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侦探学院]方寸》遗世千风

15、第十五章（完结）

　　何运晨再次翻身，掀起被子，带动空气中的海茶香扑面而来。

　　曹恩齐触电似的，顺势将手抽回来，愣在一旁黑暗的角落里凝神发呆。他又向后退了两步靠在书架旁，盯着那个依旧酣睡的背影自言自语，从胸腔中挤出来的那句话断断续续，眼神中闪烁的微光在黑暗中不停变换，

　　他轻轻叹气，唤着那人本名，“何永诚……你这个大骗子。”

　　一周过后，何运晨逐渐转好。虽然是生病，但秉性难移。用曹恩齐的评价就是:“这人赖在我家白吃白喝白睡，居然还要求我干这干那。”

　　面对曹恩齐无奈吐槽的白眼，何运晨当然不会生气，只当这是玩笑话。退一万步，如果曹恩齐真的介意，当初他就不会欣然接受他来自己家借住。

　　某次群视频，兄弟几人闲聊间，石凯发现了两人居然出现在一个镜头里。就在那边开始起哄，打趣两人是不是秘密同居复合了。

　　曹恩齐不自然地摆弄了一下手机支架，偷偷瞟了眼还在敲键盘认真工作的何运晨松了口气。贴在一旁小声抱怨，让兄弟几个别那么八卦。

　　何运晨停下手里的活儿，盯着屏幕前，随便打开的4399小游戏页面发呆憋笑。什么忙工作赶文件啊？明明是自己抹不开面儿应付这种让他脸疼的场景，找出来的蹩脚借口。

　　絮絮叨叨了二十分钟，何运晨只觉腹中空虚，看着空荡荡的厨房头疼，加上这几天光吃病号饭所导致的嘴馋。没过多久，一个欠打的想法应运而生。

　　“不聊了，我们还有事。”

　　曹恩齐听得仔细，这句话不是手机里发出来的，猛然回神，侧目才发现何运晨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窜到自己身旁的沙发上。

　　他扭头看了看已经收拾好的电脑，再疑惑不解冲何运晨挑眉暗示。

　　“什么啊？小何你吃醋了？”齐思钧笑得眼睛挤成两条缝。

　　石凯激动到手机卡的掉帧，“就是，我们几个不就是和恩齐聊天而已嘛，你干嘛这么凶哦～”

　　何运晨退出画面，也回给曹恩齐一个挑眉。

　　“楼下喇叭要核酸了，我和恩齐撤，你们继续！”

　　说罢，就自作主张把电话挂了。

　　“哎？你挂了干嘛？”

　　“如坐针毡啊恩齐……不挂等着那边七嘴八舌继续拿你当话柄。”

　　曹恩齐收回手机在群里给大家打字道歉，没抬头看他，“偷听我们聊天？你很不礼貌哎？”

　　“是光明正大偷听，你外放开那么大声我想听不见都难。”

　　何运晨单手撑着头，穿着棉拖鞋的脚不停冲那厢踢腾。两人对视半晌后，前者被眼刀后很识趣，在群里甩了个大红包。

　　“确实哈，那我补救一下。”

　　何运晨笑嘻嘻点开了自己发的红包，曹恩齐低头差点被他气出高血压，备注上的“请大家吃糖”几个大字极其明显。

　　曹恩齐并没有领他发的红包，被群里兄弟几个疯狂拱火刷屏的消息打断思路。

　　“何运晨你耍我呢？”

　　曹恩齐随手抓了个抱枕冲何运晨脸上扔过去，那头也不甘示弱，精准接中。

　　“好耶！三分球～”

　　等曹恩齐反应过来，看到的是何运晨早就躲在餐桌旁，贱嗖嗖给自己比剪刀手的模样。被那人气笑后火气上头，捡起地上另一只抱枕，光着脚在客厅里开始了追逐战！

　　“什么啊？给我站住！幼不幼稚啊你！”

　　“那天你来医院接我的仇报了，咱俩两清哈哈哈！”何运晨存心逗他，抱着曹恩齐的钢琴装委屈，手指在琴键上点来点去。

　　“拜托何大律师，咱俩现在充其量是朋友，请你保持成年人基本的边界感成吗？”

　　“好，”何运晨大笑，收敛玩笑，“不过，我是真的想出门，”

　　“隔离乱跑什么。而且，你现在的样子，像一个高烧病人吗？”

　　“想逛超市，想吃火锅……”

　　曹恩齐看他恢复正经，品了品话里的意思，不停挠头懊恼，咬牙切齿道:

　　“合着闹半天，你在这等我呢是吧？”

　　“恩齐……你看在我是个病人的份——”

　　“打住！我去还不行嘛，真是怕了你了何运晨。”三分钟之内，曹恩齐已经穿戴整齐立在门口，临走时还被何运晨塞了三个购物袋。

　　“喂不熟的白眼狼，我做的病号饭有那么难吃吗？”

　　所谓“拿人手软，吃人嘴短。”这么浅显的道理在何运晨这被运用得游刃有余。即使内心私心作祟，但还是会注意分寸。保持大大方方的相处方式，也让曹恩齐渐渐卸下担子。

　　“不是啦～你别误会，我真的只是想吃火锅而已，但凡我能出门铁定不会麻烦你跑腿的！”

　　“行了，收拾好餐具候着，我开车快去快回。”

　　“得嘞！”

　　半个月时间飞快。何运晨回上海的那天，曹恩齐正好工作不在，所以就导致了两人只能在手机里告别。何运晨表示感谢，曹恩齐客套说客气……这种礼貌的桥段，掩饰两人各怀心事的念头持续了很久。

　　那段仅仅两周的时光，像他们暧昧关系中承上启下的催化剂，改变了何运晨，也改变了曹恩齐。在彼此本各执一词的情感观上，逐渐向对方靠拢。而何运晨一直想找曹恩齐聊的“误会”，也在日常点滴相处中，被慢慢化解。

　　无需言语，意会即可。

　　下次见面，是曹恩齐去上海出通告。天气转暖，阴郁良久后，终于放晴的天公在二人见面那天异常温暖。

　　曹恩齐只有一天半的自由活动时间，便很自然地选择联系何运晨。起初是想问问他，下班以后有没有空和自己出来吃个饭。

　　那头得空，正巧在家补觉，错过了曹恩齐发的消息。睡醒后发现已经是凌晨，第二天中午两人才好不容易凑一起下馆子。

　　“啥时候回啊？”何运晨塞了口米饭，“晚上一起去个地方呗？”

　　曹恩齐正在喝饮料，抬手顿住，“……下午走。”

　　“这么快？明天还有重要的工作？”

　　饭菜飘香，曹恩齐咽下小口饮料，从指缝中观察对面的人，缓缓开口情绪平静，“也不是，只是下午是和大家一起回北京的。”

　　“嗷，那算了。”

　　这顿饭的节奏很慢，似乎两人的注意力全然不在吃上，曹恩齐听出何运晨明里暗里带有导向性的对话。

　　窗外日头正好，马路上车来车往，曹恩齐抬头注视餐厅外那棵显眼的行道树，嫩芽初成，生机勃勃。

　　“怎么了我还非去不可？”

　　何运晨顺着他的视线看去，长舒了口气，修长指节在屏幕上简单敲击几下，点了点桌子，将手机推给他。

　　“你看。”

　　曹恩齐字斟句酌默读着屏幕上帖子的文案，配图醒目，色彩柔和，这熟悉的感觉让他迅速在记忆中搜索到“启程cp”布鲁灰的应援色。

　　“这……”

　　点开大图，看着海报上超话一周年线下活动的时间地点，他愣住了。再次抬头，对上何运晨悠然的目光后猝不及防下意识闪躲。

　　“你别误会，我只是看你今天正好来了，而且，也没有想打扰她们的意思，”何运晨把手指放在下巴处摩挲半晌，给曹恩齐碗里夹了块排骨接话道:

　　“和解一下吧，给以前的自己，和我们。”

　　两人走在树影斑驳的人行道上，何运晨在前，西装革履，时不时摆弄自己黑色双肩包上的挂坠。曹恩齐在后，阳光衬得他淡粉色T恤上的小熊图案越来越柔和。

　　在两人没有交流的短短几分钟里，曹恩齐视线中何运晨逐渐远去的背影，从清晰到模糊，再从虚幻到深刻……脑海里迅速闪过之前一系列的无妄之灾，难以言喻的心情再度燃起……

　　当晚。

　　曹恩齐还是答应了何运晨的邀约，两人驱车到了海报上写的地点。粉丝们没有什么惊天地泣鬼神的排面，只是在市中心的某商业区聚会罢了。

　　两人躲在隔壁能看到她们的店里假装商务谈判。曹恩齐注意到，林林总总大约也就几十个人。除了戴着应援色手环和一些花花绿绿的cp周边，也并无特别。平均年龄不大，看上去大部分还是在上学的孩子。

　　她们和普通人一样，排队点餐，相互认识介绍，凑在一起聊八卦，交换周边。说说笑笑气氛和谐。

　　何运晨坐在他对面，看见曹恩齐肉眼可见紧张起来。挂着笑伸手捏了捏他的胳膊，“别紧张。你看这个，”

　　曹恩齐看到何运晨递过来的彩页小卡，模仿粉丝的口吻默默念道:

　　“……我们是VC，是大运河。我们也是琴律。”

　　那头，聚会的粉丝越来越多，曹恩齐扒着玻璃窗望着那里发呆，头脑发懵，转头间一滴眼泪立刻锤在手臂上。模仿着刚才那句文案怅然若失:

　　“……我是曹恩齐，你是何运晨，同样，我们也是启程。”

　　何运晨把内心的苦涩生生咽回去，清了清嗓子，冲他柔声问道:“不想过去看看吗？”

　　“不了，”

　　两人对视，感受到室内憋闷的气氛，便很默契地一起来到商业区的露天连廊上吹风。

　　曹恩齐双手交叠，搭在金属栏杆上，眼前的景色被五彩缤纷的灯光照耀，耳边回荡的是时下最流行的快节奏口水歌。拨弄被风吹乱的刘海，淡然开口。

　　“她们常说，磕cp圈地自萌不要上升正主，那我们也应该尊重她们，不去打扰彼此。”

　　何运晨把西装外套搭在曹恩齐身上，自己站在风口处，眺望远方魔都的夜景。

　　“或许，她们是想看到我们真的在一起吧……恩齐，我知道你在想什么，我们受制于太多束缚，你我虽然比不上顶流。但，能有支持我们的朋友，在这里为了那个根本得不到认可的承诺大费周章，已经很知足了。”

　　“我们不是她们……永远都做不到感同身受。而且，我们早就分开了，不是吗？”

　　“恩齐，我再问你一个问题，时至今日，你还觉得咱俩分手这件事，对你我来说是烂透了的决定吗？”

　　曹恩齐闻言犹豫了，手指不停无规律地敲击金属栏杆，思索良久后才凝视何运晨重重摇头。

　　“哥，我知道你对我的心意。这段时间……谢谢你。”

　　“客气，习惯了。”

　　这是何运晨第一次听到曹恩齐用敬语称呼自己。或许是因为那个莫须有的名分，终于在曹恩齐心里放下了负担。正如何运晨之前所说的，爱一个不是靠嘴说的，也不是大张旗鼓宣告全世界我爱你。而是在纸醉金迷后，沉淀在普通生活里最冷暖自知的习惯和责任。

　　何运晨在自助贩卖机上买了两听可乐。打开的瞬间被呲了一身，却依旧释然着哈哈大笑。

　　“给！你爱喝这个牌子，我记得。”

　　曹恩齐仰头灌了一大口，回头看了看还在聚会的粉丝们。

　　“她们……好像要换地方了？”

　　何运晨手指上挂着上次女孩送给曹恩齐的钥匙扣，在两人面前一晃而过，“常听大家说，这个圈子里最上不了台面的就是所谓的cp粉，可如今的世道，她们没有什么正经的官方认证，很多也没有正主下场，却靠她们挣的盆满钵满。这样的场面，属实令人唏嘘。咱俩今天偷摸来，也是想给她们一个交代。”

　　“也许她们只是喜欢我们在一起时的氛围感，恰好是我，又恰好是你。小何，我替她们谢谢你。”

　　“哎，这回怎么不叫哥了，我还没听够呢哈哈哈！”

　　曹恩齐见他得了便宜卖乖的样子终于开心起来，凑过去跟那人还没打开的可乐碰了个杯，便自顾自喝起来:

　　“我也替她们谢谢你，谢谢我们，虽然打着爱情名号，但谁不知道她们执着的，还是那份简单纯粹的友谊。”他侧目，看到何运晨惬意靠在栏杆上背对自己，低头浅笑，“那我们自己呢？”

　　何运晨耳朵尖，立刻转身拍了把曹恩齐肩头，“我……和你一样呗！”

　　广场的喷泉随即开放，驻足观赏的小情侣们手拉着手抱在一起。两人依旧站在连廊上，看着那道被装点缤纷的水柱直冲夜空，相互对视后发呆傻笑。

　　曹恩齐明白，他的潜台词和刚才那句话正好相反，内心窃喜继续圆回去，“你倒是会给自己台阶下。”

　　手机震动，曹恩齐低头看到亮起来屏幕上突兀的一行消息……

　　何运晨不自然地疯狂挠头，叫嚷着自己想上厕所便立刻开溜，“哎恩齐，你等我一下，我马上回来！”

　　曹恩齐手机上的那句话，是从何运晨对话框里弹出来的:

　　【我是何运晨，我是VC，同样，我也是琴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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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个月后，两人同时接到了新节目的邀约。在短暂通过电话后相互确认了落地时间。

　　何运晨先到，因为受疫情影响，也没敢乱跑。在酒店呆了几天，终于等到曹恩齐的消息。

　　他伪装成曹恩齐的单机男粉丝混在后面，时不时假装拿起手机跟着拍两下。被簇拥的人风尘仆仆，推着他那个贴着爆裂膜的黑色行李箱走向出口。

　　曹恩齐戴着口罩，用余光下意识环视周围的粉丝，大致判断确保一切安全，那些所谓的私生也早就销声匿迹。

　　怀里的花束和礼物越来越多，还要时不时停下来签名。金色马克笔的笔触很显眼，那女孩拿了一张明信片递过去，“谢谢恩齐哥哥！”

　　“是姜海啊，谢谢关注新剧。”

　　曹恩齐回递给她，忽而觉得那声音耳熟，女孩虽然戴着口罩和帽子，但他还是能透过眼神和包上的挂件认出，她是那位，曾经救了自己的小姑娘。

　　女孩蹦蹦跳跳冲到出口，不知道从什么地方举起来一个大的应援灯牌！

　　曹恩齐直视前方，被那个巨大无比的灯牌吓到立在原地，“啊？这是……你们做的吗？”

　　“不是吧？”

　　“哇！这也太夸张了哈哈哈！”

　　“这姐妹太厉害了，一个人把这东西搬过来的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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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曹恩齐和其他粉丝一齐看向那个闪着奇遇蓝的灯牌，上面露骨的话让他在大庭广众下红了脸……

　　直到，电话突然响起——

　　“喂？”

　　“怎么样，曹老师看够了吗？”

　　“哈？什么，你不是在——”

　　“是的呢～作为何大律师，我确实在工作，但是作为VC，我现在正在线下接机做应援哎～是你的新晋站哥。”

　　曹恩齐拿开电话，确认这是何运晨打来的，再看看那个还立在门口的灯牌，立刻明白了，说话间差点咬到舌头:

　　“你别告诉我，那个又土又闪玩意儿是你弄的？！”

　　“你猜喽？”

　　何运晨语气慵懒，咋舌抱怨起来，在电话里字正腔圆念道:

　　“曹恩齐，我们爱你……什么啊，多打了一个字，太不敬业了！”

　　“什么……？”

　　何运晨冲女孩做了个禁声手势，看着灯牌嘿嘿傻笑，装作什么都没有发生，继续在电话里跟曹恩齐侃闲话……

　　他就站在不远处，一身普通打扮躲在人群里，电话迟迟未挂，耳畔是并不纷扰的喧嚣。

　　曹恩齐抱着花束偶然抬头，穿越人群，终于搜寻到似夏初午后暖阳，灿烂却不炽热的爱意。

　　他是他世界里，那道并不耀眼却独一无二的光。他是他方寸间，冲破重重阻碍，奔赴而来的希望。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