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河上的葬礼》弗洛门萨

3、第 3 章

　　“太阳总会升起，但大海只在月光下耀耀朦迷”

　　我非天生而如此，是生活教会我掠夺与薄情。我踏足的每一寸土地，都必将臣服于我。就让我们一同感受命运的不公吧，我亲爱的，上——校。
　　月光淡淡贴伏在雪上，深沉的海面漆黑诡谲，那鬼魅般的巨大黑影像死神的镰刀架在脖子上，魔鬼的黑袍携着腥湿的海风眨眼现在眼前，阴鸷锐利的眼睛盛着恶毒与歹性，于黑夜里闪着磷光。北煴从心底升起剔骨冰寒，他缩到秋霖身后，听见魔鬼富于磁性的嗓音披着浓雾，似潮水不徐不疾悠悠流转，“林上校，别来无恙。”
　　北煴过往的十八年里想过无数种帆船上岸的景象，唯独没能想出这般凶猛恶煞的船只形象。一如他只幻想过渔人，年轻的航海者，至高是商队，偏偏想不到登上岸的是军队。“我不喜欢军舰，更不喜欢将军阴沉的脸上那一双老鹰的眼睛。”北煴对冰塔说，“就好像是被盯上的猎物，随时会被剥夺一样。”
　　“你来这里做什么。”
　　“我把游莫带来了。”
　　恶魔与魔鬼只一字之差却分明划在地狱最极端的两个地方。游莫不是天使，是落入赤火的悲女。
　　命运多么的捉弄人哟，竟叫我见到了曾经的爱人。那年少纯清炽热的恋情此刻就像一盆冰水浇了我满面，如硫酸腐蚀岁月的面孔，我羞惭的恨不能从未来过。“好久不见，上校。”游莫优雅而端庄，但只有海上的神灵才知道她的心脏在如何侵蚀，又是如何在腐烂！我从不曾像现在这般厌恶金钱与地位！
　　秋霖淡如水的目光瞥过苍枭嘴角噙着的弧度和扣紧游莫纤细腰肢的手。你并不高兴，这谁都知道。从刀子捅进腹中的那一刻，你就失去了勇气和信仰。你感到挫败，感到难堪，甚至变成了只敢熬着乡思不敢去回答少年问题的懦夫。这又是谁的疑问？忧郁的人啊，如今恶魔的餐刀划开了血淋淋的现实，你能邪恶的照单全收吗？
　　“林上校。尊父于两年前牺牲，尸骨裹旗葬于烈士墓。很遗憾你不能参加他的葬礼。这是他的遗书。”苍枭从怀中掏出书信递到秋霖面前，漆黑的视线尖锐地刺穿他对手的皮囊，却发现苍白一片。我憎恶他这幅淡漠的模样，似乎任何事情都不配他走一点心。哪怕我夺走了他的一切，将他踹下神坛，滚满尘埃卑微入世的他却比我更像胜利者！凭什么锦衣玉食天生高贫苦一等？我分明掠夺来将军的宝座，他又活成世外神仙！
　　哦，天呐！他的心在哀鸣！可我又能为他分担什么？我亲爱的，亲爱的上校。语言太过苍白，可我已失去抚慰你滴血的心的资格。我没有一刻像现在这般厌恶金钱与地位——不！不！我这是在做什么？那毕竟是过去了的，曾经的葬礼。“请节哀，上校。”游莫道。
　　太阳踏着滚滚白云高居王座，海面碎着金光粼粼荡荡。“我要将这里作为军事基地……”苍枭缓慢地陈述着，“前面破旧的老灯塔，这座年久失修的危屋，还有后面的雪松林木，都要毁掉……”尖锐的枪鸣打断他的话，雪地上踩下几脚狗狗沾满印泥的梅花。
　　“北煴。”秋霖抱紧少年瘦削冰冷的身体，清晰地察觉到一条鲜活的生命正从自己怀中流逝，他沙哑的呼唤，“北煴。”那张淡漠的脸终于生动起来，恍若万马奔腾硝烟四起的战场。
　　“将军，属下本欲击杀北极熊，这少年却突然冲上来，放跑了我们到手的猎物！”
　　“他并没有惹你，你凭什么杀他！”北煴怒道，继而死死捂住腹部咳出一团鲜血，“他并没有做错事，你们为什么要判他死刑？动物也是人……动物也有悲喜哀怒……”他的声音很轻。眼泪也很轻。也许他的命如北岛上的一切生物一样很轻。只是他不明白，为什么这样轻。
　　“苍枭。”那声音有怒也有悲，更多的是不该和责怪。“救活他。”苍枭望着秋霖挺拔决绝的背影，“剩下的等他好了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