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开幕（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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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2年8月7日
泰祥的雪下了两天就停止了。单调的城市似破壳的雏鸟，渐渐显露出生机的迹象。周霁坐在花店门口的摇椅上，出神地望着晴朗的天空，像是在等待着什么。直到手中沉睡的手机出现了振动，他才低下头。果不其然，是吴煜发来的消息。
“家人们谁懂啊，今天送外卖碰到一个店家好下头啊......”周霁侧耳倾听着对方发来的语音，止不住的笑意倾泻在地。他喜欢被分享的感觉，他享受这种感觉，看起来被重视的感觉。
自从和吴煜喝完那场酒后，两人成为了很好的朋友。连周霁自己都感到很意外。或许，是上天发现了他的孤独，给他搬救兵来了。男人再次抬头看起了天空，空荡荡的蓝天，一只黑鸟在笔直地穿梭飞行，飞向了城市的尽头，又或是天的边端。
王小兰拉着胡文轩的手，拎着刚从超市采购来的货物，走到了“花开半夏”花店的门口，也许是花香吸引了女人，又或许是花店生机的模样让她忍不住驻足欣赏。周霁见有人停留在花店门口，立刻挂起温柔的笑容，从摇椅上站起。
“你好女士，是跟孩子一起来的吗？要进来看看花吗？”男人的声音在荒凉的冬天如沐春风。
女人顿时变得有些局促，她不安捏紧了男孩的小手，挤出勉强的笑容点了点头，然后不安地走了进去。这是她第一次进花店。从小到大，没有人送过她花，她不知道花有多好看，也不知道花有多贵。
“请问女士你有什么需求吗？是要买花送给别人，还是......买回家自己养养？”周霁毕恭毕敬地站在王小兰的身旁，笑容亲切得无懈可击。
“我......我不知道，我只是路过，很感兴趣。”王小兰松开了胡文轩的手，任由他在店内四处查看。她紧张地关注着男孩的动向，双眼里满是尴尬和渴望。
周霁只是笑着“嗯”了一声，他简单地巡视了下店内，然后抱出一束洁白娇小的花，“这种花叫雪滴花，它的生命力很顽强，花语是希望。”
王小兰看着眼前的花束，像是朵朵垂下头的婴儿，她想起了前两天的飘雪。
“好特别的花啊......从来没有见过。会很贵吧？”女人的目光是破碎的月光，落在了雪滴花的头颅上，反射着她内心纠缠复杂的情绪。对美丽的花的渴望，对家境贫困的忧虑，对过往人生的惋惜，对丈夫胡国庆的埋怨，都有。统统都有。
“不贵，”周霁笑着摇了摇头，碎发轻盈地在他的头上摇晃，“50一束，你要是觉得贵，那就30一束，还觉得贵，就20一束。实在不行，这束花，可以免费送你。”
“啊......？啊？为什么？”王小兰不可思议地望着男人，很快憔悴的脸黯淡下来，“因为你看出来，我是从乡下来的，所以......可怜我吗？”
“不是可怜。我只是希望，每个女性可以对自己好一点，尤其，是当了妈妈的女性。如果你的丈夫没有送过你花，那我们就自己买。花这种东西，不一定是别人买来的才珍贵，有时候自己买给自己一束花，我认为更有意义更有价值。”
女人听着男人的话，双眼渐渐勾起，眼角的细纹也显得轻快了，“谢谢你，小伙子。没想到自己被年轻人给看笑话了，哈哈......生意不好做，我给你50吧，码在哪里？我扫。”
“哈哈哈......没有什么笑话不笑话的，在我看来，花的意义，就在于此。”
陈舟今天不打算继续审问孙傲了。目前该从他身上能问到的，也都问到了，也基本确认孙傲杀害莫朝阳的行为是他人所指使，而这个[他人]......要调查起来，似乎很麻烦。
“不麻烦。一点都不麻烦。”陈舟自信地站在白板前，面对着李危和侯嘉皓。他拿起黑水笔，在白板上赫然写了三个大字，不是任何人的名字，是他们所在的地方，[摆渡所]。
“[摆渡所]？这是什么意思？”李危快速地敲打着手中的键盘，变化的电脑屏幕在她的双眼里不断闪动。
陈舟用黑水笔敲打着[摆渡所]三个大字，眼神逐渐凌厉，“就动机而言，我让这位姓李的美女调查过了，莫朝阳似乎在世的时候并没有招惹过任何人。所以初步判断，指使孙傲的或许是无差别杀人，又或许......有更庞大的动机。”
“怎么感觉说了跟没说一样？你...你能说得再清楚一点吗......”侯嘉皓不停地推着自己的眼镜，圆形的镜框里两只眼睛在不断颤抖着。
“不要着急——听我慢慢讲。还记得孙傲说过什么吗？他说，我们[摆渡人]，都不是什么好货色。所以我很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人或是什么样的事情，让他对我们产生那么大的意见。”陈舟望着刚写下的“孙傲”与“摆渡人”，眉头拧成一团。
“他不是说了吗，罪孽极深之人。”电脑屏幕依旧在李危的眼里变化着。
陈舟摇了摇头，振振有词：“我们是罪孽极深之人没错，但光看字条对[摆渡人]的定义就对我们产生那么大的恶意......实在是不太合理。他现在的状态，更像是谁对他说了什么——有人向他输出了抹黑[摆渡人]或是[摆渡所]的言论，并教唆他以多此一举的方式杀了莫朝阳，来达成那个人的某种目的。”
“你...你这么一说，好像确实有道理......但是！但是那个人究竟是什么人，他他他为什么要这样？”侯嘉皓推眼镜的手肉眼可见地颤抖起来，随之颤抖的，还有他的声音。
“我的初步判断，那个人大概率不是灵魂。我不认为灵魂有足够的动机和能力进行这样的行为——挑衅[摆渡所]的这样一个重大举动，哪个灵魂敢？所以......”陈舟放下了黑水笔，双手撑在面前的大桌上。
“你认为是[摆渡人]指使的？”变化的屏幕消失在李危的双眼，取而代之的，是陈舟胸有成竹的姿态。
“没错。而且——他应该是跟某个[摆渡人]有着很大的瓜葛。”
侯嘉皓接近绝望地抱起了头，惶恐塞满了双眼，“什么？！谁会跟那个人有瓜葛啊？！”
“为什么不是跟整个[摆渡所]有瓜葛？万一他想报复[摆渡所]呢？”李危不紧不慢地合上了电脑，将手托在无力的头上。
“我不认为有任何一个[摆渡人]敢对[摆渡所]有什么不满，就算他真的有不满，你告诉我，他能做什么呢？该完成指标的还是得完成指标，况且[摆渡所]要求完成的每日指标又不多，动动手就能完成的事情。所以，报复[摆渡所]的可能性为0，完全没有意义。”
“难道这是关乎前世的复仇大戏？！”侯嘉皓快要把自己的眼睛给瞪出来了。
“聪明。我就是这么想的。那个[摆渡人]，为了向某个[摆渡人]复仇，意图做出一系列行为来对他，甚至整个[摆渡所]进行挑衅。毕竟[摆渡人]之间不得自相残杀，他所能做的，也就是这些了，”陈舟将白板上的字迹清理完毕，缓缓转过身，“当然了，这些只是我的猜想。事实究竟如何，还得靠我们亲自去查。现在，有个更重要的事情需要我们去做。”
“什么事情？”李危和侯嘉皓异口同声。
“保护莫晚帆。那个人一定注意到她了。”
莫晚帆再一次站在了“花开半夏”的门口，并且旁边站着一位......满脸期待的肌肉男。
“你......有必要那么激动吗。”少女一时有些无语，她打开手机，向周霁发送了短信。
吴煜没有作答，只想快点拉起莫晚帆的手走进花店，却忘了自己没法触碰人类，然后开始了无实物表演只身走进店内，留下少女在风中独自凌乱。直到周霁回复了她，她才收拾好表情跟了进去。
从昨天莫晚帆与周霁见面后，周霁便请求对方每天来自己的花店里闲聊，顺便与吴煜隔空互动。......其实后面的才是他真正的目的吧......
为了匹配花店的气质，莫晚帆特意穿了一条蓝色碎花的连衣裙过来。她在周霁的招呼下坐上椅子，等待着男人沏茶归来。少女看着他沏茶的模样，不觉被对方精致的侧颜给吸引住了，她想起了古希腊的女神雕像，有着同样的韵味。
“麻烦你过来了，店里有喜欢的花你可以随意拿走，”周霁小心地端来了三杯热茶，然后笑着坐下，细细品尝了一口，“这是我自己煮的茉莉花茶，有点烫，味道我觉得挺不错。哦对了，还有一杯是留给阿煜的。”
此时此刻，吴煜正试图拿起那杯热茶。莫晚帆不知道自己应该先对周霁表达感谢还是先对吴煜翻白眼，只好端起茶默默地品了一口，然后点点头，“真好喝。”
“方便问一下，吴煜死了多久吗？”少女放下了热茶，从包里拿出纸巾擦拭着嘴唇。
“今天是他死去的第四天，”周霁回答得不假思索，他从身后拿出了一盒抽纸，放在桌子上，“怎么了吗？”
莫晚帆笑着点头表示谢意，将纸巾放回包里，“是这样的，阴间有规矩，人死后的第七天需要前往市中心进行投胎。逾期的话......在阴间是犯法的。”
“这样啊...人死了还有那么多规矩。唉。”
“吴煜现在就在你的身旁，你不和他打个招呼吗？”少女身体前倾，摆出了看戏的姿势。
周霁只是淡淡地看了一眼空无一人的身旁，摇了摇头，“对不起，我不知道该说什么。他有什么要跟我说的吗？”
吴煜看着莫晚帆投射的视线，却选择了躲闪，看着周霁沉思片刻，然后摇了摇头。
“他也没有......你们...究竟是什么关系？”看着眼前尴尬的景象，少女一时有些费解。
“普通朋友，仅此而已。”此时的茉莉花茶有些凉了，周霁闭着眼吞了一大口。
莫晚帆将视线移向旁边的吴煜，得来的也只是“普通朋友”的回答，“他的回答跟你一样。”
“很抱歉麻烦你过来还不知道该跟他说什么，我跟他......真的只是关系很好的朋友。”
“你不用抱歉的。但我挺好奇的，方便问一下......吴煜的性取向吗？”莫晚帆感受到了吴煜强烈的注视。
周霁再次拿起了茶杯，却没有喝下去，只是凝视片刻，然后缓缓开口：“他是直男。”
“这样啊......”少女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没有继续问下去。
沉默在两人之间绽放，散发着故事的味道。
莫晚帆正思考着怎样打破尴尬的气氛，陈舟来电了。她向周霁挥了挥手机，在得到对方的点头后匆匆跑出店外，“怎么了？竟然打电话给我？这可是第一次。”
“我还不能打电话给你了呀！速速报出你的位置，有重要的事找你。”电话那头的男声听起来一点都不像有重要的事情的样子。
“重要的事情？什么事啊。”
“哎呀——让你报个位置你那么墨迹，你说不说说不说说不说？！”
莫晚帆显然是被对方的声音吵到了，拿远了手机敷衍地回应道：“说说说，我现在在‘花开半夏’花店，认得吗？”
“花店？你在那边干嘛？我马上到，不要乱跑啊！”随后，是一声短促的“嘟”声。
“莫名其妙。”莫晚帆只好默默地蹲在花店门口，开始了孤独的等待。
村庄的木屋门口，明啸静静地站着。安静的木屋内，听不到丁点响声。
一个瘦削的男人浑身赤裸，躺在发臭的床上。
孙傲的父亲，孙勇坚，意外猝死。
作者有话说
第11章 开幕（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