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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 3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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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淼淼确实吓坏了,她见村人杀过鸡,宰过猪,唯独没有见过杀人。
成余子心疼她是个小姑娘,不让云姨弄鬼。
暗红的血将她身上的素服染红了一半,成淼淼看着那慢慢上移的颜色,嘴唇都在哆嗦。
听见蒋源叫她,这才回过神来,也顾不得什么礼节什么男女大防,疯了一般就将身上的粗麻白布袍往下拽。
腰上是麻绳捆着的,她手抖的厉害解不开,也撕不动。又怕又慌又急,只片刻便流了满脸泪。
还是蒋源看出她意图,不知从哪掏出把匕首,手腕一压,刀尖一挑,麻绳便断成两截。
成淼淼手忙脚乱将染血的白袍脱下,双手撑着地往后退好几步,离那件血袍子远远的。
可是旋即又发现裤脚上也沾着些血迹,这让她才松下来的神经又绷起来。
理智告诉她不应该在意这些,可是眼神不受控制地死死盯着那片花儿一样的血渍。
蒋源正指挥人将这一屋子人抓走,扭头就见成淼淼傻了一样看着自己的裤脚,不动弹,不说话。
“妹妹?”他试探着叫,成淼淼还是那般呆愣愣的。
他凝神一瞧,便发现了那片血痕,心里嗤了一句,却还是拿着匕首,把那片布料割了下来,丢得远远的。
“好了,这下干净了,”他没意识到,自己的声音像是哄孩子似的。
话才说完,就见成淼淼伸手抓住他的肩膀,而后脑袋一偏,跌在他怀里不动了。
蒋源僵住了。
轻轻拍了几下,又唤了几声,怀里的人都没有回应。
蒋源想将人放下,却发现成淼淼死死勾着他的脖子不撒手。
能砍侯夫人,却不能砍她的手。
蒋源叹口气,只得将匕首收好,两臂一伸,将人抱起,稳稳地走了出去。
外头灵堂上早就没了人,偶有好奇的锦衣卫瞧他,也被一眼瞪回去。
骑马是没法骑了,幸好提前预备了一辆车,蒋源干脆也钻进了车里。
车后是抓获的侯府众人,吵吵闹闹,哭哭喊喊,就这么一路到了镇抚司。
在车上他已经将成淼淼的手掰开了,人一放下,才发现已经晕死过去了,只剩深深浅浅的呼吸,告诉他人还活着。
已经抱了一次,就不介意再抱一次了。
成淼淼又被打横抱着,进了镇抚司,寻了个屋子安置下。
蒋源这才脱身去审犯人。
等到成淼淼醒来,外头天光正亮。
她睁眼看,头顶上是一顶绣了银色祥云和橙色暖阳的浅色帐子,显然不是侯府了。
重又闭上眼回想,只想起她被侯夫人压制,挣扎间自己被染了一身血,剩下的便毫无印象了。
再睁开眼,往外看去,却看到有人坐在起居室喝茶。
见她看过来,那人抬眼瞧她,却是蒋源。
成淼淼瞬间想起了蒋源那把刀和那腥臭的血味,脸色一下又变得煞白,还有些恶心。
见她撑着床边想吐的样子,蒋源皱眉,捂着鼻子过去瞧了瞧。
除了脸色有点过白,显得气色很不好之外,眉眼都活泛了许多。
想着应当没什么大碍,说话也就不客气了,“大夫给开了几服药,怎么还是要吐呢。”
成淼淼一怔,旋即反应过来,“我睡了很久?”
蒋源伸出两根指头,“两天还多。”
见她似乎好了,蒋源就放心坐在她对面,“妹妹你这两天睡得好,哥哥可是要忙疯了。”
“你在侯府可受过苦?哥哥替你报仇,好好整治他们。”
成淼淼懵了,这才意识到哪里不对,侯府好好地停灵出殡,怎么还惹得锦衣卫上门了呢。
蒋源哼一声,“那老太婆以为我送你过去是找东西的,就露了马脚,结果被我们找到证据,一锅端了。”
见她还在发愣,又好心地细细解释一番。
原来侯爷和世子都没死,只是牵涉到叛国案子中,被抓进了诏狱。
为了不打草惊蛇,便对外宣称是死在了战场上,只是缺少些关键证据。
侯府里头看守地严实,锦衣卫找不到东西在哪。
本来听说侯夫人想找个好人家的姑娘,给自己那尚未婚配的儿子凑个对,蒋源正愁怎么插上一手。
普通人家的姑娘,侯夫人肯定看不上。大臣家的女孩儿,那是想都不要想。
结果成淼淼就一头撞了进来,解了燃眉之急。
她顶着锦衣卫的身份,侯夫人不敢将人退回去,只能捏着鼻子认了。又怕成淼淼发现什么端倪,一方面安排人看着她不许乱走,一方面在藏东西的地方加强守卫。
这一加强,就被提前安插在里面的眼线发现了,于是镇抚司就在半个月内拿到证据,查实了罪证,将侯府一家子送进了诏狱。
“真是巧啊,哥哥若是晚去一步,妹妹可就成一缕芳魂了。”
蒋源厚着脸皮贴金,成淼淼心里却疯狂吐槽。
就算他不去,她也未必不能逃出来。
再者说,要不是他,她也不至于被人勒脖子。
心中不快,加上初次见血,她便蔫儿得很,懒得搭理他。
蒋源作为镇抚使,一向不管对方高不高兴,有什么就说什么。
“成阳山上没有人,”他将茶盘端到卧房里,自顾自斟茶喝。
成淼淼有气无力地嗯了一声,就没动静了。
蒋源见她缩在被子里,当她还病着,就要过去探额头,却被打开了手。
“大人,男女授受不亲。”
“说了叫哥哥,”蒋源白她一眼,“再说,也不知道前两天是哪个,扒在我脖子上不下去,非要我一路抱回来。我堂堂一镇抚使,白白当了一回力役,胳膊差点累折了。”
成淼淼自然不记得有这么一遭事,但是蒋源在她跟前阴阳怪气,想来这事,说不定就是她做下的。
于是就涨红了脸,随手摸起一个枕头,狠狠往他身上砸去。
离得近,砸得便准。
蒋源及时抬手,拦住了那冲着自己下巴来的凶器,啧啧两声,“妹妹啊,你就这么对救命恩人呐。”
成淼淼对他怒目而视,蒋源及时住口,放下枕头,摸摸下巴,出去了。
见人走了,这才敢掀开被子。见自己穿的还是之前那身里衣,而且药味浓重,想来是真的没换过衣服,这才放心。
接着又发现床头放了一套衣服,成淼淼翻了一下,只见从里到外全都有,只是拎起来一看,她就不知道说什么了。
里衣的大小款式,一看就是男人穿的。至于外衣倒是女装,只是尺寸马马虎虎,倒是相差不大。
想着换上衣服,又想起一件事来,她好久没洗过澡了。
这下子再闻身上,隐约都能闻见股臭味。
成淼淼懵了,这可怎么是好。
她这边一耽搁,外头等的蒋源就不乐意了,开始敲着窗框催她。
思来想去,成淼淼还是红着脸将人喊进来,我了半天,才说出一句话,“我想沐浴。”
这下轮到蒋源哭笑不得了,真是没把他当外人,好妹妹。
便说安排人去烧水。
成淼淼一想,镇抚司里还不定有没有丫头,总不能让人家堂堂锦衣卫伺候她,更不能让这些大男人往她的房里进啊。
赶紧出声建议,“哥哥可否帮我找个丫头来。”
蒋源冲他瞪眼,镇抚司又不是卖笑的地方,哪来的丫头。
见人没好气地瞪她,成淼淼赶紧讨好地笑一下,竖起一根手指头来,“一个就好。”
蒋源哼一声,没说行不行,“你倒是把镇抚司当初那小破观了。”
过了一炷香,到底送了两个丫头来,只是穿着不太齐整,模样也有些狼狈,头发显见是脏的。
“刚从牢里提上来的,先给你烧完水,再让她们两个收拾。”
成淼淼看着这俩丫头,总觉得哪里不对劲。仔细一瞧,衣服虽然不是孝服,却很素。
惊得她睁大眼看蒋源,“侯府的?”
蒋源点头,“是,别家的太脏,也就侯府的干净些。”
成淼淼张口结舌了半天,抖着手点点外头,“哥哥,你就不怕她们找我报仇?”
“报仇?”蒋源嗤笑一声,回身盯着俩人。
丫头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磕头如捣蒜,“求小姐留下我们,救我们一命。”
“瞧见了吧,侯府那一家子通敌叛国的东西,主子砍头,奴婢发卖。命好的,熬过牢里这段时间,拉去人市卖了,命不好的就死在牢里。能来伺候你,是她们祖上积德。”
成淼淼看着俩灰头土脸的,比她大不了多少的姑娘,再想想自己的身世,觉得悲从中来。
丫头们也就是被拉走卖掉,好歹还活着。
像她这种反贼出身的人,若被官府发现了,怕是当场弄死吧。
成淼淼心绪重重的样子,自然瞒不过蒋源的眼睛。
素来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于是随手抬起她下巴,不出所料,被反应过来的成淼淼怒气冲冲打开了。
“年纪轻轻的,一天到晚有什么好忧虑的,”蒋源轻佻地搓了搓手指头,吹吹不存在的灰尘,才抽出一条手帕来,擦干净手,将帕子丢在成淼淼脑袋顶上。
“好好擦擦脸,脏得很。”
成淼淼摘下帕子对他怒目而视,随手揉成一团,狠狠冲他丢过去。
蒋源也不恼,背手看了她几眼,笑着出门去了,留她自己抱着被子翻白眼。
真要气死了。
两个丫头很会看眼色,蒋源一离开,两个人就赶紧去收拾浴桶、烧水。
两个人一个叫如玉,一个叫采红。
蒋源会挑人,他也怕引狼入室,专门去低等丫头里面挑的。太蠢的不要,太聪明的也不要,总后挑出来两个手脚还算麻利的。
其实他也有自己的心思,将人送到成淼淼这时,他已经和两人说过一次话。
让她们过去,确实是为了伺候成淼淼的,但也是为了盯着这个好妹妹的。
他派人去成阳山查过,山上的道观已经没人了。
山下倒是有村子,村民也说了,观里有个老道叫成余子,养着一个小丫头。
没人说得清他们师徒二人哪来的,只说是这些年一直在。
也没人说得清师徒二人去哪了,说是不常下山,实在没钱了才下来替村民做些事换钱换粮。
蒋源疑心重,成淼淼长得好,普通村民家里生不出这么好看的丫头。
成淼淼明显认识字读过书,行为举止虽然不比高门大户家的小姐有规矩,但也不粗俗,能看得出养她的人是用了心的。
一个普普通通的道士,怎么能养得出这样的女孩儿。真有这种本事,早在京城扬名了。
怕是这个成余子,有本事,又刻意压着本事。
幸好,成淼淼虽然聪明,但总也比不上锦衣卫的手段,他相信,假以时日,一定能找到破绽。
如玉和采红就是来找破绽的。
虽说二人不善于查寻踪迹,但是总不能真叫锦衣卫跟在成淼淼后头,镇抚司哪有那么多闲人。
如玉和采红为了能顺利留下,真是用尽浑身解数。
如玉力气大些,便守着锅灶烧了一大锅热水,又小心地兑水调温。
采红会些女红,等成淼淼在浴桶里泡够了出来的时候,采红已经将那套男人的里衣改好了,就连外衣也将尺寸收了个七七八八,只是针脚略粗糙。
成淼淼看着她飞针走线,一直赞叹,她可没这么好的技艺,一套衣服要做半个月才能上身。
等如玉拿着手炉将她的头发细细烘干,就连外衣也改好了。
成淼淼穿上后,发现尺寸果然合适,比先前好得不是一星半点,不由感慨,蒋源真是会选人,才那么一会儿功夫,就能挑出两个宝来。
接着又感叹,她们两个这样好的丫头,在侯府竟只是个低等丫头。
舒舒服服做了半日小姐,成淼淼心情就不好了,她想师父了。
下山半个多月,不知道师父怎么样了,有没有从云姨手里逃出来,有没有来京城找她。
若来了京城,不知道师父能不能找到她。
她不知道,蒋源也故意不告诉她,成余子早就跑得踪迹全无,就连镇抚司都没能在半个月内找到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