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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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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淼淼骑过马,也只限于骑过。
所以她不会上蒋源带来的马,马高,她矮,上不去。
她看着高头大马发呆,蒋源看着她发笑。
叫了龟公过来,倒是个机灵的,立马弓着背跪趴在地上,还要伺候成淼淼踩上去。
她哪见过这架势,直接吓得跳开,手里的缰绳偏还没松开,拉着马头往后一扯。
这马也是有脾气的,抬腿便要踢她,幸好蒋源一直盯着,马上喝止住了。
又看着成淼淼显然是不愿接触龟公,又指使他去楼里搬了一把矮凳出来。
成淼淼这才顺顺当当骑上马。
她骑上马了,莫九又没马能骑了,偷笑的莫七就挨了一个白眼。
蒋源接过她手里的缰绳来,竟是要给她牵马。
还摆出一张笑脸,“妹妹,你叫什么名字?”
“成淼淼,”她也笑着回答,“哥哥,你长得真好看。”
随后就听见了莫七和莫九的憋笑的气声,蒋源只往后瞪了一眼,二人就老实了。
“妹妹也好看。”
“妹妹是哪里人氏啊,怎会来京城?”他又问。
成淼淼将应付丁老三的话又说一遍,“是一个老伯带我来的,他说京城特别好玩。”
蒋源心里却将这些话翻了好几遍,而后调转马头,换了一个方向。
又走一段距离,却是停在一家成衣店门口。
成淼淼一头雾水地被请进去,由着蒋源给她挑了几身衣裳。
都是素的,她心里嘀咕,脸上不显出来,只有好奇。
衣裳不太合身,有些大,她没说,店老板也没说,蒋源更没说。
于是她换了一身新衣服,蒋源还叫那女老板给她换了一个闺阁少女的发式,就连头饰也换了几件金包银的。
她长得本就不错,稍一打扮,便有了几分贵女的样子。
甚至出了成衣店的门,还有辆马车在等了。
于是她又满怀莫名地上了车,透过帘子看着外头的街景,成淼淼隐隐有个猜测,她怕是要被蒋源卖了。
唉,与虎谋皮,自来不容易。
然而箭已在弦上,由不得她后悔了,大不了再跑一次罢。
沉默了一路,蒋源又开口了,清清朗朗的声音隔着窗帘传进来,“妹妹想要什么?”
成淼淼紧张起来了,“什么?”
“我说妹妹,”蒋源笑了一声,“一路装傻,是为了什么?”
成淼淼沉默了,锦衣卫果然比人牙子难糊弄,也不知是哪里露了馅。
似是猜到她在想什么,蒋源的声音带着嘲笑,“教你个乖,哪有傻子会认字的。”
成淼淼双手握拳又张开,心里悔得能哭出一条护城河了,怎么就不能控制住自己的脑袋呢。
被发现了,再装傻充愣也没什么意思,她悄悄吸一口气,咬着牙说,“哥哥慧眼如炬,只是我确实是逃婚出来的。家里要将我嫁给一个老头,我不愿意,便跑出来了。”
蒋源长长地哦了一声,接着又沉默了一段时间。
成淼淼听着嘚嘚的马蹄声,和车轮滚过的辚辚声,忍不住了,“不知大人,此番要将我送往何处。”
蒋源听见了轻笑一声,“叫什么大人,多生分,叫哥哥,我爱听。”
她在车里听见了,忍不住翻一个白眼,本不想说话了,却发觉蒋源退到了车厢边上,与她仅隔着一张薄薄的帘布。
“你是哪家的姑娘?”
等了片刻,没等到成淼淼回话,蒋源用鞭子挑起帘子一看,小姑娘一脸不忿,瞧见他往里看,成淼淼一把将帘子拉下来。
“胆子真不小,”蒋源也不生气,只是鞭杆有意无意地敲在窗框上,笃笃笃。
“你不说,镇抚司也能查到。百姓们怎么说来的,我们这群蛮子,可止小儿夜啼。”
“哥哥还未说,要将我送到哪儿呢。”
成淼淼的声音从里面传出来,闷声闷气的。
蒋源没说话,鞭杆却往车身上用力敲了一下,咣一声,将她吓一跳。
成淼淼用力瞪了车外一眼,假使眼神能飞刀,这刀恐怕能杀人如麻。
“我住在成阳山,是师父养大的。”
蒋源以为她会一直嘴硬,没想到突然说话了,只是有点出乎意料。
“成阳山?”他没听过这个地方,但也没没说,讥讽地道,“成阳山里居然藏有此等高人。”
“一个道士收养了不为父母所容的弃儿罢了,”成淼淼声音有点低落,听着倒真有点感怀身世的可怜之意。
除了蒋源,他可不管什么可不可怜,紧着追问,“妹妹方才说,家里要你嫁给老头子,现在又说不为父母所容,”他呵了一声,“妹妹觉得对不对。”
话音未落,成淼淼的回话就来了,“看我长大了,能卖个好价钱,就想认回去罢了。”
“大人身高位重,想来不知道我们小民之间的蝇营狗苟,”她语带讥诮。
“叫哥哥,”蒋源没再追问,又走了半条街,才继续说话,“威远侯府的侯爷和世子都死在了战场上,侯夫人求我找个人陪她说话。妹妹运气好,才来京城,便进了侯府。”
成淼淼沉默,她有点没听懂什么意思,让她进侯府陪着侯夫人吗,侯夫人缺人陪?
她不问,蒋源便不再多说。
蒋源并不认为她真的知道要做什么,只是懒得多说,反正不过一个随手抓到手里的人。
长得还可以,打扮起来也颇能看,只要她不说,旁人也想不到只是普通出身,足够糊弄那位侯夫人了。
直到马车停下,蒋源下马,亲自掀开轿帘,就要扶着成淼淼下车。
按说伸过来的这只手白净修长,骨节分明。成淼淼却觉得瘆得慌,还是避开了他,自己跳下车去。
一抬头,她有点懵。
院墙高大,一扇小门。纵使她第一次进京城,也大约能猜到,这是处侧门。
门上白纸糊着,又盖着白绫,显然正在办丧事,联想到之前的话,成淼淼觉着,这大概就是威远侯府了。
虽然是个小门,但是蒋源作为镇抚使,面子不可谓不大,出来了一群管家管事的,上来就告罪,说主母守着灵堂,家中无人主事。
一行人被穿着孝衣的管家恭恭敬敬迎进府去,只见里面到处缟素,就连花草都将艳色去尽,重又裹了白色。
成淼淼有心问蒋源到底要做什么,却苦于没有机会,她身边已经围上了三四个丫鬟,簇拥着她往前走。
等到了前厅,这才停下脚步。
蒋源上前与一个妇人寒暄片刻,又推拒了茶盏,这才回去将成淼淼领上前去。
“听闻夫人有意为世子找位少夫人,本官恬着脸给侯府推荐个人选。这位姑娘幼时替父母祈福,在观里修行数年,最是孝顺不过。”
成淼淼怀疑自己的耳朵不好使了,转头看着蒋源,满眼疑惑,他将她送到威远侯府里做佳妇?做人儿媳妇?
他居然将她送来配冥婚?
镇抚司居然这般不干人事!
她眼里的震惊太过明显,蒋源压住笑意,像模像样嘱咐她,“日后莫要淘气,要好好孝顺侯夫人,否则被我知晓了,可是要来罚你的。”
这般叮嘱完成淼淼,又去和侯夫人说,“她自小粗放长大,任性惯了,夫人看在镇抚司的面子上多担待,犯了什么错也莫要动气计较,派人告诉蒋某人即可,我有空就来教训她。”
成淼淼觉得自己的脑子要转不过来了,这是什么意思,将她送进来做寡妇,还告诉丧主不要欺负她吗?
好在理智告诉她,不要明着反抗这位镇抚使。
顺着还有其他可能,逆着怕要被当场处罚了。
蒋源是送完人就走,连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有。
成淼淼则被一群人半推半送地送进了一个小院子里,刚进去便有好几个丫头上来替她换衣服梳头。
好好的姑娘发型,又被梳成了妇人头。
看着铜镜里一身素白的自己,成淼淼嘴角抽了一下。都说人生如戏,她算是领会到了。
谁能想到,前两天还是藏在道观里的前朝遗孤,今天就成了威远侯的少夫人呢。
虽然是个进门即守寡的假夫人。
也许是为了避人耳目,尽管丫头们一口一个少夫人地叫着,她也没去过前面哭丧守灵见客。
成淼淼也乐得清闲,每日就在房里坐着,看书写字,实在无聊了,去院子里看看天上的流云飞鸟。
府里看得紧,不允许她出院子,有几次她想出去府里看看,结果被看守院子的仆役冷着脸赶了回去。就算镇抚司来人要见她,也得有别人在边上看着才行。
再后来,院子里偶有些动静,听着像是有人冲窗户扔石头。
成淼淼起先还出去察看一番,后来也就懒得理了,只当这府里有顽童。
直到半个月后,要出殡了,这才叫人带着她去灵前。
侯夫人原本安排她要去磕头哭一通,成淼淼倒是无可无不可,就算冲着这半个月的安生日子,她也不介意去拜一拜,哭一哭。
更何况,听闻老侯爷和世子都是死在战场上,那就是为国捐躯的英雄。
她更是心怀敬意。
权贵人家排场大,里里外外跪满了人,她被人领过去,才上了一炷香,就又被拉走了。
成淼淼无语了,虽说是个世子夫人,却是见不得光的。
但没送她回小院去,而是绕到后面耳房里,那侯夫人正在里面端坐着,旁边还放着一个托盘,盘里放着一个小瓶子和一沓白布。
成淼淼一瞬间明白了什么意思,心里将蒋源大骂了八百遍,自己怕不是上辈子欠他的,被这么坑。
“孙姑娘,蒋大人都和你说过了吧,既然做了世子夫人,便得跟着去伺候世子,”侯夫人木着一张脸说。
蒋源也不知是假借了别人的身份,还是出于别的考虑,告诉侯夫人,她叫孙妙真。
这些日子,侯夫人一直这么叫她,就连婚书上写得也是这个名字。
“你也莫怪老婆子心狠,侯府本来谈好了人家,是那蒋源非要横插一脚,将你送进来。”
“你要怨,就怨蒋源。”
说罢,就有两个婆子将她双手钳住,另有两个小厮拉着那条白绫,一人撰着一头,便要往她脖子上缠。
成淼淼自然不是坐以待毙的人,双手被抓住了,便抬脚往后踹。
正好踢在了婆子膝盖上,顷刻两人便疼的松了手劲,成淼淼趁机挣扎出来。
不待小厮上来抓她,成淼淼先一把抢过那根白绫,往前几步跑去,站在侯夫人身后,将白绫在她脖子上缠了两圈。
侯夫人身边此刻无人,自己又年弱,竟真的被成淼淼挟持在手里。
只是好歹也是丧了丈夫和独子的妇人,早已存了死志。手里抓着那要命的白绫,嘴里却嘶喊着,让人杀了成淼淼。
“杀了她,我的私房全给你们。”
侯府的爵位已被指给了族里其他男丁,一个过气的前侯夫人而已,死了便死了。
两个婆子跟着她多年,有些情分自然犹豫,小厮却动手了,耳房里有两把椅子,沉得很。
一人一把,抡起来便要往成淼淼头上砸。
成淼淼本意并不是真想杀人,如此一来便有些慌。她要借侯夫人来遮蔽,侯夫人挣扎着要和她同归于尽,这般一来,成淼淼便在几息之间又从优势变为劣势。
暗骂一声,一手勒紧白绫,一手从侯夫人头上拔下几根簪子,便要当成利刃扔出去。
簪子入手,调好角度还未掷出去,就听见耳房的门被撞得直响。
成淼淼心里一惊,下意识将簪子缩进袖子里,手上白绫也松开了。
脖子上要命的东西一去,侯夫人立马跌坐地上捂着脖子大口喘气。
而那两把椅子也毫无疑问地冲成淼淼砸来,她躲了一下,却还是被砸到了胳膊,被力道带着也跌在了地上。
这下便躲不开第二下了,成淼淼情急之下便要往一边滚,却被侯夫人拽住了胳膊。
不但拽住了,还上手掐住了她的脖子,猩红着眼睛嘶吼,要杀了她。
成淼淼眯起眼睛,抬手便击向她的胸口。孝服的袖子宽大,便无人瞧见,指缝间露出一点银光,正是刚刚藏起的银簪。
她这一击之下,侯夫人真的顿住手,而后软软倒下,差点压在她身上,就连第二把椅子也没砸中她。
成淼淼慌忙往旁边一滚,这才发现屋里已然有了其他人,一个锦衣卫抽刀砍了小厮,一个锦衣卫踹翻了婆子。
而蒋源手里的刀,砍在了侯夫人背上。
见她满眼惊恐看着自己,蒋源弯腰,向她伸出手,“妹妹受惊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