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为故人》择黎

22、番外·相守（换视角）

　　云谏睡不着，失而复得的喜悦在他心腔跳跃，他将明筝紧紧搂在怀里，越看越是欢喜，时不时吻她带着薄汗的额头，或是执起她的手亲吻她的指尖。

　　天道有一句话说对了，他终于得偿所愿。

　　他就这么看着她，不知过了多久，明筝还在沉睡，云谏小心翼翼让她靠着枕头，又替她细细掖了被角，从须弥袋中取出那只毛茸茸的、胖乎乎的小兽放在枕边，叮嘱过小东西不要吵着她睡觉后，他便开始着手填补临苍境的空白。

　　想到两百年来，他的筝儿就待在这样一个简陋的环境里，连架像样的床都没有，他就开始懊恼自己没能早些来。

　　还好他自三界带了不少好东西，明筝喜欢漂亮的事物，他便种了许多花，颜色各异的茶花、馨香秀丽的茉莉……

　　临苍境没有四季之分，灵气充裕，什么花都能成活，还有果树，她喜爱的梨、桃，曾经喜欢的苹果，他都已准备好。

　　甚至怕她吃不到新鲜的鸡肉、鱼肉，他还带了鸡、鱼、兔……各种小动物，原以为临苍境不能用神力化出溪水河流，可云谏试了试，惊奇的发现并没有限制。

　　无怪乎那人待不下去，成日里看着白茫茫的一片，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在这种情况下，自由便显得难能可贵起来。

　　只有他们两人，怕明筝会觉得孤单无趣，云谏便尽量将这里布置地热闹起来。

　　明筝眯着眼，总觉得有一团毛茸茸的东西挨着她的脸，她伸手一摸，摸到了软软的、毛茸茸的一团，她在临苍境两百年，哪有这种东西？

　　她当即吓得一激灵，猛地睁开眼，便看见一团黑漆漆的不明物体正蜷缩在她的枕边，身旁已不见云谏的身影，明筝便猜出这小小的一团是由他带来的。

　　她穿好衣裙，举起那一团细细打量，总觉得这有点丑又有点乖的小东西很眼熟，但是它太胖了，胖到明筝很难看出它是什么品种。

　　她抱着这一团下了床榻，惊喜地发现原本寂寥、空旷，一眼望去满是苍茫白雾的临苍境变了大样，四处都是开的漂漂亮亮的花，还有高大的果树，很是新奇，她不过是睡了一觉，醒来后这里不仅有了鲜花果树，甚至树上还结了累累果实。

　　树下竟然还有潺潺流动的小溪，她若没看错的话，方才花丛中还有一只兔子飞快跑过。

　　这是两百年来她第一次感受到希望和暖意。

　　“醒了？”云谏自后环抱住明筝，将下颔搁在她的头顶，亲昵地蹭了蹭。

　　“嗯。”明筝面颊滚烫，后知后觉的开始感到忸怩，待羞涩与喜悦得以镇静后，她终于想起了一个问题。

　　云谏不是爱亦欢吗？

　　为何会来临苍境？

　　还跟她……

　　明筝面上的热意退散，她扭头，抱着手中沉甸甸的一团神色极为认真道：“云谏，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我知道。”

　　他再也回不了天界，虽心有遗憾，可筝儿在临苍境，他是甘愿留下来的。

　　明筝更觉匪夷所思，白胡子老头儿可是跟她说过，云谏与亦欢是两情相悦，是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怎么云谏反而撕裂虚空，来临苍境找她了？

　　“我走了很远的路，去过许多地方，我看世间万物，万物皆不是你。筝儿，别再抛下我。”

　　明筝是个固执的人，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可是亦欢……”

　　云谏无奈叹了口气，抚平她纠结的眉眼，语调宠溺：“这又是那个老头儿告诉你的？”

　　“你怎么知道？”

　　明筝猛地抬头，对上云谏一双泛着委屈之色的眸子，电光火石间，她猛地反应过来，这从头至尾也许就是一场阴谋，一场针对云谏的阴谋。

　　天道不堪忍受无边孤寂，可他只有选出继承人，才能出临苍境，云谏来了，他便离开了。

　　她还纳罕了许久，很是不能接受自己变成一副泼妇模样，她虽被云谏宠的性格有些娇纵，但到底还是识得大体的。若云谏说出他对她并无男女之情，他心悦的是亦欢，即便是再难受，她也不会不依不饶地纠缠下去。

　　她爱他，胜过一切。

　　想通之后的明筝气得破口大骂，若非那老头儿起了私心，哪来后面那么多事？

　　云谏嘴角笑意纵容，安静听她骂天道是如何不道德，明筝一对上那浅浅的、温和的笑意，便不由眼眶一酸，他找她是不是找的很辛苦？

　　眼眶开始泛酸，明筝眨巴眨巴眼睛，红彤彤的眼眶又蕴了一层水雾。

　　云谏看了轻叹一声，将她揽入怀中：“筝儿，这次我们再也不会分离。”

　　胖乎乎的小兽被云谏放入花丛中，任它自个儿撒欢，而他则将明筝抱至床榻，给她讲天界的一切，还有窈娘。

　　两百年的时间，窈娘已经能够独当一面，那只被她驯服的兽跟着窈娘后愈发柔和，甚至还带回一只母兽，生了一窝崽崽。她方才醒来枕边那一团黑漆漆、胖乎乎的小东西就是那窝幼崽之一。黎泽与亦欢两情相悦，天帝会带着他去向凤王提亲，估计很快就能成婚。重明承和已经被打下诛仙台，瑶华也懂事了许多……

　　明筝头枕着云谏的腿，眯眼听他讲过往两百年发生的事，他真的很好，那些她未能处理的遗憾，一一被他妥善解决。

　　误会解开后，明筝心里泛着喜滋滋的甜，她用手指戳了戳云谏的手臂，很是好奇问：“那我化作弗若后，你是何时认出我的？”

　　她可没忘记，在她被天道带走之际，他脱口而出的不是弗若，而是筝儿。

　　她不提还好，重逢的喜悦终归能冲淡分别的痛苦，她一提，云谏就想起他无论如何试探，明筝皆一一避开的那段日子。

　　他板着脸，抿着唇将明筝扶正坐好：“来解释解释，回来为何不认人？”

　　明筝盘腿坐在床榻上，颇有些理亏地对戳着手指，她那时一方面觉得自己总归要走，日后便再无相见之日，何必再徒惹伤心？另一方面，还不是天道那个老头儿，言之凿凿告诉她，云谏爱亦欢，她不过是他们爱情故事中的一个恶毒女配罢了。

　　对了，她在苍黎境的第一年，看了许多来自人间的话本，那些话本对她这种角色位置有个清晰的定义，叫恶毒配角。

　　她下意识便否决了云谏会爱她这个可能，是以根本没把他的试探放在心上。

　　再说，瑶华说云谏从未去往生海看过她，她以为他是讨厌她的。

　　“云谏哥哥，别生气嘛。”明筝嬉皮笑脸地凑上前，抱住他的手臂，借力倾身吻向他的唇角。

　　唇边微凉柔软的触感令云谏弯了弯眉眼，不过这时他可不能心软，他还有一个问题没问。

　　“那再说说，在仙魔大战前夕，我问你，若是瑶华不曾给你护身法器，你是不是就要接受无崖给你的法器，你当时为何沉默？”一想起当时明筝垂着头认真思索的模样，云谏只觉一口郁气堵在心口，那郁气又化作酸气，咕噜咕噜冒着泡泡。

　　明筝被他一番话问的目瞪口呆，她着实没想到，两百年前的旧账也能翻。

　　“我不是在思索你问的问题吗？”

　　“那思索出答案了吗？”男人有些负气地撇开头。

　　明筝看得好笑，一个飞扑，扑进他的怀里后搂住云谏的脖颈，她眸中泛着星星点点的笑意，告诉他：“是你还没听我的回答便匆匆离开，我从未想过收无崖赠予的法器。”

　　这个解释令云谏十分满意，他板着的脸终于被笑意取代，伸手拢了拢怀里的明筝，让两人距离更加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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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经过云谏在临苍境的坚持不懈，明筝很快给出了反应，某日她看着新端上的鱼汤，忽的起身跑到远处，扶着树干呕，呕得脸色发白，云谏急得给人把脉，片刻后面上神情一时变得有些复杂起来。

　　他看了看仍然扶着树恹恹的明筝，心疼多于喜悦，抱着她往回走。

　　待明筝喝了两口茶水缓过来后，他抚上她的小腹：“筝儿，我们有小狐狸了。”

　　小狐狸？

　　明筝抚上平坦的小腹，大脑嗡嗡作响，艰难接受她即将孕育一条小生命的事实。

　　因为云谏从一开始就说的是他们即将有一只小狐狸，明筝便以为自己怀的的是一只狐狸崽崽，可她却生出了一枚……蛋。

　　是的，一枚蛋。

　　就连一向遇事处变不惊的云谏都错愕了许久，盯着那枚洁白光滑的蛋不知所措，良久他才接受他盼了许久的狐狸崽崽变成了一枚蛋，随他，是个龙崽崽。

　　临苍境灵气充裕，龙崽崽很快便破壳而出，头上还顶着两只犄角，一破壳便先张嘴哇哇哭，以此来展示自己的存在。

　　无论是狐狸崽崽还是龙崽崽，这对明筝来说没有任何区别，总归是她和云谏的孩子。

　　龙崽崽被取名为浮生，从出生起大部分时间便是由父亲带，小浮生有个同样胖乎乎的玩伴，就是那只毛茸茸的小兽，小家伙也有个应景的名字，叫作毛毛。

　　等浮生再大一点的时候，两个被养的圆滚滚的小家伙便在一起打闹，小浮生眼睛圆溜溜的，像是漂亮的黑宝石，他刚长牙时，对什么都很好奇，有一次他竟张着嘴去咬毛毛的耳朵，口水顺着嘴角往下掉，吓得毛毛在连滚带爬奔向明筝。

　　明筝将跌跌撞撞追过来的浮生抱在怀里，一边替他抹去口水，一边温声教育儿子：“浮生不要咬毛毛，毛毛是你的朋友，知道吗？”

　　“盆友……吃……”浮生嘴角又出现了亮晶晶的口水，毛毛见了用两只前脚紧紧抱住明筝的裙摆。

　　这时的小浮生还很可爱，被养得圆滚滚、胖乎乎的，明筝越看越是欢喜，抱着亲亲他肉乎乎的脸颊，浮生也很喜欢母亲，毕竟父亲虽然给他喂吃的，话却很少，也很少逗他玩。

　　他喜欢香喷喷的阿娘。

　　浮生再大一点，能说话时，云谏从三界带来的书就派上了用场，他亲自教导儿子，就连毛毛还是一只兽，也被浮生强行拉着陪他听父亲讲学，这种苦不能他一个人受才是。

　　浮生起初的那股子热切新鲜感过去后，曾耍赖不想再学功课，父亲板着一张冰山脸吓得他去找了母亲，没想到一向对他十分宽容的母亲也难得严肃起来，浮生没有办法，又只得拖着不情不愿的毛毛一同去听他的父亲讲学，还有修炼。

　　除却必要的功课与修炼，他再大一点时，会被父亲带到苍生井，除了花花草草这些临苍境也有的东西，苍生井内还有人、魔、妖、神。

　　云谏就着苍生井向儿子一一介绍，那些他熟悉的人浮生该如何称呼。

　　浮生渐渐长大，身形也跟着抽条，眉目清朗，不笑时一双淡漠的眼睛与他的父亲如出一辙，活脱脱一小云谏。

　　他小时候胖乎乎的，圆润又可爱，还贪吃，明筝自动归为孩子随了她，眼看浮生愈发的像云谏，她酸溜溜地戳着云谏的胸膛。

　　“这样让我好没参与感。”

　　“确实。”云谏点点头，回握住明筝的手后，闷笑道，“我们再试试，下次说不定就能凸显你的参与感了。”

　　明筝:……

　　云谏与明筝在送孩子出临苍境这事上拥有高度默契，虽是不舍，可孩子不能跟着他们永生留在临苍境，他应该去更多地方，见更多人，然后拥有新的家，而不是出生即终点。

　　浮生三千岁生辰那日，他的父亲提出该送他去往天界了，这时的他不过人间十一二岁的模样，还是舍不得离开家的年龄。

　　“浮生，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总有分别的时日，我与你阿娘也是兜兜转转才又团聚。”

　　“那儿子还能回来吗？”浮生虽小，可也能隐隐察觉出他们所住的临苍境与苍生井里呈现的那些地方并不相同，这里只有他们一家三口一兽。

　　“应该能。”云谏摸了摸浮生的头，临苍境需要天道镇守，他与筝儿若一直留在此处，浮生身份特殊，应当是能再次回来的。

　　临苍境的限制只对天道有用。

　　浮生走的那日与明筝抱头痛哭，就连毛毛也被感染，跟着呜呜起来。

　　由于毛毛跟浮生是从小到大的交情，明筝决定还是让浮生带着毛毛回天界，正好让毛毛也回去看看它的父母。

　　浮生到天界时，首先便去了光明殿，父亲说这是他和母亲生活的地方，里面还有黎泽叔叔跟亦欢叔母，父亲说，他回去，他们会照顾他的。

　　黎泽夫妇看着忽然出现的浮生，惊的连句完整话都说不出来，无他，浮生静静站着不说话时，无论是容貌还是神态皆像极了云谏。

　　黎泽立时红了眼眶，颤声试探：“你是……”

　　“黎泽叔叔，晚辈浮生，乃云谏与明筝之子。”

　　时间过的太久，黎泽都忘了师兄究竟走了多少年了，以及他究竟有没有找到筝儿。

　　可看到浮生的这一刻，他喜极而泣，一切都朝最好的那个方向发展，师兄不仅找到了筝儿，他们还有了孩子。

　　黎泽拉着浮生问了他父母的近况，又问了他的年岁，絮絮叨叨了许久，还是亦欢提醒，他才带着浮生去吃东西，而亦欢则带着仙侍去给他准备住的房间。

　　“浮生，就留在光明殿吧，你父君与阿娘皆在这里长大。”

　　吃着鸡腿的浮生点了点头，他也正有此意。

　　次日，黎泽带着浮生去了天宫，天帝看清浮生面容的那一刻老泪纵横。

　　而浮生乖觉跪下磕头：“舅爷爷，晚辈浮生向您问好。”

　　“好好好！”天帝亲自将浮生扶起来，他一连说了几个“好”字，从浮生对他的称呼他便明白了眼前孩子的身份。

　　“你父君他……”

　　天帝忘了自己看了多少回命石，命石不灭，他就安慰自己，云谏也许真的找到明筝了。

　　“舅爷爷，父君让我转告您，请您别担心，他找到筝儿了。”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