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熄星不陨》郁曙天

4、大隐于市

　　实话说，所谓黑市和何穆羽想象的要差很多，无论从哪一个角度：开设场合，拍卖形式，参与人群......有一种“理想很丰满，现实很骨感”的意识差。
　　“陈哥，就这？”何穆羽迟疑着开口。
　　对面人应了一声，“嗯，就这儿。”
　　“看起来和我想的......太不一样了。”何穆羽挠了挠脑袋，“小说里面都是那种什么面具盛会，怎么也得有点保密性？？”
　　陈沐阳瞄了他一眼：“你也知道是小说哦！”
　　一句普普通通的话说出来却有一种阴阳怪气的味道，随即他也解释了。
　　“能来黑市的大手笔就那么几位，森党管辖区域，若非是政府监察，怎么也是世家或权贵了。”
　　何穆羽点了点头，跟着两人席地而坐，周围不断有叫价的人，也没什么举手的流程，纯粹的原始纯粹的吼声在僻静的广场传开。
　　“......不会，”他指了指喊价声最大的一个人，“被其他的人发现吗？”
　　然后第二次接收到了看傻子的眼光，梦章解答：“有没有一种可能，这已经是一个密闭的新空间了，只是我们拥有‘入场券’才能进来？”
　　何穆羽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梦章只是让他自己去边缘碰碰试试。
　　离开广场中心没走几步，就撞到了一片泛着淡蓝色的屏障上，声音还蛮大，不少人看了过来，见到陈沐阳两人和他是一起的有些吃惊。感觉到有些丢人，梦章忙拉着陈沐阳找了个边缘位置挪了过去。
　　何穆羽揉了揉撞得生疼的脑袋，装作什么也没发生，沉稳地朝着熟悉的人走去，又引得一片人头跟着他转动。
　　尽管没有他刚刚愚蠢的举动，落在梦章身上的打量也不少，银白的发色放在任何一个年龄不大的人身上都引人注目，何况是个长得标志的。
　　旁边有忍不住搭话的，“陈少，这位是交易的？”
　　是句黑话——进黑市要不是买要不就是卖。
　　陈沐阳皱了皱眉，露出不怒自威的表情，见对面心里就打鼓，“语气放尊重一点，我们陈家供奉的姑奶奶也配你这种人过问来历？！”
　　何穆羽这才有一种新交的朋友是一位大佬的即视感，他悄悄给陈沐阳比了个大拇指。
　　看到下面的手势，陈沐阳点了点头，眼神露出一丝得意，但也没像在旅店一样笑着会搭上人肩膀。
　　“对不起，姑奶奶，刚刚是我……”
　　梦章比了个暂停的手势，对面人也不敢说话了，就弯着腰一直保持一个鞠躬的姿势。
　　“呵，无趣，”梦章扭过头。
　　对面这才送了一口气，找本家复命去。
　　陈沐阳这才看清来处，偏头对姑奶奶说：“来人是柳家的。”
　　梦章点了点头，好似不乐意对此多提及。何穆羽见此戳了戳陈沐阳，“孟……小姐和这个什么柳家有什么冲突嘛？”
　　陈沐阳狠狠点了头，“可别说了，十几年前姑奶奶刚来，柳家就不识相，差点给人家姑奶奶买回去了。”
　　他偏了偏头又指了指广场中心，“就那儿，看到了吧。第二次了，你说这得是多瞎！”
　　“刚刚就算是梅开二度。”
　　万一有可能就好这口呢。
　　何穆羽心中暗自这样想着，瞄了瞄梦章的脸——那确实是完美的造物。
　　听到这里，梦章转过头来，阴恻恻的对陈沐阳笑了笑，指着自己耳朵：“我、听、的、到。”
　　陈沐阳噤声，连带着何穆羽也不敢动了。
　　那边跨坐着的柳家人倒是转过头来，遥遥的给了一个笑。
　　陈沐阳给他科普：“柳家掌权者的儿子，叫柳薄，就喜欢使一些下作手段。”
　　旁边梦章轻嗤一声：“柳家都就改不了这个臭毛病，养着蛇也学不得蛇，反倒像是阴沟里的老鼠，又丑又臭。”
　　何穆羽抬头看了看对面的青年人，属实算不上丑，回过头又看看这边坐着的姑奶奶，心里又默默肯定了梦章的评价——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古人诚不我欺。
　　陈沐阳又戳了戳何穆羽：“兄弟，你知道大小姐来干啥的吗？”
　　何穆羽诚实地摇摇头。
　　“‘星’，这次的拍卖会有‘星’，很多不一样的‘星’。”陈沐阳压低音调，“去交映之前，得有底牌。”
　　“交映很可怕吗？”何穆羽提问，“可是世人大多都赞颂交映的功绩啊？”
　　陈沐阳摇了摇头：“想得太简单了。交映本身还是有一定歧视色彩的。”
　　何穆羽皱了皱眉，见四周没有窥视的人，又安下心来接着问：“你说歧视——我不太理解，即使森系和赛系有冲突，但是大众化的学校必然不会出现歧视吧。”
　　梦章抬手示意他们两个安静一点，随口回他：“你又怎知大众化的学校就没有小众傻逼的人。”
　　“大小姐，呸呸呸。”陈沐阳连忙打住梦章的话，“咱不说那些个脏字的啊，爷爷知道了高低得说我带坏你了。”
　　梦章没有继续说话，只是默默看着周围人对于黑市物品肆意的叫价争抢，直到听到介绍“星”的出场，她猛然抬起头，银白色的头发被随意撩到脑后，湛蓝色双眼颇为聚精会神的看向场中的拍卖中心处：“陈沐阳，我要那个不好看的。”

　　“星”也有颜色之分，透出裂痕中颜色越亮的能量越高，也就越珍贵。而那种周围裂痕大光芒小的就是快要诞生的——近乎废品的“星”也就是梦章所谓的不好看的——起拍价是八十——万做单位。
　　“姑奶奶，您买也挑个好的啊。”陈沐阳掏出卡就准备叫价，“一百。”
　　“200以下，”梦章不搭茬，只摸着手腕的三只镯子，“就要那个，别的不要。”
　　陈沐阳只得又往圈子中心凑了凑，“一百三。”
　　柳家那位柳薄听到了倒是来了兴趣，斜着眼瞥到这边往上又抬了抬，“一百五。”
　　何穆羽这个时候倒是不做声了，他倒也不知道所谓数字的意思，只是心里暗暗揣度“星”的价值。一个光芒暗淡的“星”在黑市里的价格就可以上百万，而交映所谓的入学对于“星”的觉醒的包揽——多么令人眼红的诱惑力。
　　“二百。”陈沐阳看了看情况，索性直接把价格拉到最顶，“还望诸位借我爷爷一点薄面。”
　　柳薄倒是大方把头扭了过来，坐在圈内张了张嘴：“陈大少爷都发话了，我们小辈哪敢夺人所爱。”只是那冷冰冰的眼神算不得是好意，“只是选了这个心爱的，下个心爱的也不好到手了。”
　　陈沐阳大方认下来，站起身摆摆手，“陈某只求这个不怎么样的，之后不再出价，有更好的也放给各位了。”
　　那圈中心早已敲下最后一锤，这个“星”便也属于陈大少爷他们一行人了。
　　梦章也提溜着何穆羽站起身：“各位，陈少爷说到做到，东西我们到手就走，各位也莫要拦了。”她用手指轻轻点住何穆羽后腰，小声警告，“东西到手了跟着快走，九州城也有抢劫的。”
　　何穆羽颇为紧张的点了点头，“星”就这么容易的到手也多少出乎何穆羽的意料。毕竟没见识过拍卖会的人多少会认为行情要更激烈些。
　　所谓快要报废的“星”能被这位姑奶奶挑中也是自身有些本事在，当然不会普通的被当作材料浪费。三人也没再看后面的拍品，只等拍卖的屏障一开启，便嗖的一下窜出去。
　　“失策了，还是有老鼠跟着。”梦章颇为不耐烦的掂量着手里价值二百万的“星”，“早知道从你爷爷那里借几个人扫扫尾。”
　　她把二百万随手扔给何穆羽，摸了摸手腕处的细镯，“叮”一声碰响。
　　“你们先回天堑，”梦章转过身面向身后的追兵，“我来看看九州城到底需要多少耗子药。”
　　陈沐阳拉着何穆羽就继续跑，“咱也不用管姑奶奶，她一个人够了。”
　　“这把高端局，柳家给人姑奶奶玩生气了。”

　　何穆羽想着昨天的茶几和早上的门，不由得心里点了段香，提前为追兵默哀。
　　选的旅馆“堑谷”离着拍卖会所倒也不远，两个成年男性跑了得有十几分钟也就到了，何穆羽扶着膝盖示意自己喘几口气。
　　“兄弟，多锻炼啊。”陈沐阳拍拍肩膀，“看我们森党避世都没那么虚。”
　　喘够气，何穆羽摆摆手问他：“那个柳家是怎么回事？”
　　陈沐阳刷卡打开房间门，“胡白黄柳，四大家，加一个陈姓，九州城的地段森党就这么几个人物。”
　　四家本是以封建官家起的底子，历史也久的不好说是哪个年代，世家大族到底顽固派是多些的。所掌握的“星”对着出马仙所谓的名头，这才联合着商量改了四位仙家的姓氏借个威。
　　陈家和柳家本算不上世仇，九州城建立的时候陈家出力最大，即使原本算不得森党的老牌势力，也慢慢抬高到不属于陈家的位置上。
　　“柳家顽固派多些，本事没学着仙家，性子倒是不小，就学着碍事。”陈沐阳把手压在枕头低下，“久而久之梁子也就结起来了。”
　　何穆羽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两人就在屋里安静的躺着，直到房间门被敲响。
　　“哪位。”陈沐阳穿上拖鞋。
　　“别让你姑奶奶等。”
　　这句话清脆悦耳，到了陈沐阳心里却是如坠冰窟的冷，“唉唉唉，您别急，这就来。”
　　“……”何穆羽也正身坐好。
　　梦章拄着那把淡黄色的长伞倚靠在门框边，听到屋内的动静也不再多敲。她撩了撩耳边的银发，漫不经心地掐了掐手指，指使道：“顺便把我那蛇拿出来，刀也带上。”
　　何穆羽坐在那里只觉得恍如隔世，晃晃悠悠直起身提溜起绑的严严实实的蛇，也跟着往门口走去。
　　见门开的利索，梦章看着衣衫不整的两个人也没多说，指了指旅店的路标：“堑谷的训练室，你爷爷花大价钱包下来的，不用就浪费了。”
　　“姑奶奶，这还没开学呢，”陈沐阳笑得心酸，但仍跟着走：“咱也不用那么早准备吧。”
　　梦章睨了他一眼，“你倒是对自己有几分信心，姑奶奶我都不见得能过那几关。”
　　“哪能啊，我得多大本事，”陈沐阳摸了摸鼻尖，捧着苗刀走进训练室，“小何兄弟，你也得来。”
　　何穆羽拎着蛇跟上，“孟......小姐，这个给你。”
　　梦章也不介意称呼，两只手往蛇头的绑带一松，那蛇就挣脱了舒服，扭扭就要往外翻身。
　　“扔他身上。”梦章摸了摸腕上的镯子，训练室的门在无形的力的作用下咚一声观赏，湛蓝色的眼睛冷冷的盯着站在场中间的青年，“三分钟。”
　　何穆羽抖了抖手，不大确定的问：“姑奶奶，您说什么？”
　　梦章有些烦，从身边人手里接过蛇，低头对上黄褐色的竖瞳，指尖微微荧光一甩，朝着青年扔过去。
　　“我要你醒刀。”

　　“杀了这条蛇，陈沐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