩头和胸口位置,这才停下手中的动作,低声骂了句尹瑜:“老夫看你是把后路都安排好了吧,命不要了,名声也不要了!交易,交易,是要划清界限是吗?”
      “哈哈哈。”尹瑜瞥了眼胳膊上的还在颤抖的银针,不去接华大夫的话,而是换了个话题,笑嘻嘻地问道:“您老这是整的哪一出呀,不会真要扎哑我吧?不过也不得不佩服您老人家,这么大岁数了手不抖眼不花,针还扎得这么准。”
      听到尹瑜的话,华大夫翻了个白眼,懒得理会这个嘴欠了吧唧的青年,他叮嘱道:“你中的那一掌,老夫已经给你行针散去部分掌力了,但你身体太过孱弱,此种行针之法过于霸道,若要将掌力全部散去,只怕会损伤身体。”
      “所以?”尹瑜露出了一个尴尬而不失礼貌的微笑,他心道:能麻烦您给我一把清理干净吗?我没有那么孱弱,我的身体好得很!
      可惜老前辈听不到他的心声,华大夫继续絮叨:“老夫刚才已经给你封住了剩余的掌力,你再佐以汤药和外敷药物,慢慢将掌力散去即可。”华大夫说完,顿了顿,加了句:“你可别总作死,别忘了你我的约定。”
      “放心吧华大夫,我没什么优点,就是信用好。”尹瑜面不改色地睁眼说瞎话。
      “得了吧。”华大夫站起身来,他对着尹瑜说:“老夫去给你熬药,这针还是要停一刻钟的时间,你可别乱动。”
      “好的。”尹瑜答应了下来,乖巧的像个小孩子,二次欺骗老前辈:“我这人很讲信用的。”
      这话说完没半盏茶,再也听不到华大夫的脚步声的尹瑜抬起左手吹了个口哨,两个隐卫从院子中的隐藏处走出来,几个闪身来到尹瑜床前,行礼问安。其中一人正是之前的小少年,他看着躺在床上的尹瑜,关心地问道:“护法,您怎么样了?没事吧!都怪我,我应该在快点回到您身边的。”
      “不怪你。”尹瑜摇摇头,他刚想起身,就想到华大夫说的话了。为了不被这位别扭的老前辈追着骂,或是喝什么加了双倍黄连的药,尹瑜放弃了这个打算。他稳稳躺在床上,问小少年:“丁,追击长虹剑主的辛怎么样了,可曾追上那两人的行踪?”
      “护法,辛死了。”小少年丁说道。
      尹瑜手下有十大隐卫,是分别以“十大天干”作为代号和排名的,小少年丁虽然年纪小,身法却很灵活,人也很聪明,所以排在第四“丁”位上。剩下的几个隐卫都有各自的任务,不过一般十大隐卫中前五是跟在尹瑜身边的,负责传递较为隐秘的消息。
      “死了?”尹瑜沉吟片刻,道:“怎么死的。”
      “不知。”小少年丁垂头:“属下惭愧,未能找到头绪。不过属下在‘辛’的身上发现了两处伤痕,一处是弧形暗器击打穴道留下的伤,此伤不致命,但会造成昏厥。另一处则是剑伤,伤口不深,一剑封喉,是个剑术和内力都很强的高手。”
      “嗯。”尹瑜点点头,转头看向另一个隐卫:“‘丙’,你怎么看。”
      “回护法,属下跟‘丁’是同一个想法,此事中透露着奇怪,我二人未能发现头绪,请护法宽恕。”小少年丁旁边的高大隐卫‘丙’请罪。
      “无妨。”尹瑜好似并不在乎这件事,他问:“可曾将这件事告诉教主?”
      “回护法,属下已,”“孤王倒是没想到,护法如此尽职尽责。”
      隐卫话还没说完,黑溟带着两个近卫大步流星的从房门口走了进来。他面无表情地看着尹瑜,浑身上下都是遮掩不住的血腥煞气,面上还隐约可见点点血迹,眼神清醒,不似处于被毒素控制的状态。
      嗅到黑溟身上的血腥味,再见到此情此景,尹瑜面上做出惊讶的表情,他挣扎着要起来,心下却是一紧:发生了什么事?
      “教主,属下,”还不等尹瑜说完话,黑溟打断了尹瑜的话头,他一挥手将尹瑜拍了回去,居高临下的看着床榻上的尹瑜,语气波澜不惊:“护法,孤王发觉你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说着,黑溟的手探向尹瑜的咽喉处。

      ——————TBC——————
note 作者有话说
第14章 第十三章、布局初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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