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见》千灯里

9、酸涩

　　09
　　岑望没想到会再次见到陈昱，毕竟他认为他已经把话说得很清楚了，更何况他和楚子涵这会应该正是蜜里调油的时候，前两天他还听说陈昱为了他的小男朋友在拍卖会上拍了一幅价值不菲的画，楚子涵当场就给了江来一个热情的吻。
　　岑望有些不耐烦。
　　陈昱自然也知道岑望不想见到他，但他还是向前走了几步，岑望低头，阴沉的目光敛起，片刻间又换上一个漫不经心的笑容。
　　看着陈昱离他的距离越来越近，岑望有些用力地把酒杯放到了桌上，碰桌声清脆，随后往陈昱的方向滑了一段距离，无色的酒液在杯中晃荡，止住了男人继续往前走的步伐。
　　吧台前灯光闪动，刚刚还是烘托气氛的摇滚，这会已经切成了一首婉转流离的现代歌，陈昱静静地站在那没开口，高大的身影落在跟前形成一片阴影，岑望姿态随意，压迫感却丝毫不弱，和江来形成了隐约的对峙。
　　岑望滑出那个酒杯后就没再抬头，自然也就没看见陈昱看他的复杂眼神，不过就算看见了也只会嫌恶心。他不明白陈昱出现在这是想干什么，在他的认知里陈昱也不是这种不识时务的人，心情本来就糟糕，看来今天就不该来酒吧，回家舒舒服服睡觉多好……
　　“股份的份额我会重新划分，城东的两套别墅也会留给你，改过的合同明天会交到你手上。”
　　陈昱的有些干涩的声音将思绪游离的岑望拉了回来，他还没仔细想，陈昱就伸手拿过了吧台上岑望用来警告他的酒杯，薄薄的一层铺满杯底，陈昱一饮而尽。随后深深地看着岑望定了片刻，转过身朝着酒吧外走去。
　　岑望轻轻扯了一下唇角，眼底没有得了便宜的喜悦，对于这份“好心”，他不在意，但也不会阻拦陈昱想要给他送钱的举动，白来的钱，就当买了自己曾经的天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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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出酒吧，冷风扑面而来，吹散了一直待在室内的燥热，初秋的天气有些反复无常，岑望有些想念江州了，来南城的四年终究是改不了在江州养了二十多年的性子。
　　岑望心里堵得慌，偏偏今天好像特别不顺，风一直往他眼睛里灌，酸涩的眼睛逐渐被泪花浸湿，岑望深深叹了口气，闭上了眼。
　　初秋的夜晚已经有些冷萧，与酒吧里的声色犬马大相径庭的是空寂无声的巷尾。
　　这巷子少有人来，这会却隐约传来了几声听不清的呜咽，被风吹得有些破碎，到岑望的耳边早就分不清是因为挣扎还是别的什么。
　　岑望皱了皱眉，有些低沉的情绪也在这时逐渐清醒，侧耳听了片刻，原来似有似无的声音这会已经销声匿迹，巷子重归寂静，彷佛要融进漆黑的夜色。
　　哐啷——嗒——
　　是易拉罐被踢走又踩瘪的声音，岑望终于确定巷子里的或许不是喝酒喝嗨随便找个地方□□的无聊男女，岑望捋了捋衬衫袖子，正愁心里的火没处撒呢。
　　岑望拎了一个不知道谁扔的酒瓶，走进巷子没多远就看见了两个模糊的黑影，较弱小的的那个被人笼罩着，双手不断挥舞挣扎，好像是看见有人经过，条件反射想呼救，却只有几声低低的呜咽。
　　岑望的火顿时压不住了，冲过去一把扯开那人，酒瓶顺势砸到墙边，拳头紧接而上，左手反擒住那人的手，岑望没收着力道，抬脚就是狠厉的一踹，凄厉的痛呼声响起，还参杂着骂人的零碎语句。
　　岑望偏头，巷子里昏暗无光，他只能隐约凭着那道细弱的身影判断对方是个姑娘，他没有和女孩交流的经验，只能尽量放轻声音：“小姑娘，你要报警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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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岑望从外套兜里摸出一根烟，手指用力地捻了捻，直到整个手掌都染上烟草的味道才停了手。
　　脑海里仿佛还回响着女孩带着哭腔的声音，“不用了，对不起。他……他其实是我男朋友……”
　　嗯，一个女朋友不愿意就带她来酒吧，企图酒后乱性的糟糕男人，这样的人，居然也有女朋友。要不是小姑娘身体不舒服，借着酒吧的暗色偷偷把酒倒了，保持着清醒，又碰巧遇到路过的岑望，小姑娘说不定真的会被那畜生玷污。
　　不知想到了什么，岑望偏头自嘲地笑了笑，脱了刚刚打碎酒瓶时被酒液溅湿的外套，露出黑色的T恤。把手里捻得破碎的烟扔进垃圾桶，岑望转身一个人走回家，步子放得很慢，路灯微弱的光将他的影子拉出长长一条。

　　南城的夜还是这么冷啊，不管在这待多久，他都不会适应的吧。

　　回到那所冷清的公寓，岑望心里忽然涌上无边的空虚，前两天还很满意的房子这会看着乱糟糟却又空荡荡，像极了他此时的心。
　　瞪着眼睛在床上躺了整整一夜，眼睛的酸涩怎么止都止不住，在晨曦透过窗帘，即将洒在他身上的那一刻，岑望的眼神落在了墙上挂着的画上。
　　蔚蓝吞噬了海面飘荡的小小船只，滔天风浪衬得远航的人是那么渺小，海浪的尽头却是一抹亮眼的橙黄色，那是岸上的人对天神的殷殷期盼，祈愿出航的人顺利归家。
　　岑望刚搬进来，这自然不会是他挂的，此刻的他却像是在画中茫茫的海里寻找方向的海客，窗外的晨光霎然间袭来，透过窗帘缝隙照进了岑望空寂多时的眼睛，干涩的眼在阳光的刺激下流下一行清泪。
　　岑望忽然笑了起来，昨晚在他身上短暂停滞的时间又重新流转了起来，亮眼的光晕也格外偏爱重拾生机的人类，在他脸上跳出了一首圆舞曲。
　　思想的顿悟来得那样措不及防，岑望却感谢起那个素未谋面的公寓原主人，他找了中介帮忙联系，中介却说对方早就不在本地，房子里留下的都是些不值钱的东西，让他随便处置就好。
　　他在网上查了许久，最后在国外的一个社交软件上找到了一个貌似是原作者的人，那条动态没有文案，只有一个短短的视频，厚重的窗帘遮住浓郁的夜色，暖黄的灯光错落，镜头偏移，放大了还未完成的画布，上面是大片的蓝，海浪滔天，许多细节都和岑望见到的那幅一致，只是视频这幅少了在海中飘荡的那一叶扁舟。
　　视频重心大部分都放在画上，只在镜头抖动的时候偶然拍摄进一个模糊的人影，还只是半个肩膀。但或许是账号的主人并不热衷社交，直到出国他都没能联系上那幅画的主人。
　　走的前一晚，岑望把那幅画仔细装好带上，然后坐上了前往异国的飞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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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飞机起飞，云层把生活了小半辈子的城市淹没，曾经一往无前，天不怕地不怕的岑望似乎也至此消失不见，他的灵魂还在，身躯渐冷，在一个又一个无聊的日子里打发着放飞的思绪。
　　他开始喜欢在人来人往的异国街头坐看一整天的晚霞，即使鸽子在身旁流连，海鸥亲昵凑上前来，他也丝毫不为所动，热情好像随着打包出去的行李被一起带走，他只知道找一个适合睡觉的港湾太难了，难到一年又一年，他还是孑然一身。

作者有话说

　　抱抱小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