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浮陷》年仅雨

5、第5章

　　夜晚的气息逐渐加重。
　　深邃的苍穹上，明月皎洁，银辉倾洒。无数繁星闪烁光芒，星月之光和辉煌的灯火交相辉映，令人眼花缭乱，大地一片光明。

　　教室里。
　　导师手持课本，女人看着30来岁，貌相秀气，低马尾辫，身着黑色长裙，妆容不是很艳丽，架着二郎腿坐在钢琴一旁的高脚凳上盯着课本上的乐谱。

　　见尹汐敲门，她很快就让她进来了：“陈老师，我来了。”陈娇敏颔首，给她递了瓶酸奶。尹汐接过，书包放在教室的沙发上便乖巧巧地坐在她身边。

　　这架钢琴很漂亮，纯黑款的，音色也是非常好的。
　　教室的空间也很足够，他们的辅导都是一对一服务。

　　尹汐拆开酸奶自带的吸管，插上后喝了口酸奶。两人坐在凳子上，陈娇敏把书翻到了上次她们上到的那一页，“尹汐，你把上次弹得这首再复习一遍。”说着就把书朝尹汐那儿挪。尹汐看了眼，她对这首的印象不浅，因为尹母就喜欢这首，她自己在家也有练习，尹汐点头：“好。”

　　少女伸出细长而白皙的手，陈娇敏把书放在她面前的架子上后，不一会儿一首美妙且动听的钢琴曲被弹了出来。

　　这首曲子尹汐很熟，她已经完全不需要看谱子了，少女轻轻合眼，整个过程都悠然自得，非常轻松。

　　陈娇敏似乎也被带入了这曲子里，她也沉醉得闭了眼，食指轻轻敲点着桌子。她也发现到了，尹汐有在认真练琴。

　　空荡仅二人的房间里被美妙的音符包裹着。

　　其实不止是尹母喜欢这首，尹汐也挺喜欢，还有个原因是她想让母亲知道她也没那么差，她想让母亲也为她感到骄傲，能让母亲不跟别人将自己做比较。

　　音符渐渐消逝，这首曲子结束了，陈娇敏睁开双眼看尹汐，含笑：“不错，比上次还要好听。”女人把书翻后一页，“今天学首新曲子，这首难度稍微加大，你今天先练上半部分，然后回家再多多练习。”

　　尹汐抬起眼皮瞅了下，她拿上酸奶又喝了口：“好。”

　　陈娇敏和她的关系算偏好，在众多导师中，她是严厉的，但尹汐是个好苗子，她很看重，再加上尹汐的父母给的钱也不少，女人也不敢随便对富豪的宝贝闺女发脾气。

　　但是这个学期尹母叮嘱她对尹汐严厉点，就使她变得越来越失态。

　　有时尹汐的指法不对也会把她气得个半死，凶了下尹汐，还要重重得拍她白嫩嫩的小手，少女的玉手本就不经碰，轻轻一打就会立刻泛起红印。

　　尹汐只能服从安排，两只手很不安地搭在琴键上，她被吓得不敢出声，小小的一只满脸都写着“想离开”，一声不吭地坐在凳子上强忍着泪水，掩饰着内心那股积贮了许久的委屈继续弹琴。

　　这些都只有她自己知道，她从未跟他人提起过。

　　除了奶奶，没有人会把她当小孩。
　　都以为她已经长大了，这些事说出来都是废话。
　　没有人会在意。

　　奶奶走后，她从来不敢当着人的面哭，因为她知道自己失去了精神的支柱，母亲会说她没用的。

　　·

　　忽明忽暗的路灯下，少年双手插兜站在网咖的门口，灯光将他的影子拉长。

　　他今天穿了件连帽复古牛仔外套，兜里还揣着一瓶冰红茶，搭配一条黑色宽松的直筒抽绳拖地牛仔裤和休闲时尚小白鞋。
　　自然摩根碎盖亚麻灰色的发型。

　　整个人看上去很酷帅。

　　他嘴里吃着口香糖，在原地来回踱步，瞟见陆哲衍来，他抬了一只手臂向他招手，示意告诉陆哲衍地点和他人在这里。

　　陆哲衍看到他的那一刻，加快了步伐走到他身边。

　　季铭远吹了个泡泡，吊儿郎当地看着他，声线磁性，带一分玩世不恭：“慢呢你。”
　　陆哲衍站直。

　　季铭远将口袋的冰红茶朝他随意一丢，陆哲衍单手飞快接住，他看着眼前的这个少年，光洁白净的脸庞，透着棱角分明的冷峻。乌黑深邃的眼眸，泛着迷人的色泽。那浓密的眉，高挺的鼻梁，薄薄的嘴唇呈现粉红色。
　　全身上下无一处不在张扬着帅气和浪荡。

　　颜值和陆哲衍是肩并肩的。

　　陆哲衍薄唇轻启：“这儿吗？”

　　季铭远又吹了个泡泡收回，闻言他轻点头。
　　抬脚往里走却被陆哲衍喊住：“这里没18也能进吗？”

　　季铭远回眸看他：“哥，我找的地儿肯定是不管这些的，你就放心吧。”少年耸肩，“现在哪个商家不赚钱。”
　　少年催他：“赶紧走吧哥，大伙儿都等着呢。”

　　陆哲衍没再多想，紧跟其后走进网咖内。

　　推开网咖的小门，迎面便扑来了一股外卖的麻辣烫味夹杂着劣质的香烟味。

　　网咖内人头涌动，一张张麻木萎靡的脸，头顶着油光琳琳的头发，甚至有些人已经以各种怪异的姿势睡着了，但身前的电脑还在自动播放着闪动的画面。
　　还有些人的桌面铺满了油渍，烟灰，还有零食碎渣。

　　陆哲衍突然意识到这儿为什么随意让未成年进来了，这里的环境算不上太好，灯光昏暗，只要给够了钱谁都能进来。

　　门外西边的林梢，挂着的上弦月现已变成一片金色的西瓜，不再是一条弯弯的眉毛。

　　和季铭远一起来的还有三个男生。

　　他们一个个都坐在自己的位子上，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

　　见季铭远他们来，张晋鹏把目光投在他们身上，他身子较胖，发型阳光前刺，身穿黑色T恤：“唉，来了。”
　　闻言，其余的两位少年也挤出看电脑的时间朝他们瞄了眼。

　　季铭远拉出桌底下自己的椅子坐下来。

　　穿酒红色卫衣，发型三七分的钟旭看着季铭远身后的人：“陆，怎么来这么晚？”

　　陆哲衍位子在季铭远左侧，他对面就是钟旭。少年将书包放置在椅子上。

　　季铭远坐姿懒散，捣鼓着嘴里的糖，开机他的电脑。还没等陆哲衍开口回钟旭，他就抢先一步插话：“泡妞去了。”

　　陆哲衍坐下，钟旭旁边穿蓝色格子长袖，发型小顺毛的尤瑾瑜敲击着键盘，嗤笑：“真的啊？”
　　很显然不是真的，大伙儿都知道陆哲衍万年光棍，几乎是不近女色。季铭远这人说话一向这样，他们都习惯了，只是迎合他的言语意思一下。

　　陆哲衍也没打算玩太久，他准备打个两三局就走。
　　少年盯着组队界面，表情自然，他轻言：“别听他乱讲，有事去了。”
　　收到季铭远的信息，陆哲衍没有直接来，而是先去陆母的厂里看看她。
　　他想少了他一个也没什么问题。

　　他们五个人玩的是这两年出的LOL端游。

　　游戏开始的时候在座的每个人都是一脸投入的模样，比读书还认真，除季铭远吊儿郎当外，他们坐的都端正，一手握着鼠标，一手摸着键盘。满脸弥漫着笑意，时不时地还交流几句。
　　周边围满了键盘的敲击声。

　　似乎是想到什么，钟旭微笑探头看陆哲衍，少年肤色白皙，五官清秀中带着一抹俊俏，帅气中又带着一丝温柔，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气质好复杂，像是各种气质的混合。那双眸子明亮、深沉，像是一池柔静、清澈的湖水，骨骼分明而白皙修长的手触碰着键盘和鼠标：“陆，阿远跟我们讲你最近挺忙啊。”

　　尤瑾瑜：“是啊，约都约不出来。”

　　除季铭远是职高，钟旭和尤瑾瑜是四中的，张晋鹏是三中的。他们几个都是初中时认识的，关系都还不错，每次约会陆哲衍总是最难约的那一个。

　　陆哲衍：“不想出来。”
　　他这个人比较独立，喜欢一个人。

　　本来的顺风局，到了中期有了一波小逆风，陆哲衍稍走神了会儿，对面adc的经济就刷起来了。
　　他的思维重新回到游戏上，不一会儿就拆掉了对面的一个中塔。五个人更加精神抖擞了。

　　蓦然间，一曲英文歌段落响起，是从季铭远的手机上发出的。

　　“阿远，”张晋鹏知道那是季铭远的电话：“电话。”

　　电话上清楚备注着“涵涵”两字。

　　季铭远瞥见，腾出一只手去接，按了免提键，电话刚被接通就听见那头传来了女人娇弱的哭声：“季铭远，你个人渣。”女人抽泣，“我要跟你分手。”

　　“……”

　　倒是季铭远知道要被分手，内心没有丝毫波澜，面上挂着的表情仿佛在说“哦。所以呢？分就分呗。”
　　他继续看着电脑，无所谓地说了句：“行啊。”

　　听到这话，女人心中更悲痛气愤，泪流不止，哭的更凶了，大喊道：“你会后悔的。”
　　话音刚落，那头就挂断了电话。

　　整个过程其余四人都在看戏，没有多说一句话。
　　听到“嘟嘟嘟”声后，钟旭“啧”了声：“讨债的啊。”

　　张晋鹏接话：“情债。”

　　季铭远嘴角一撇，嗤笑一声，声音不高，却透着一股子轻蔑之意：“情个锤子。”

　　他握了握鼠标，对着脚边的垃圾桶吐掉嘴里咀嚼已久的口香糖，然后端正坐姿，“吃我的喝我的穿我的住我的用我的，哪一门不是算我账上。她现在跑过来找我分手，我还没让她还钱呢。”少年看着游戏界面，“这个塔能拆。”

　　他几乎没有真正喜欢过谁，都是谈着玩儿，同时也背上了“浪子”的称号，这个分了后他总共已经有9个前女友了。还有几个，别说样貌，他甚至连人家名字都不太记得了。

　　他总是认为爱情很虚无缥缈，非常的廉价，以至于他为什么一直看不起爱情。他的那些前女友们，不是因为他有钱就是因为他人长得帅，不然的话谁愿意跟他一个整天吊儿郎当游手好闲，不学好的还是职高的人在一起？

　　季铭远早就看透了这些，所以他从来不指望能在爱情上擦出什么样的火花。
　　至少在他这儿一直都没有得到过真正的爱情。
　　那些女的是喜欢他口袋里的Money和他的长相，而并不是他这个人。

　　这小子又分手了，陆哲衍趁英雄死亡期间拧开了季铭远给他的冰红茶瓶盖，闷了一口下去，他重新拧上盖子将其放桌子上，注视着一旁的少年，浅笑着说道：“你不喜欢人家吗？”

　　“喜欢啊。”季铭远表现得云淡风轻，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分手这件事对于他而言太正常不过了，他没有去看陆哲衍，“但新鲜感过了。就像你特别想要一个玩具，你得到后玩久了也会厌烦。”

　　季铭远：“就是这种感觉，我都习惯了。”

　　说得好，不愧是渣男的渣言渣语，众人都咧嘴大笑，陆哲衍自觉好笑地看着他，戏谑的笑意在眼底一闪而过。

　　陆哲衍并没有忘记和尹汐的约定，玩了三局后他就跟大伙儿吱了个声，少年告诉他们自己有私事得先走一步，哥几个挤眉弄眼，都很好奇是什么样的私事能让陆哥这么早就回去，四人一再追问。

　　陆哲衍起身，拿起书包单肩背上，他觉得告诉他们也没什么，于是轻言细语笑：“有个小姑娘呢，她要监督我写作业，我得赶紧回去了。”

　　季铭远闻言两眼放光，他甚至有点不敢相信眼前这人是陆哲衍了，剩下三个也有被震惊到，这还是第一次听他提起女人。

　　大家都认为他开窍了。

　　游戏结束了可以休息，季铭远来回转动着电脑椅，放荡不羁地笑着：“呦。”他一腿搭在另一腿上，笑里有话地抬眸凝视陆哲衍，“妹子啊。陆哥这是开窍了啊。”他为此感到惊讶和激动，就差没流下欣慰的泪水。

　　钟旭：“就是说啊。”
　　尤瑾瑜：“可以啊。”
　　张晋鹏：“欣慰，太欣慰了。”

　　季铭远继续逗他：“哎哎哎，漂不漂亮？”

　　陆哲衍把校服外套搭在左肩，右手拿着冰红茶。他没作多解释：“走了。”
　　说完，他转身就朝门口走去，兄弟们说的话他也像没听见一样没有回应。

　　季铭远见状，把玩着手里的车钥匙，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他还以为他不喜欢女人呢，少年有点想笑：“有鬼，肯定有鬼。”他拿上自己桌上那瓶未开封的可口可乐放在张晋鹏的电脑旁，“胖子，”他朝他抬了抬下巴：“这瓶可乐给你了。”

　　认识已久，他们男孩子之间早已有了各自的各式称呼。

　　张晋鹏爽快：“得嘞！”

　　陆哲衍走后四人又开了一把，但没想到季铭远的手机又响了，兄弟三个以为又是女人打来的便控制不住笑，接过才知道是他老爹的电话。

　　似乎是知道儿子又又又被分手了的消息，季昌明整个人都不好了，他紧紧握着冰冷的手机，尽量抑制愤怒保住自己的形象：“你小子现在死哪儿去了？”男人语气逐渐加重，季铭远知道父亲生气了，他淡淡问了句：“老爹，咋了？”

　　“你还好意思问怎么了，赶紧给我滚回来！”

　　没办法，季铭远只能听从男人的话，四人赶快结束游戏，季铭远拿着衣服便离开。他知道，指定是那女人打电话给季昌明了，不然他不可能霎时间这么气愤。
　　走了俩，让剩余三人也没了打游戏的兴致，这个五人团体很快解散后各自道了别。

　　要走时尤瑾瑜为季铭远感到惨，他叹了口气，三人有种想笑又笑不出来的感觉，他们估计知道他被叫回去的原因，这次回去肯定少不了一顿骂。

　　·

　　下课后，尹汐走出珠江钢琴艺术，她抬眸一望，天色已经很晚了。

　　可掏出手机一看，19：34分。
　　学校晚自习从下个星期开始，这个星期因为某种原因上不了。

　　企鹅“新朋友”那一栏也是空空如也，完全没有人来加她，她不理解，某人回什么家要回两个小时。

　　夜深沉，街道上霓虹闪烁。
　　一阵凉风袭来，尹汐不禁缩了缩脖子，她抽出手理了理被吹乱的刘海，而后整理了下衣领，让自己更暖和些。

　　她抱紧自己往梅家桥星苑的方向走，竟不经意间瞟见一个非常熟悉的身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