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佛生空念》纠结小姐

8、佛生 空念

　　八

　　上山的路早就被人走出来了，他们顺着那个浅浅的痕迹一直往上走，一路上那人一直看着山中的景象，虽说是晚上但是由于那人的法术，这林子好像换了世界，像做梦一样光怪陆离，似乎这样才更像神仙境地。

　　他一般赶路走走停停总是要休息一下，可是那人似乎感觉不到累一般一直没有停过，他其实有些累了，但是也不知道如何开口。

　　脚下一只刺猬一样的小东西突然窜出来，赶着他脚边过，为了不踩到它，他脚一斜朝一边歪去。他一手撑着一旁的树干站定，抚了抚胸口，看着那个小家伙已经跑远了，还好还好。

　　“你没事吧。”

　　远处那人站在高地垂着眼看他，那份冷漠疏离又来了。

　　“没事。”

　　他们又开始往上走，林间往常不会被人的注意到的小飞虫此刻因为那人的法术变得明显起来，他们带着萤萤的光点在林间飞舞，倒像是陪着他一起回家一样。

　　“你脚怎么了？”

　　“啊？”

　　那人不知何时停下了脚步站在不远处看着他。

　　“脚怎么了？”

　　他低下头发现在自己脚边围绕着一些刚才那样的小飞虫，正当他也在疑问时，他听见前面传来的脚步声越来越近，然后一只手托住了他的手臂。

　　“别动。”

　　一股灵力突然被灌进了他的体内，那感觉怎么说呢，烈日下的旅人被一阵清风抚慰了。

　　“脚受伤了为什么不说。”

　　“......”脚受伤了？

　　他撩起自己的裤脚才发现脚腕处已经聚起了淤血，不过这可不能怪他，他天生就没有痛觉，以往也都是爷爷发现他哪里出血了他才知道的，可他感受不到的又何止仅仅是痛觉呢，他默默把裤脚掖好。

　　见那人依旧扶着自己似乎还在在意自己的情况，他弯弯嘴角轻松道：“没有很疼，可能刚才崴到了。”

　　那人依旧没有松手，他笑着把脚踩在地上动了动，证明了一下自己的说辞：“你看，没事的，我刚才不是也走的好好的吗。”

　　那人的手应该不会很温暖，他默默地想，人这么冷手肯定也很冷，晚间山林潮湿的水汽细密的包围身体，他脸上的笑容都开坚持不住了，终于看到那人松开了眉宇，轻轻叹了口气，手却还是没有松开。

　　“怎么多的是逞强的人呢”

　　他听到那人轻轻地低喃，他应该向他解释清楚，他没有痛觉，他不疼的，可是那人很认真的扶着他，又让他想要多感受一会儿。

　　“你是什么？”

　　这问题没头没脑的他没听懂。

　　那人似乎耐心很好：“你是什么精灵？”

　　“啊......”原来是问这个呀，他刚准备开口回答，就听到那人又说。

　　“算了，是我唐突了。”

　　那人微垂着头，光影在他眉间晃动，他不知道为什么那人总是无意识的皱着眉，似乎是习惯，松开一会儿便又会皱起来，他梳的整齐的发丝从耳后跑到前面来，一晃一晃的垂在胸前。

　　他好不开心啊。

　　“我是一颗石头。”他自顾自的说起来：“是爷爷告诉我的，我......我天生灵力低微，无法像其他人一样随便使用法力展示自己的原身，而且我......”

　　其实从来没有人认真的听他讲过这些，这里是他的家又好像不是，其他人都有和这里的联系和记忆，只有他没有，他不知道自己从哪里来，他的记忆没有告诉他，他现在知道的一切都是爷爷告诉他的，他的一切都不是他自己本身就知晓得，他知道自己似乎有一段空白，可是他也不知道该如何去补齐，就像没有痛觉一样，他整个人乃至灵魂都是不齐全的。

　　“怎么了？”

　　他对上了那人的视线，那双眼睛里的真诚叫他莫名的相信这个人跟其他人是不一样的，他这一刻他似乎找到了出口：“其实我失去了一段记忆，我不知道自己是什么，从哪里来，我现在知道的所有都是爷爷告诉我的，他说我是石头，出生于玉川，就是刚才我淌过的那条河，它叫玉川，爷爷说它是孕育我的母亲，可是我......真的不记得。”

　　半晌那人接道：“有的时候，不记得也是好事”

　　他转脸看他：“真奇怪，爷爷也说过同样的话。”

　　“那你要听爷爷的话，他也许是为你好。”那人一直垂眼看着脚下的路。

　　“休息一下吧，我知道那边有一个山洞。”

　　两人坐在山洞里，树杈被雨淋的很难起火，他埋头弄了很久也只是见着半点火星，坐在另一边的人观察完山洞才注意到这边，然后火突然就点着了。

　　他抬起头看看面前的人，那人也默默地注视着他。

　　“点好了？”

　　有你在还能点不着吗......

　　“点好了”

　　两人一火堆，漫山奇景，星夜婉转。

　　那人静静地看着远处：“这里很美。”

　　“是吧”

　　“玉川也很美。”

　　他笑了：“这里每一棵树我都认识，每一朵我都能叫上名字，我在这里生活了好几百年，我依然觉得这里很美，不过如果有机会的话，我还是想去看看外面是什么样的。”

　　“你想去哪里？”

　　这个问题要想一想：“嗯......凡间？他们都说凡间是与天界不一样的美，他们那个叫烟火气的美，我想知道烟火气是什么样的。”

　　“凡间有个地方叫苏县，那里有一条街，街上有好多商铺，每天不到太阳出来，凡间的人们便会出来摆摊买卖易货，还有很多美味的食物供人们吃早点，所以每天老远就会看到这条街上冒着股股的青烟，而且那条街上的人是没办法看到自己的脚的。”

　　“为什么？”

　　他看到那人在火光中的侧脸有了笑容，然后那人说：“因为人挤人，没办法低头啊。”

　　谜底揭开旁边的人却没什么反应。

　　“怎么了？”

　　他收回目光：“没什么，我就是在想那得多热闹。”

　　“是啊，一定很热闹。”

　　他有点意外：“你没去过吗？那你......”

　　那人难得有点放松：“是我的朋友，他去过，他讲与我听的。”

　　“你也想去吗？”

　　那人的笑容定格在脸上。

　　“你记得这么清楚，你也一定很想去吧。”

　　那人看着满天的星星，笑容深了深：“是啊，我也想去。”

　　“你这么厉害，去不了吗。”

　　那人突然沉默了，垂下头眉间似乎又带上了点痛苦：“我，哪里都去不了。”

　　他觉得这话不应该再问下去了，他改口换了一个话题：“我还有一个想去的地方，你知道是哪儿吗？”

　　那人深吸了口气问：“哪里？”

　　“九云洲。”

　　那人看着他似乎有片刻空洞。

　　“你怎么了？”

　　“没事，怎么会想要去那里。”

　　他莫名的挠挠头：“九云洲没有人不想去吧，那可是九云洲。”

　　“是吧，对啊。”

　　火星子噼里啪啦的破裂着。

　　“你怎么不说话了。”

　　“你好像，不开心。”

　　火光摇曳，那人藏在火光后的情绪有点叫人看不清。

　　“爷爷说不高兴不要藏着，要说出来，这样关心你的人、在意你的人才会知道该如何让你开心。”这话说完他又补充道：“当然，我们只是陌生人才认识不到半天，你没有必要跟我说很清楚的，但是如果你找不到人说的话，我可以听你说，我发誓我肯定记不住的，我会尽快忘掉的。”

　　时间一点一点的流走，云海那边漏出了一点微弱的曦光。

　　“哼呵~”那人端着的身形第一次有了裂缝，他双手支在身后：“关心的人？在意的人？呵呵没有这样的人，他们只想我听话，应该不会想我开心，全天下的人都不会在意我开不开心。”

　　那人是笑着的，他明明笑起来很好看，笑容本该是甜的，现在却很苦。

　　“我们做朋友吧”

　　“你说什么？”

　　他踉跄的站起来：“我说，我们做朋友吧，让我来做你的朋友，我以神的名义起誓，我发誓我真心希望你开心，这个世界上，我希望你开心。”

　　燃烧了一夜的火堆终于熄灭了，留下一抔残骸，天边熹微，晨光舒展。

　　那人凤眸轻颤，眉宇又要皱起，他蹲下身抬手轻轻地点在眉间那处。

　　“不要皱眉了，你知不知道，你皱了好几次眉头，这样不好，爷爷说了，这样会变丑的。”

　　他收回手对着他露出一个真诚的笑：“仙君你叫什么名字”

　　“空念。”
　　四大皆空，念念不释

　　“空，念。对天空的想念，真好听，一听就是神仙的名字。”

　　第一次有人这么解释他的名字，空念转过头笑了。

　　“空念仙君你要多笑一笑，多好看啊”他站起身：“天亮了我们得赶路了，我家马上就要到了，请仙君到我家做客好不好。”

　　空念跟着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浮土，那小妖灵似乎格外开心，已经跑出了山洞。

　　“等等，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沐浴在初晨的微光下转身。

　　“玉佛生”

　　“我叫，玉佛生。”

　　有玉，佛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