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琉璃琉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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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3 】
这天早上，我最后一次亲吻夫差，吴越两军，终于正面交锋。
范蠡和勾践齐齐领军前头，对阵夫差。夫差一声怒吼，惊破澜天，他率中军直面迎击越军，左翼右翼分两路从后方包抄，不料吴军早早预到，后部两万精兵转身回击，久久，散漫的吴军被勾践自己训练的越军打败，左翼右翼就如此折去；夫差的中军虽势若破竹，但仍久攻不下，后部及时补上，越军回缩，再猛发进攻，打散了夫差的阵。然后是越军最擅长的一对一战，很快，越军就占了上风，眼看越吴两军的人数越来越少，血肉模糊，战场上就剩下仅仅千余人，好一场决战。突然马声嘶吼传入一边我耳，两匹骏马交错腾空落下——那是夫差和范蠡。
夫差招招攻心，仿佛恨不得马上将范蠡杀死；范蠡虽久经沙场，但仍比不过夫差的矫勇善战；突然地，战鼓响起，吴军积累下来失败的沉重和行军的疲倦，让他们输去。眼看大势已破，但夫差仍不罢休，范蠡这边的形式反而越发地差。我惊了，大声呼叫，可四周皆死尸，没有犹豫，我踏上一匹骏马，急急冲去——
范蠡和夫差的剑同时刺出，交错相映，剑的冷光碎出，我尖叫着冲去，挡在范蠡身前。
一瞬间只觉得天翻地覆，剑直直插入我的小腹，鲜血四溅。我仿佛听到，夫差侧身下马抱住我的身体，寒心而痛苦的声音大喊，西施，西施……然后，一把红缨枪插入他的大脑，四周寂静失去了声响。我爱怜地看着他——我再恨他，看着他的血肉淋漓在我面前，忽然，他对我的好，全部，回放在眼前……但我无暇回忆和疼痛了，我只知道，范蠡，我回来了，我冲入他的怀中。
他对我微笑。
我也对他微笑。
然后那把血染的红缨枪，竟然贯穿了我的心脏。
他仍然微笑。
我却已经，无力扯动嘴角。他居然……狠狠地，想要杀死我，不留给我一点时间解释，不留给我们最后一个重归就好的机会。
然后我三年、六年的期待，就那么，幻灭，在尸横遍野的战场上，脑海中全是那个男子干净的笑。
突然我想到，我的六年，我将这一场戏，演到极致，最终，骗倒我最爱的人，也把我，永久留在了戏里，无法逃脱。
我用尽一辈子的力气，我问范蠡，为什么……
他说，我是很爱西施，很爱很爱，但是，我说过了吧，我爱的西施已经死了。
听到这句话，我笑，我说，我想说的是，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肯问问我：为什么；为什么，你不肯给予我一点信任和时间，让我告诉你，我对夫差好，成为他的妃子，都是为了，让他放你和勾践回去，重兴越国……
为什么你不肯相信我，你明明知道你的西施不是那样的人；为什么你明明爱着西施还要和那些莺莺燕燕往来成双；为什么，为什么我们明明可以在一起，你却直直推开我，你明明爱我……
他听到，沉默。
我也沉默，我的视线已经模糊，我看不清这个男子了。
他突然开始抱住我的身边，疯狂地摇着我，用手扶着我的伤口，仿佛如此愚昧地止血，他好像大喊，军医，军医，快来，但是，我已经听不真切。范蠡嘶哑地吼叫，真好，他大概是哭了吧。
我突然发现我好像也哭了，我已经……六年，甚至更多年没有哭了吧……我苦，但我从来忍耐，我怕的是他人的怜悯，那样只会让我自己都可怜自己，然后，失去了长久的坚持。我只是安静地从衣里抹出蠡，蠡已经有了一条明显的裂痕，染上了我的鲜血，但是，仍然，那么那么美丽。
我自顾自得说，我仅是希望你，在我身边，留而不离，但我的愿望终仅能化成泪，流离在蠡心里。我不知道我的声音是否能让人听到，因为这就像呢喃。
我知道，我要死了。
但愿，流离在蠡心里。
【 14 】
范蠡：我一直爱西施，胜过自己生命。但是，当我知道他背叛了越国，而只是为了荣华富贵、只是为了躲在另外一个男人怀里，愤怒漫过我的理智。我不能容忍她的叛国，但我更不能忍受，她对我的背叛。以至于，每次每次见到她，都失了理智。到了最后，竟然狠心将她送入地狱。
聪明如我范蠡，为何就不能冷静想想，她的计谋。
那日，她的小腹和心口，溢出止不住的鲜血，我慌了，想要招来军医，但是已经来不及。我发现我哭了，我还是一如既往地深爱着她。
最后，她说，我仅是希望你，在我身边，留而不离，但我的愿望终仅能化成泪，流离在蠡心里。
其实，你一直流离在我心里，西施……
勾践：我爱的人，是西施。
我努力重兴越国，不过是为了让她有一个平安的归宿。
范蠡不能给予她的，我能。
但是，到了那日，我远远看到他们相视的眼神，终于知道，这一场戏里，没有我的角色。
夫差：这是我的计，我却最终被自己的计，杀死。
一开始，我攻打吴国，掠来女子，我挑选出最美丽的——西施，让她做我的妃，然后，当她彻彻底底地将我恨之入骨，我将送她和勾践范蠡一起回吴国。我早知勾践也爱西施，因此甚至对范蠡有不满，到时，就是一出叛乱的戏码，不管哪方获胜，我都能从中获益。
但不知那日，我开始准备送他们走，突然发现自己并不想失去西施。
那时候，开始明白，我爱她。
甚至，她说要去念恩寺，我许她；七日之后，她说她要静一会，其实我知道，她是要找范蠡，我知道，但我许了。她勾搭太伯宰，为勾践说好话，想要放勾践回国，这是对我大吴潜在的威胁，但我准了。她想要随军“见证越国灭亡”，实质是想要回到越国，但我应了。最后，她为保护范蠡受伤，我居然侧身下马——，我竟拥着她，笑对死亡。
愿得一人心，白首不相离。可惜，西施，你没有，给我这个机会。
【 15 】
后来，相传因为西施的眼泪滴在蠡上，天地日月为之所动，至今还可以看到泪水在其中流动，被后人称之为流蠡（琉璃）。
最后，西施对范蠡说的那一句话，也该成了，我仅是希望你，在我身边，留而不离，但我的愿望终仅能化成泪，流离在琉璃心里。
作者有话说
第7章 琉璃琉璃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