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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契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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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羡慕她在宠溺惯穿的家庭成长,她的无忧无虑是我梦寐以求终不得愿的。
梦里常常有一个模糊的身影,水墨丹青色的旗袍,那般明了却始终看不清人的脸,挂在耳边秀发的粉珍珠耳钉是我最熟悉的。
那是奶奶自小就给我的,因此我还特意打了两个耳洞。
梦中我还是三岁孩童时期“妈妈…”我跌跌撞撞奔向她,明明就在眼前我就是怎么也抓不住。
“妈妈…别走,别丢下我…”我跌倒在地,手伸向她试图挽回。
人影散去,我渐渐转醒,花枕湿了大片,下意识地摸了摸耳边的珍珠。
“宇渡?”奶奶的声音在外面响起。“怎么哭啦?”
…我慌忙的擦干眼角。“没有啊,奶奶,你是不是听错了?”外面的奶奶沉默了会儿,脚步声渐远,我才心安。
我不知道是心有灵犀还是说了梦话,但是打扰奶奶是我的不对。
她本来就难过如果我还增加她悲伤的话就太不孝了。
混着牛粪的土墙不隔音,自奶奶醒后就没再睡觉,翻身动静声听的清晰。
二次鸡鸣我就听见了开门声,阴风阵过,窗前晾晒的衣服摇摆,原本躺在床边的老狗呜咽躲进床底。
能让术士家的灵狗怕成这样定是厉害的,我竖起耳朵认真听一个陌生的声音带着哑音恭敬地说:“宇老夫人,老朽姓郑。”
“何事?”
“我家小女遇人不淑,遭抛弃,想不开跳河了,尸躯还泡在水中恳请您帮忙。”
“老先生,这事你应该找水神。”
“这…”陌生人有些为难的道:“这本应该求上水中神,奈何我那女孙已身怀六甲七月余。”
我蹑手蹑脚下床,靠近窗口,掀开遮下的帘布,外面的月光很亮,足以看清人相,站在门前的老人白发苍苍,脸上的老人斑清晰。
奶奶沉默不语,风狂啸过,树丫的呼呼声更显的诡异。“还请您垂怜。”老人跪地,奶奶去扶他也不起。
刹那奶奶看向房间,我心提到了嗓子眼。
奶奶对我很好,唯一事不惯,那就是偷看,犹记得一次,就因为偷看了一眼她抽我十几鞭后还让我跪在正堂一天。
我手不由一颤,连忙放下窗帘,呼吸都急促起来。
痛到心里的鞭痕永远挥之不去。
“水地?”我不知道奶奶为什么要问这莫名其妙的两字,直到陌生人说了位置后,人像随雾散。
天蒙亮,奶奶带我出村,翻山绕岭到了另外一个村,放牛娃陆续赶牛上山。
我跟奶奶到了一户瓦房人家,左侧是猪圈,没有想象中的臭,就连猪屎都不曾有,待我近了些才看清,猪圈的后房压在一块大石头,黑色液体隐约可见地流进里头。
“宇老太,什么风把你吹来了!”屋主从里面出来。
他看起来约莫四十出头,瓦亮亮的颅顶,要是有纹身恐会有人怀疑他就是社会头子。
“来来来,坐坐…”他搬了两个塑料凳出来,茶叶在水杯翻浮。“您可是有几年没来了!”
“唉!”奶奶用眼尾扫周围,弧度轻移,不注意根本不会发现,奶奶自责道:“都怪我十年前不小心惹了祸,才让你过的如此艰苦。”
“唉…宇老太。”黄莱摆手“这事我清楚,我也不怨您,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虽然不太富裕但好歹还过的去不是。”说完他乐呵呵地端茶喝,眼角的笑不似客气话,他是真的是那种得失不怨的人。“现在虽然少了些收入但是也乐得清闲。”
我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只记得十年前的一晚,奶奶被一个赶牛的中年妇女叫去,从那以后奶奶再没晚上出门过,准备确来说是从没再去接生过。
奶奶磨搓指母,吞吞吐吐半天问道:“不知岛桔黄氏有没有新的契约人。”
黄莱盯着奶奶看,这让奶奶更无地自容。
因为她的因为导致黄氏生意缩减,黄莱说不怪却不可能有点怨言没有。
这几年从这行业的人减少,那些雇主为了亲人都愿意出高价,而他只能打捞那些男尸或未婚女尸。
而且一般的死尸也由政府部门处理了,这更难上加难,从他家的造设看就知道他过的多难。
“害!这哪是那么容易找的呀。”
奶奶眼睛一亮道:“小莱,这是屿南依氏第十代往生者。”说完又向我介绍:“宇渡,这是岛桔黄氏第九代水神,黄莱。”
听到这我明白了大概意思,我虽是刚刚入道,也是在术家长大的。
水神是捞尸人的一种叫法,只有跟自己的传承人才会这样介绍,奶奶是打算让我做往生者?
我面色如常,心却很激动。
水神与往生者息息相关,一经绑定世代相连,只有一方绝承才会另选。
“宇渡是您…”黄莱打量我,似有不信,别说是他我也懵,再奶奶开口前我都不知道这回事。
“自古没有男往生者,宇老太你这不是坏规矩嘛?”
“我知道这很为难,如果不愿意那就解契。”这是不是威胁而是真的怕他为难。
她来的目的只有两个,一完成续约,二解除契约。
沉默良久黄莱才道:“这是哪里话,我自然是愿意的。”想来他也清楚,这年头干这行的人少,往生者更是几乎绝脉。
他也是只有这门手技活,只能答应。“我们两家合作千年,我自然不会说二话,只是就怕那些灵体会介意。”
“不用担心这些,以现在思想开放程度,只要加以开导也不会太难。”
“我黄某信宇老太一回。”黄莱说完回屋,再出来时手上多了两张黄纸密密麻麻的黑字填满空。
我们分别在两张上面写下名字,这也算是契约书。契约生效同生同灭,若是一方毁约,各方修术不容,唾弃。
黄莱拿走了一张,放进小盒子中,里面的契书不少,最上面一张是奶奶跟黄莱的。“收好。”奶奶把另外一张放到我手上至此奶奶才展颜。
奶奶用胳膊肘推我,我没反应过来,她又用眼暗示。
我恍然大悟,昨夜听了墙角,没挨罚原来在这等着我呢!“黄大哥,是这样的昨夜有个老先生找我接生。”
“成啊!多少?”黄莱两眼冒光,在社会摸爬我懂得无功无补难求人的道理,我支支吾吾不敢说,可奶奶把这事交给我,这是试我交际能力,也看我能不能胜任,我要办不成她肯定失望。
黄莱见我这样,直接问:“阴德?”鬼怪求上门的叫阴德,活人的叫生意。
虽叫阴德但能不能积德不得而知,只是老一辈人的说法,为的就是图安心。
也有传说是因为孽造多了的人怕自己死后不得好过而专门帮那些阴间人的忙,久而久之有了这叫法。
“是…”我不能确定他愿不愿意,忐忑不定的等他下一句。
“宇老太,你这不是给我出难题嘛!”他没说同不同意去,烟雾缭绕看不清他的脸,我更不安,他要不同意我该怎么办?
阴人生意比任何物种的都难办,一旦同意了没办好可是会被记上的,搞不好还会遭报复。
第一次合作就是最让人头疼的生意自己也是羞愧的。
我求助地望向奶奶,她视若无睹的闭眼养神,没有帮我的意思,她这是完完全全的把这事交给我办了,黄莱大是明白了意思,扭头对我说。“首次就答应阴间人,你这是想把自己玩死?”“要是母子平安还好,万一有个好歹,那老鬼能放过?”这话他是对着我说的实际是问奶奶的。“老太太,我可不想把命搭进去。”
“你不必担心这些,这次宇渡只是看着,我接生。”奶奶没看我,我想她是失望的,面对问话,我连语言组词都组不好。
“哦…哦…”黄莱脸色好了不少。“要这么说,能干。”看他年纪也不大,这是合作了多少才能换来的信任?
“那我们晚上在润河第五个桥头见。”
晚上我背着小木箱跟在奶奶后面,木箱不大就是有点沉勾起了我的好奇心,路上都在想里面到底是什么?想归想我可不敢乱动,要是被发现我免不了挨劈。
走了两小时终于到了润河。润河宽约十米水河端急,我站着桥头望向上游,灰蒙蒙的河流与黑夜融为一体仿佛无边无际。
水声像杂乱无章的音乐,听的人心烦,不知道我到底是烦水落的声音还是烦躁今晚的未知。
十点黄莱坐着三蹦子来了刺穿耳膜的摩擦响入天际。
他从车上拿下一捆麻绳。“走?”
我们穿过桥走了半小时路程终于到了另一村。“老太太,还没到?早知道骑三蹦来了!”
他本来就胖又背着一大捆麻绳,现在说话的是气喘吁吁的,也真是难为他了,在黄莱问的第十次终于到了。
高长的芦苇在风中摇曳,窸窸窣窣的声音听的实在恐怖,若是我一个人我肯定打死不来。
“就这了?我下去。”黄莱开始脱衣服准备下水,奶奶拦下他。“等一下。”
?等啥?三个手电筒全照在水面上来我看不清黄莱的样子但想来他应该跟我一样疑惑。
既然到了为什么不能下水,现在是秋天但凌晨的还是很冷的!
一分钟后我终于知道了原因…
“卧槽!”我猝不及防的跌坐在地,还好我们在的地方是草地,要是石子路…想想都疼。
我默默地退到黄莱身边,远离突然多出来的人。
黄莱不比我好多少,虽是见惯了但冷不丁出现还是很吓人的,万一那玩意有点想法他们就完了。
“是这吧?”奶奶目不转睛的盯着水面,月亮悬在天边,可惜乌云压顶看不清。
“是了。”啜泣声在广阔静谧的水岸格外清晰。“那个畜牲,他怎么忍心…小安还怀着他孩子呢!”想是他们见惯了唯有我动容。
“下水?”奶奶说完早就脱光的黄莱绑好麻绳“噗咚一声人就往水底沉去。”
等待总是漫长的,我蹲下拨弄草芽,裸露的脚踝被蚊子叮咬地不像人样。
水中有声音我扭头看去,黄莱浮在水上,大口喘气。“湖底没有。”他将脸上碍事的水珠抹去。“我去岸边看看。”
单看他一人在水里游来游去我都怕,还是晚上,唯一水里有东西怎么办?我不由得代入自己,心颤不已。
瞧…担心什么来什么只听他说一句:“草泥马”头就消失在视野里。
“奶奶…”我紧张的望向奶奶,奈何她一点不慌,这得是多大的信任?要是人嘎在这里了怎么办?
我急的不行,却不敢乱有动作,何况我不会游泳。
…十几分钟过去了,一点动静莫有…
这人多半凉了,等明天叫救生队过来捞尸吧!
?老先生呢?难道是知道没希望了走了?这坑人的阴玩意!
我在心里暗骂下一秒脸疼得不行,黄莱出水了身边的黑雾朦胧,十几只手在拽着他。
还好老先生在,他一人抵挡黄莱几乎是被他拽着跑的
黑色玩意穷追不舍。“卧槽?”这场面没见过,眼看他们离岸几米远我已经提上放在地上的木箱了,就等黄莱上来跑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