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泽维尔之城》希伯莱

2、库尔恩

　　没有人知道冰雪时代是从何开始，也不知它何时才能结束。自人们有记忆以来，世界便是白色。
　　大约三百年前，由于气温寒冷，传染病一直难以根治，大量的人类相继死去。
　　世界首富泽维尔先生为了让人类可以生存下去，聚集世界最先进的科技打造了一颗能够散发光与热的能量石，随后便建造了以他为名的泽维尔之城供人类居住。
　　由于原先恶劣环境的影响，风雪大地已不能适应人类的生活，碍于城内的容量有限，为了防止居住人类数量过载造成物资紧张的问题，因此在幸存的人类中，除了泽维尔先生的家人，还筛选出了旧国度贵族遗留的后代与亲戚，将他们一同带入了城内生活。
　　剩下的少数人类随着政府的安置计划，流落到了“地下城”。
　　那是一个与城外冰雪狼藉和城内四季如春都截然不同的地方，就像是躲藏起来的乡下老鼠一般，阴暗潮湿的环境中，一群蝼蚁似的老百姓在此处艰难的活下去。只要在泽维尔之城的外城门口打开地下升降机并往下延伸，便能降落到地下城的南门入口。
　　泽维尔先生年迈之际，为了让城内的统治管理权能一直留在自己的子孙后代手里，便下令烧毁了能量石所有的建造资料，定下了将启动方法只能传给下一代城主的规矩。自那时以来，拥有能量石的泽维尔家族，便是冰雪末世复兴的中世纪王室，能为大众带来光与热的城主，便是人们心中唯一崇敬的领袖。
　　自艾格莎记事以来，不论是教书的学师还是家族的老者，泽维尔之城的传说便一直如此被人们所传颂。
　　艾格莎是地下城平民窟巷子里有名的女裁缝，她在这里已经生活了三十多年，虽曾听闻地上寒冷无比、雪白一片，而泽维尔城内四季如春，但她却从未亲眼瞧见。
　　因为整个地下城唯有资格进入地上的只有被选中的政府兵与通过考核资格的守卫兵，寻常妇女的一生便如同牢笼中的青鸟被囚禁于这地下城之中。
　　此外由于环境恶劣与资源紧张的问题，人们的平均寿命不超过50岁，为了家族的延续，大多女子16岁便已结婚生子。
　　如今32岁的艾格莎其实已经是两个孩子的母亲了，大儿子库尔恩今年16岁，小女儿露西娅今年13岁，但孩子的父亲早年参军便一直未归，只剩下艾格莎独自一人将两个孩子抚养长大。虽然生活不大如意，但艾格莎依然是一位坚强、乐观的好母亲，依靠着她精湛的纺织手艺补贴家用。
　　像往常一样艾格莎坐在纺织机面前熟练地操作着，嘴里轻轻哼着不知名的小曲，在暖灯的照耀下整个屋内都显得十分温馨。艾格莎生有极为漂亮的双眸，深邃、明亮，倘若地下城见不到天上的太阳，也能在她的眼睛里看见蓝色般的星辰。
　　明晃晃的灯光下，一些往事的碎片渐渐浮现在艾格莎的眼前。
　　“艾格莎！你家儿子又和别人打起来了！”面包家的老阿姨尖锐的声音在屋外喊着，听到呼唤声的艾格莎面不改色，不慌不忙地停下了手里的工作，反倒是露出有些烦躁的神色，立马往屋外赶了去。
　　当艾格莎赶到现场时，只见灰头土脸的小库尔恩和一个鼻青脸肿的小胖墩正扭打在一起，一旁站着个狼狈的小瘦子见状喊到：“库尔恩，你妈妈来了！”打架的二人这才停了下来，像被罚站似的站在路边，几人身穿的红色学服与周遭的灰土色建筑显得格格不入。小胖墩似乎并不服气，但也只能恶狠狠地冲着小库尔恩哼唧几声。
　　小胖子名叫布朗，家里父亲在政府工作，因此他总是一副瞧不起别人的样子。小瘦子是库尔恩的自幼相识的同学，名叫菲利普，只是升学分班后，两人便分开了，而菲利普便和布朗成为了同学。
　　在艾格莎的追问下，原来是布朗整天把菲利普当作仆人使唤，时常欺负他。而菲利普经常孤身一人，性格又比较软弱，总爱把事往肚子里吞，直到这事被库尔恩知道了，这才找到布朗和他打了起来。
　　平日里库尔恩虽总在巷子里横冲直撞，却也是出了名的见义勇为，个子不高，胆子却挺大，但凡碰到有人欺负弱小他总敢第一个站出来。
　　后来随着库尔恩渐渐长大，中途吃了不少亏，如今才将冲动的个性收敛了些。
　　“妈妈，在想什么呢？”
　　露西娅的声音，瞬间将艾格莎从回忆里拉了出来。
　　“嗯...我只是觉得时间过的太快太快了，眼看着你和库尔恩都长这么大了，可我却想不起来...”艾格莎说着停住了，好像有什么悲伤的事情压抑着她。
　　“想不起来什么？”露西娅询问道。
　　艾格莎轻轻叹了口气，转头向窗外望去，好像刻意不让女儿看见她哀伤的眼神：“你父亲的样子。”
　　露西娅走了过去将头靠在了母亲的肩上，依偎着说：“爸爸一定也像你想念他一样，想念着你。”
　　艾格莎本来还想接着说些什么，可又欲言又止了，她不敢说，也不敢想。很多事情放在心里头，便还留存着一丝念想。只能抱着这些残存的希望，回到房间里睡觉。
　　露西娅虽说是作为妹妹，但她自幼比哥哥还懂事。露西娅的性格温顺，像是一只软乎乎的绵羊，而她的眼睛像极了她母亲，笑起来也是尤其好看的。
　　露西娅七八岁的时候便开始学着做饭替母亲分担家务，哥哥好斗经常受伤，为了少让母亲操心，都是她背地里在给哥哥擦药。可倘若有人欺负露西娅，就算是城里来的士兵，库尔恩也一定不会放过他。
　　露西娅很喜欢绘画，尤其是五颜六色的图画。可五年前，政府发现部分地下城人民通过绘画、音乐、书籍等方式对贵族进行抹黑，为此特地进行了十天十夜的烧毁行动，如今地下城已经禁止出售相关的用品了，更是严禁绘画和音乐，教科书与课外书籍也只能采用政府统一发售的。
　　尽管如此，露西娅悄悄地留下了一盒彩色的蜡笔，只能偶尔小心翼翼地在卧室里涂抹着平日里不曾见过的色彩。
　　露西娅曾问过哥哥：“外面的世界只有白色吗？那为什么蜡笔有十二种颜色呢？”
　　库尔恩想起从老者那里听来的话，回答到：“是白色的，他们说地上寒冷无比，到处飘满了雪花，人只要到走上去就会被冻死。但是传说中泽维尔之城不一样，里面是五颜六色的，其他的颜色都能在那里看到吧。”
　　露西娅似懂非懂，她只能在小小的白纸上画下她想象中的外面的世界：红色的天空、蓝色的大地、还有绿色的房屋。画完了只能将它们偷偷藏在了枕套里，而这些事她只对哥哥说过，就连艾格莎也不曾知道。
　　“现在是早上八点整，今日多雾霾，注意戴好口罩。”
　　屋外响起了人工智能的每日一报。
　　为了让地下城人民能够区分昼夜，每个地区都会在每日的早上八点与晚上的十二点进行时间播报。相对应的，播报结束后将会打开与关闭相应的路灯，仿佛人造的白天与黑夜。只是唯一不能更变的，只有远远望去只剩黑烟的低楼，和不见天日的混凝土上空。
　　艾格莎像平日里一样在听见每日一报的钟声过后，起床开始准备早饭，然后她以为在餐桌上也能看见和往日一样，库尔恩与露西娅一边露出满意的笑容，一边称赞着她的的手艺，最后在孩子们出门上学的时候说上一句：路上小心。
　　她原本是这样以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