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君》黑讠

2、祶龛暲（第二章）

　　清谷省·南滨市·清何区·人民中心医院

　　暮色如血，斜阳将医院外墙染成一片暗红，像是某种干涸已久的血渍，风从走廊尽头吹来，带着铁锈与消毒水混合的腥气，卷起地上的纸屑，又悄然落下，仿佛有谁在低语

　　ICU重症监护室的大门外，走廊灯光忽明忽暗，像是一颗垂死心脏的搏动

　　许队跌跌撞撞地冲进来，皮鞋在地面刮出刺耳的摩擦声，额头上布满冷汗，每一滴都像是从冰水中捞出，顺着鬓角滑落，浸湿了衣领，他喘得如同濒死的野兽，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手指死死扣住门框，指节泛白

　　“小张……人……人怎么样了？！”

　　他的声音颤抖，几乎不成调，小张站在原地，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微微发紫，像是被抽走了魂魄

　　“许队……570号病人……好像人间蒸发了”

　　“什么？！”

　　许愿猛地抬头，瞳孔剧烈收缩，他死死盯着小张，仿佛要从那双眼睛里挖出真相

　　他记得570号病人，刚送过来的时候，全身多处骨折，内脏破裂，靠呼吸机维持生命，怎么可能“不见”？那是医学奇迹，还是……某种他无法理解的东西？

　　几分钟前

　　570号病房内，监控摄像头的红灯微弱闪烁，像一只永不闭合的眼睛，病床上的人影微微动了一下，极轻微，几乎无法察觉，他的眼皮颤了颤，睁开一条缝，目光如刀，扫过房间每一个角落

　　然后，他看向天花板角落的摄像头

　　那一瞬间，摄像头的红光忽然熄灭

　　病房陷入死寂

　　病人的身体开始扭曲，皮肤下仿佛有无数细小的虫子在蠕动，骨骼发出令人牙酸的“咔咔”声，他的轮廓开始模糊，像是被无形的橡皮擦一点点抹去，空气泛起涟漪，如同水面被投入石子，一圈圈扩散，那人的身体，正在“溶解”

　　没有声音，没有光影，只有存在本身在悄然瓦解

　　监控室里，值班护士若姐正低头翻看病例，手指无意识地敲打着桌面，突然她似乎感觉到什么抬头，目光刚好落在570号病房的画面上空的

　　床铺平整，被子叠得一丝不苟，仿佛从未有人躺过

　　她皱眉想着自己记得570号明明有人，她迅速按下对讲机：“小李，快去看看570病房，人好像不见了”

　　“好的，若姐”

　　原本在569号门口的查房护士小李听到对讲机的话，便走到门前，推门进入570病房，脚步轻得像踩在棉花上，她刚踏进一步，一股阴冷的气息扑面而来，像是有人在她耳边吹气，她猛地回头看向身后空无一人，以为自己想多了别扭头进入病房

　　“人呢？”她喃喃自语，声音在空荡的病房里回荡，像是被什么东西吞噬了尾音

　　她开始翻找，床底、柜子、卫生间……一无所获，此时冷汗顺着脊背滑下，浸透内衣，她越找越慌，心跳如鼓，几乎要撞出胸腔

　　“砰——！”

　　一声巨响，吊针架毫无征兆地倒下，金属撞击地面的声音在寂静中炸开，像是一记丧钟

　　“啊！”小李尖叫，猛地后退，撞在墙上，她抬头，吊针架静静地躺在地上，针头朝上，像一根指向天空的骨刺

　　一阵阴风从窗外灌入，窗帘无风自动，轻轻飘起，她打了个寒颤，牙齿咯咯作响，仿佛有无数冰冷的手指正顺着她的脊椎往上爬

　　她想逃，可双腿像被钉住

　　就在这时，她眼角余光瞥见床单上，有一道湿痕，蜿蜒如蛇，正缓缓渗出暗红色的液体

　　——

　　许愿听完小张的叙述，脸色铁青，他站在570病房门口，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警官证，金属边缘硌得掌心生疼，他是无神论者，坚信一切皆有科学解释，可眼前的一切，却像是一记重锤，砸碎了他的理性

　　“查监控了吗？”他声音低沉，像是从地底传来

　　“王亚博已经去查了。”小张回答，声音发虚

　　许愿点头，带着小张走向护士站，脚步声在走廊里回荡，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某种生物的骨骼上，护士长点头让他们进入病房，叮嘱道：“注意安静，有些病人需要静养”

　　他们走进570病房

　　空气比外面冷了至少十度

　　许愿环顾四周，床单平整，仪器关闭，一切正常得诡异，可他总觉得，房间里有“东西”在看着他，他抬头，天花板角落的摄像头红灯依旧熄灭，像是被某种力量永久封印

　　他蹲下身，手指抚过地板，冰冷，潮湿

　　“这里……有人流过血”他低声说

　　小张没敢接话

　　——

　　医院后巷，垃圾箱旁的阴影里，一个身影蜷缩着，他穿着病号服，浑身缠着绷带，血迹斑斑，他低头看着手中仅剩的十块钱，纸币边缘已被汗水浸湿

　　“咕噜——”

　　肚子发出空洞的声响，像是某种怪物在体内苏醒

　　孤荇有点尴尬笑笑说：“饿了”

　　他自言自语，声音沙哑，像是从坟墓里爬出的亡魂

　　旁边，一个身穿黑衣的男人缓缓浮现，如同从虚空中走出，他面容清冷，眼神深邃如潭，仿佛能吞噬一切光，他低头看着孤荇，声音温柔得诡异：“要不……买个烧饼？”

　　另一个声音突然响起，冰冷、机械，像是从地狱深处传来：

　　“禮涀螫蓠綮，溏諱氻稼嘏范侀穐？”（意思:就这十块钱，还不够回家路费呢？）

　　孤荇猛地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怒意：“不是，小黑你什么意思啊！……”还没有说完就被黑衣男人——黑冰——立刻抬手制止：“哎哎！冷静！冷静！我来解决。”

　　他站起身，走向街角的烧饼摊，摊主是个老头，满脸皱纹，眼神浑浊，他接过钱，递出烧饼时，手指枯瘦如鸡爪，指甲发黑

　　“谢谢”黑冰接过烧饼，转身走向公交站

　　风忽然停了

　　站台上空无一人，只有他孤零零地站着吃着烧饼，远处，一辆公交车缓缓驶来，车灯昏黄，像是腐烂的眼球，车门打开，发出“吱呀”声，仿佛老屋的门轴在呻吟

　　他上车，投币，硬币落入投币箱的瞬间，发出一声金属的哀鸣

　　他向最里面走去，坐在最后一排，角落，车窗外，夜色如墨，街道两旁的店铺早已关门，霓虹灯熄灭，只剩下几盏路灯，像孤魂野鬼般摇曳

　　“优客传媒提醒你，新闻路站到了，请下车的乘客带好随身物品”

　　声音机械，毫无感情

　　黑冰下车，走在空荡的街道上，路人匆匆而过，没人注意到他身边还有两个人——一个是身穿素衣文袍的青年，气质温润如玉，却眼神空洞，仿佛没有灵魂；另一个则是文武袖袍，虎背蜂腰，步伐沉稳，每一步都让地面微微震颤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们终于抵达目的地，一座偏僻的山中宅院，院门斑驳，铁锁锈迹斑斑，门匾歪斜，字迹模糊不清，黑冰推门而入，院子里杂草丛生，像是多年无人踏足

　　一楼现代风格，却布满灰尘，家具上覆盖着白布，像是一具具裹尸布；二楼则是古风房间，雕花木门紧闭，门缝中渗出淡淡的霉味

　　黑冰换鞋，孤荇已经冲进厨房，打开冰箱一看空的

　　他愣在原地，眼神逐渐失焦，像是被抽走了灵魂

　　“那个……好像忘了买菜了”黑冰跟过来一看，语气僵硬，眼神飘忽，不敢直视孤荇

　　孤荇突然倒地，开始打滚，声音凄厉：“啊啊啊啊！我不管……我要吃饭！”

　　黑冰无奈，叹气：“要不我拿钱出去吃？”

　　一旁的小黑翻了个白眼，自顾自倒水喝去

　　“我请客，不用你的钱”黑冰温柔地摸了摸孤荇的头

　　孤荇立刻跳起，拉着黑冰就跑：“走！”

　　黑冰苦笑，刚拿到钱的瞬间被孤荇拽出门外

　　——

　　人民街.徐氏蒸饺丸子汤店

　　店内灯光昏黄，蒸汽弥漫，像是某种瘴气，老板在柜台后低头切菜，刀声“咚咚”作响，节奏诡异

　　“老板，一碗馄饨，一笼蒸饺”孤荇坐下，蒸饺刚被端过来，孤荇迫不及待地夹起一个蒸饺

　　黑冰却突然皱眉发现小黑没跟来

　　“不用管他”孤荇咬了一口，表情满足

　　黑冰没说话，只是盯着门口，风铃无风自动，发出清脆的响声，像是某种召唤

　　——

　　南滨市公安局刑事警察支队

　　局长办公室外，两名黑衣保镖如雕像般矗立，面无表情，眼神空洞，仿佛被抽走了灵魂，门内，张局坐在办公桌后，手指轻轻敲击桌面，节奏缓慢，像是在倒数

　　窗前，站着一个年轻男子，黑色皮衣，棕色阔腿裤，墨镜遮住双眼，嘴里叼着一根草莓味棒棒糖

　　他背对张局，望着窗外

　　时钟“滴答、滴答”，声音在寂静中放大，像是某种倒计时

　　“崔队，不知……”张局终于忍不住开口，但是话没说完就听到

　　“你知道我为啥来的”崔队声音低沉，带着金属般的冷意，压迫感如潮水般涌来

　　张局沉默

　　——

　　重案第三组办公室里安静的可怕

　　所有人都低头工作，没人说话，没人抬头，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压抑的气息，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直到张局推门而入，身后跟着那个头发微长、戴眼镜的男子，身穿灰色长袖，白色长裤，面容清秀

　　“许愿呢？”张局问

　　“在屋里看监控”有人回答

　　张局带人走向最里面的队长办公室，许愿戴着耳机，全神贯注盯着屏幕，完全没察觉有人进来

　　那人无声无息地走到许愿身边，静静看着监控画面查房护士被吓倒的瞬间，他忍不住笑了

　　“哈哈哈……”

　　笑声突兀，尖锐，像是夜枭啼鸣

　　许愿猛地回头，眼神冰冷：“你是谁？小……”话未说完，看见门口的张局，立刻起身：“张局？”

　　“嗯”张局微笑

　　“张局，他是……”许愿欲言又止。

　　“咳！千先生”张局打断

　　那人立刻收起笑容，正色道：“你好，特情局cya小组组长千长生，是来帮你们办案”

　　“你好！刑警队重案第三组队长，许愿”许愿勉强挤出笑容

　　——

　　幸耀超市

　　灯光惨白，照得人脸发青，货架之间的过道狭窄，像是迷宫，孤荇拿着一包薯片，抬头问黑冰：“买这个可以吗？”

　　“嗯”黑冰点头

　　孤荇拿了一包，跟着黑冰走向食材区，水果、蔬菜、肉类……黑冰挑选得极为认真

　　“买怎么多的东西，吃不完吧？”孤荇小声问黑冰

　　“吃不完也没法，小黑他必须大补”黑冰眼神温和，却藏着一丝诡异的光

　　结账时，黑冰低头看小票，完全没有注意到——一辆黑色奥迪缓缓停在超市出口，车灯熄灭，像一头蛰伏的野兽

　　喇叭声响起，尖锐刺耳

　　黑冰抬头，瞳孔骤缩，那辆车，他认得

　　“黑冰，要跑吗？”孤荇问黑冰

　　“你感觉能跑得过吗？”黑冰反问孤荇

　　孤荇想了想好像有道理，两条腿跑不过四条腿

　　车门打开，那人走下，头发微长，眼镜，灰色长袖，白色长裤，微笑如春风

　　“请吧！”他伸手，姿态优雅

　　“不要！”黑冰毫不犹豫那人

　　那人冷笑一声说：“那就别怪我不客气了！”

　　他突然压低声音，语气夹杂着撒娇：“哎呦！师兄求你了~”

　　孤荇浑身一颤，鸡皮疙瘩瞬间爬满全身：“咦！”

　　黑冰嫌恶地后退一步：“有啥事？快说，但我不一定同意”

　　“先上车”那人迅速帮黑冰开车门

　　黑冰冷着脸，拎着购物袋上车，车子启动，驶入夜色

　　车内气氛压抑的狠

　　那人终于开口问黑冰：“师兄啊？今天早上10点多，你在哪？”

　　“派出所？啥了”黑冰闭眼声音平淡回答那人

　　“是姚桥派出所吗？”

　　“是”黑冰说完睁眼，通过后视镜与那人对视，那人立刻避开目光

　　“说吧！有事吗？”黑冰压低声音，像是从深渊传来

　　“就是早上你知道的事情”那人通过后视镜观察黑冰的表情

　　黑冰和那人对视了一眼，便侧头看着车窗外的风景没有回答，那人见黑冰沉默不语就没再问

　　——

　　南滨市公安局刑事警察支队大门口

　　车停稳，那人下车，绕到另一边，拉开门对黑冰：“师兄！请”

　　黑冰下车，抬头看着“南滨市公安局刑事警察支队”几个大字，脸色阴沉，仿佛在压抑某种暴怒

　　那人笑着拉他手腕，无视黑冰的抗拒，走进大楼

　　“我能揍他一顿”孤荇低声带着一点怒气问黑冰

　　“看看他想干嘛”黑冰语气没有任何温度回答孤荇

　　重案第三组办公室门口，黑冰盯着牌子沉默

　　那人不给他反应，直接拉他进去

　　所有人抬头，目光复杂

　　那人不理，拉着黑冰径直走进队长办公室

　　许愿正在白板上整理案件信息，听见声音转身看向门口的千长生和黑冰

　　“许队长啊！人给你带来了”千长生笑着说

　　许愿看着黑冰处于礼貌微笑说：“你好！我是特案重案第三组队长许愿”

　　“我是你舅”黑冰面无表情回答许愿

　　许愿一怔，眼中闪过错愕，迅速恢复：“那舅舅还没有介绍自己呢？”

　　“你叫我舅就行了，名字回去问你妈”黑冰冷淡

　　“好！那咱们说点别的”许愿强颜欢笑的回应黑冰随后他拿出照片递给黑冰，黑冰看了一眼，发出一声轻蔑的“咦”

　　许愿默默走到千长生身边，压低声音：“千组长，这就是你说的那位位神人？我看是不是脑子有问题？”

　　千长生有点尴尬挠头，不知道怎么回答许愿

　　突然黑冰冷冷接话：“我要是记得没错的话，某人小时候学人家玩火，差点把你母亲的东西烧了，然后……”

　　“我错了，舅别说了！”许愿立刻求饶，脸色发白，像是被揭开了某种不堪的往事

　　办公室内，灯光忽闪了一下

　　窗外已经黑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