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居奚山》Melom

402、师父

　　肖阳追着阿来到了城外。

　　阿来原本是想在城中与他周旋，毕竟北都是他盘踞多时的地盘，然而肖阳的战斗天赋实在太强，也不知是受了谁的点拨，预判到了阿来的每一步引导，如果不向更广阔的城外逃去，阿来没有胜算。

　　原本在阿来印象中，肖阳是个直来直往没有心眼的人，他是瞧不上耍手段的人的，可是今天不一样，肖阳仿佛对他每一处暗招都有所防备，既不上当也不中招。

　　阿来试过丢毒、化形、傀儡，都对他不起作用。

　　等到了城外，阿来在早就备好的山洞中藏了起来，肖阳在洞外徘徊片刻，选择了不进去。阿来这才松了口气，如果到这里他还敢追进来，阿来是做好了鱼死网破的准备的，逃不出去就同归于尽。

　　不过他也知道肖阳不会轻易放弃，他不进来，只说明他是在外面想办法中。阿来不能一直在这里待着，他得另寻出路。

　　然而实际上肖阳并没有在外面守株待兔，也没有急于将阿来的后路堵死，他曾经听师父讲说追人如同钓鱼，诱饵甩得好只是第一步，最重要的是鱼儿上钩以后的无限推拉。

　　阿来已经被肖阳钓出了北都，现在他要做的是松线，等到猎物以为安全要退回巢中，才是再次收进钓线的时候。

　　这个过程需要等待，肖阳没有那么多时间可以浪费，于是他在四周做好标记就离开了。这一举动正好让阿来误以为肖阳在外寻求机会向内攻打，短时间内根本不敢轻举妄动。修仙道比修鬼道强的一点就是，仙道气味与天相连，收放自如，贰鬼道气息与地底相连，若不是离得远，很难收得起来。

　　等到他歇够了时间，确认外面老长时间没动静了，阿来才试探性地出洞，然而才到洞口，就发现了原蹲在地上缓缓起身的宋竟。

　　“你——？！”阿来几乎要晕厥过去。

　　他还不知道宋竟与桀神身分离，也不知道对方是何时挣脱了赤皎台的束缚，只当是他们低估了桀的能力。现在桀不去对付老对手石空，反而找上城外的自己，难道说石空已经遭了他的毒手吗？还是说石空设计躲开了，而自己恰好倒霉撞上？

　　宋竟不知道他在对视那么短的时间里想了那么多，他是来找肖阳的，在此处发现了肖阳留下的标记，仅此而已。

　　阿来藏在山洞中，味道被大山隔绝，宋竟原本还在想，既然人不在此处，为何要留下标记呢？阿来出来他才明白，哦，原来这里还有个山洞，真够隐蔽的，早知道一开始他也该把居奚藏在这里，然后布个结界，再把外围用树枝遮一遮。

　　两个人乍然见了对方都很意外，狭路相逢勇者胜，阿来下意识想溜，宋竟在他变出镜子以前，毫不犹豫地扔出捆仙索，把他捆了正着，顺手又用了静音符和软筋散，让阿来想说说不成、想爬爬不走。

　　变故来得太快，阿来还没消化了这个事实，就见宋竟又掏出镇魔瓶来，他慌忙叫喊，说自己可以带他去找石空、可以带他领略巫神阵的奥秘、可以给他想要的一切。

　　然而宋竟只看见他的嘴吧啦吧啦地开合，并不能听见他在说什么，他也不想听，不给阿来机会辩白，便将他收入了镇魔瓶。

　　这个镇魔瓶是有熔炼效果的，一打开瓶塞，阿来就能从里面透出的金光中判断出来了，躺在地上虫子似的疯狂蠕动，瞅准斜坡一个用劲就往那边滚，心想就算滚下山坡遍体鳞伤，也比被收进瓶子里化得渣都不剩的好！

　　宋竟没给他机会，长腿一伸大脚一踩，阿来只觉肩膀咔咔碎裂，疼痛来得比震惊要迟，有一瞬间他甚至以为自己是不是只是脱臼感受不到痛，然而不是，迟来的疼痛提醒着他，有几块骨头裂了。

　　但是疼痛不会成为阻挡一具骷髅的理由，宋竟的霸道才是，他将瓶口对准阿来，单手掐诀嘴里念念有词，眨眼间阿来便被收了进去。

　　整个过程比宋竟想象得要快许多，仿佛之前在皇宫中的周旋都是笑话一般。

　　宋竟在肖阳留下的标记旁堆起几块小石头，用于告知后者有人来过了。肖阳做标记的方式很特别，仅有少数几个人知道，因为能够与他齐头并进共同协作的人太少。而这种回应方式肖阳只告诉了宋竟一个人。

　　放好石头后宋竟起身望向远方。

　　细树摇曳，深草扑肩，天边云团翻滚，刮过的风中带来属于大山的清澈气息，山脚下有人家，这个角度看不见，看见了也都是空的，都收进北都城中去了，这会儿城门防守薄弱，却依旧无人闯出。

　　他们被关得太久了。

　　看着这双完全属于自己的手，宋竟也想说一句，久违了。

　　没有经历过与人共治身体是很难体会到的，完全拥有属于自己的身体，是一件多么值得庆幸的事。

　　宋竟从前觉得修行憋屈，什么都不如别人，努力都是白费，现在却觉得，管他修行如何，能够凭自己的双手去争，就已经是世界上最自在的事。

　　现在他要去找肖阳。他不想从阿来口中得知亦真亦假的内容，还要浪费时间去分辨，不如靠自己去找。桀与石空那边有乐安知和洪天海帮忙，他暂时用不着担心。居奚在城中有刺客小队暗中保护，还有麻姑，他也不担心。

　　宋竟决定先去南都碰碰运气，正好居奚担心在南都的沈荷安危，他说不定也能帮上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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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肖阳的确去了南都，消息是他发回上修盟的，他得去看看，担心殷水蓝出行不顺，毕竟李闻覃等人与修仙者甚少打交道，互相沟通不畅也是有可能的。

　　然而当他落地王爷府，却发现李闻覃根本不在，与殷水蓝同处一室的是王爷旧部。他之前来的时候，王爷府是空的，原来这些人竟是乔装打扮混进了平民当中。听闻王爷旧部愿意配合，这当然最好。

　　殷水蓝告诉肖阳，除部分人守山以外，上修盟上下都已到了南都，在齐子献的安排下在各处藏匿起来了，只等他在北都一声令下，这边便会通力协作抓捕石空。

　　肖阳单独与殷水蓝说：“我在北都已与阿来过了招，又驱使镜悲与石空作战，依我看，北都现在不缺与我们同一战线之人，只是事态过于复杂，难以联合起来协调作战，并且我怀疑，石空与阿来敢让巫神阵成为众矢之的，一定是留了后手。”

　　殷水蓝也与他传音道：“这一点我们长老与掌门也讨论过，在无法判断他们后手是什么的情况下，我们能做的就是尽可能地保护好山下的百姓，同时确保在他们发动巫神阵以前，就将石空与阿来彻底戕灭，地点最好是在贾家沟的巫神阵。”

　　“我原先想的是，只在城中设几处可暗中保护南都的点，等你们来之后，再收走李闻覃手中石空召唤符，布到上修盟附近，或是直接布到贾家沟。”既省去引诱之麻烦，也避免给南都百姓带来危险。

　　“贾家沟巫神阵，曾经是用于绞杀桀的地方，石空对那里再熟悉不过，阿来也是，他曾经从那里逃脱，如果用召唤阵将他俩带到贾家沟，他们会立刻奋力挣扎，不遗余力。”殷水蓝耐心解释，“肖阳，如果是你，在明知是围剿的情况下被召唤到南都这样的地方，你会怎么想？”

　　“南都一定布下了天罗地网，修仙修道通力协作，力图置我于死地，没工夫管城里人多不多了，再多也都是诱饵，得赶紧逃开。”

　　殷水蓝道：“不错，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南都人民越表现得一无所知，生活得有条不紊，越说明我们有十足的把握。将阵设到南都，就是为了让石空逃跑，我们已设计好引诱他逃跑至贾家沟的路线，到时候贾家沟会做好接应，这一点齐长老已与蒲清上通过气。”

　　肖阳除了点头没别的好说的，倒是殷水蓝主动问起，桀是否还在元深派。

　　肖阳心里咯噔一下，他知道，如果殷水蓝没有切实的猜测，是不会这么问的，这事八长老也不会帮着隐瞒，他只能如实答道：“是，桀也已到达北都。”

　　殷水蓝倒没说什么，只说：“石空费尽心思复活桀，肯定不是为了给自己找对手，多留意桀的动向，不要让他轻易落单。”她瞥了眼肖阳补充道，“我知道桀现在与宋竟分不开，所以我只是为了上修盟弟子考虑，仅此而已。”

　　肖阳表示自己明白了。之后他去找齐子献沟通情况。

　　没想到齐子献竟在学堂，肖阳差点以为自己感觉错了。当见到沈荷与齐子献对谈，肖阳更是惊讶，不过他并未做过多猜测，只当是齐长老偶然下山结识，站在外头静候齐长老察觉自己。

　　齐子献果然很快察觉到肖阳出现，随便寻了个由头出来了。

　　“何事？”

　　肖阳将北都情况与个人想法大致与齐子献沟通了下，对于桀离开元深派到达北都也都讲了，毕竟宋竟是齐子献的亲传弟子，再不满意也是用心培养过的，不可能不关心。

　　齐子献听后说：“你离开有多久了？阿来恐怕不会在洞里待那么久，当初我等在贾家沟搜寻，阿来在明知没有胜算的情况下，仍敢现身为马渊打掩护，他胆子没那么小。”

　　“我在洞外留下标记，若他出洞，身上便会沾染标记，回去之后我依然能轻易找到他。”

　　齐子献摇头表示不赞同：“克敌制胜一定要快——”

　　“师父！”

　　一声呼唤，一股疾风骤雨般的熟悉气味袭来，令两人都稍稍愣神，侧头看去，是宋竟正快步行来，走着走着换成小跑，两三步便到了跟前，扑通跪了下去，什么话都还没说，人已经泪流满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