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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攻城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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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午日头暖和,不晒。
薛绍伺候太子歇息后,借着小憩的功夫溜了出去。
薛绍蹑手蹑脚、左顾右盼的走向河边。河岸边站着一个矮小的人影,正蹲在抠蚂蚁洞。
薛绍走过去狠狠拍了他的脑袋,人影一哆嗦差点摔个狗吃屎,险些啃一嘴蚂蚁。
他跳起来捂着头道:“薛四,你用那么大力气做什么?”
薛绍焦急问道:“铁棍儿,让你给姜帅送的口信送去了?”
铁棍儿美滋滋的划拉手里的小树枝,道:“送去了,姜帅还留我吃了一顿,馒头松松软软的……”
薛绍不想听他吃了几个馒头,问:“她可说什么了?”
“啊,没说什么啊。”铁棍儿拍拍脑门,从怀里摸出一封信,“姜帅给了我一封手书,让我给左先锋。”
薛绍道:“快拿来。”将手书一目十行的看完,整个人像是被定住一样,脸色煞白,嘴里道:“完了,完了!”
铁棍儿不识字,一个劲的抓着他的袖子问:“信上说的什么?”
“殿下快醒了,我得回去了。”薛绍按住铁棍儿的肩膀,“我吩咐你做的事情,你不可说出去,听见没?”
铁棍儿纳闷道:“听见了,薛四哥,我保证不和别人说。”
薛绍一路上心“噗通噗通”跳,比在战场杀敌叫嚣的还要厉害。
左脚刚刚迈进帐篷,一颗心稍稍回笼,就听见一声低问:“回来了。”声音清朗,并不是初醒后该有的声音。
薛绍惊慌:“殿下醒了?”
“嗯,你给我将桌子上的松木取来。”商渊披着外衣,手里握着一柄弓箭,正在调试松紧。
突然,张弓搭箭对准了薛绍的后心。
薛绍背对商渊取文书,感觉自己的后背像是被猎物盯着似的,毛骨悚然的回头,发现殿下张弓搭箭对准了他,腿脚一软,整个人歪在地上,心里的不安到达了巅峰。
“殿下饶命!”
商渊慢慢收手,问道:“昨夜阿胡鲁突袭,全军未曾出现伤亡,烧掉的粮草也是我们事先调换好的杂草。你为什么派人去往姜帅处送信?究竟是何居心?”
他说话的声音不大,但气势实在骇人。
薛绍所见的殿下都是一派清风明月的君子,此刻一脸凝重,眼色幽深的看着他,让他心如擂鼓,一股脑的倒豆子似的全吐出来。
“殿下,末将是,是受人之托。有人要打探您与姜帅的关系……”薛绍平日里清秀的一张脸挂上了愁绪,“末将未曾做过对不起您的事情,只是那人的命令,不敢违背啊!”
商渊静静的看着他,眸子深沉的像是一汪湖水:“打探出来了?”
薛绍将铁棍儿交给他的文书呈上去,声音带着点委屈:“未曾,姜帅也看出了破绽。”
商渊打开那张带着墨香的纸,上面写着:薛绍,有何贵干?他看着也不自觉的露出几分笑意,字迹张牙舞爪,像是能隐隐约约看到那人背着手蹙着眉头问道:“薛绍,有何贵干?”
“你呀!”
商渊将文书收起来,正襟危坐,问薛绍,“军中虚传战报,该当何罪?”
薛绍惴惴不安,道:“三十军棍,逐出军中,永不录用——殿下,请您看在末将……”
商渊正色:“军令如山,去领三十军棍,再回来给我擦拭弓箭。”
薛绍先一愣,而后大喜:“您不把我逐出军中?”
“多嘴?再加十军棍。”
“不了不了,我这就去。”薛绍一股脑的从地下爬起来。
商渊摸出怀里的文书,再三看过那句话,手指摩挲过上面的笔画,墨香浸透他的指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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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州城
周大按照周寻的吩咐办完事情,正要回去复命,看见被拦在外头的女子,停住脚。
他瞟了瞟守门的四个彪悍的漠北士兵,压低了声音:“夫人,您怎么来了?”
林妙儿穿着一袭纱裙,腰肢袅袅,指了指手里的食盒,声音有些委屈:“我来给夫君送饭,这些士兵非不让我进去。”
“现在州长正在跟阿胡鲁将军商议计谋,闲杂人等不能入内,你把食盒给我吧,我给你捎进去。”周大接过食盒,沉甸甸的。
林妙儿咬着唇,问道:“那夫君什么时候能回家?”
“至少三五日,昨夜偷袭我们大获全胜,烧了攻城军的一半粮草……”周大突然想起这是正事,不能随便说与妇人,便道,“估计打不长的。夫人,快回去吧,最近不太平呢,你还是和小铃铛好好呆在家里吧,不要再出来了。”
林妙儿忧心忡忡的点头,用力思索着周大刚才说的话。
她是个小商贩的女儿,能被周寻这个大官看上说声祖坟冒青烟也不为过。偷袭、烧粮草这些事情她不明白,但是丈夫不回家和那些五大三粗的漠北人勾结让她很不安。
林妙儿下意识的捂了捂自己的心口,突然摸到了一个硬邦邦的东西——是鞋垫,她本想见了周寻再给,结果被那些漠北士兵一呵斥,给吓忘了。
她远远的望了一眼那处高阁,算了,等过几日周郎回来再给也是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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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大掂着沉甸甸的饭盒往院子里走,原本长势正好的迎春花现在被几个漠北士兵从土壤里连根拔起。
其中一个漠北士兵怪腔怪调的用官话道:“这花长得真好,我看见殷朝人都将花插在盆子里,我也要回去试试。”
周大不忍心看那处被糟蹋的花圃,漠北人没文化,看见什么都有兴趣,现在整个府邸都是乱糟糟的。
他在心里暗骂两声漠北人,透过一座假山,正巧看见周寻和阿胡鲁在院门口交谈。
阿胡鲁一脸喜色,还郑重其事的拍了拍周寻的肩膀,看样子对他很是满意。
周寻仍是淡淡的,身影与远处的湖边独竹交叠。
周大等阿胡鲁走了,才慢吞吞的走过去,诧异的看着湖水边七扭八歪的竹林:“那帮兔崽子把你这上好的墨林也给毁了?”
周寻瞟了一眼,枯败的竹叶七零八落,大半的竹都被砍掉,只剩下些孤零零的竹根扎在黑黢黢的泥土里:“漠北人昨天说要做竹筒饭,都给砍了。”
周大便笑:“呲,竹筒饭?”什么茹毛饮血的蛮夷也学着蒸煮做饭?
他将手里的食盒放在桌子上:“夫人给你的饭。”
周寻默了一瞬,打开食盒:“她来过了?”
周大坐在一边,直勾勾的看着:“嗯,被那几个看门的拦下了,饭我给提溜进来了——哟,四菜一汤,夫人真是贴心。”他抹起袖子,将菜一一端出来,红烧肉、香辣藕丁、白菜烧豆腐、青椒酿肉还有一碗浓稠的鱼汤。
满满当当的摆了一桌子,鱼汤还热气腾腾的,让人看了食欲大动。
周寻看着一桌子菜,心里发酸,伸手将周大抓起筷子的手打掉:“你作甚?”
周大瞪大眼睛:“大哥,这么多菜?你一个也吃不完,多我一双筷子的事儿。你不知道,那漠北人喜欢吃生的,那肉还血淋淋的就往嘴里塞,他娘的,这大半年我都饿瘦了……”
他从小就跟着周寻一起长大,平日里周寻也不拿他当外人,所以周大自然而然的就坐下了。
周寻认真道:“这是我夫人做给我的,你出去吃。”
周大看了眼色香味俱全的菜,看着周寻不像是开玩笑似的,赌气的将筷子一甩“哼”的迈出去。其实他也不咋生气,就是觉得下了面子而已。
周寻静静的坐在饭桌旁边,看着满满当当的一桌子菜,脑海里不自觉的就想起妙妙围着灶台做饭的模样,俯身切菜时她额前的头发会时不时的滑落……
日头渐渐偏西,饭上的热气一点点散去,周寻才端起碗,拾起筷子吃。冷透了的饭,他吃得仍是香甜。
吃到天黑透,仍是不停筷,像是要把所有的饭食都要咽下去一般。可桌上仍剩下一大半的菜。
周寻擦擦嘴,吩咐厨娘:“将这饭菜放在地窖中,等明日拿去厨房温一温。”
厨娘诺诺的答应着,将饭放在食盒里端走了。
周大跌跌撞撞的跑过来,喊道:“州长,不好了,太子攻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