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望见》千灯里

3、从前

　　03

　　又一次走到便利店的时候，岑望看见陈昱车的不知所措已经散了大半。
　　他第一次觉得自己是个胆小鬼，明明以前可以张狂而热烈地当众出柜，现在面对着一段失败的感情却好像是自己的错一样。
　　不敢想，害怕感情总是纠结着不散，又害怕自己有一天真的淡忘。

　　岑望知道陈昱对自己而言是不同的，陈昱大概也知道，所以他总是这么的肆无忌惮。
　　那又怎么样呢，岑望只能退后。在看见陈昱有挽回的意思之后，他想的居然不是陈昱有多恶心，而是害怕自己会忍不住回头。
　　真是可笑。
　　岑望又回到了便利店，随便买了一包烟，然后坐在了之前的位置上。
　　他其实不会抽烟。只是像之前忽然想喝酒一样，他很想感受一下烟的味道。
　　不过烟和酒终归是不同的，酒只要打开瓶盖，然后猛灌进胃，酒精会很快起作用，让他脑子变得不甚清醒，阻止他去想一切有关陈昱的事情。

　　岑望的手指碾过纸烟，手上渐渐沾染了烟草的味道，不太好闻，却意外的让他感到了一丝别样的清醒和放松。
　　当然，这种感觉很快就消失不见，随之而来的是无边的空虚。
　　他看见了窗外的陈昱。

　　陈昱穿着一身整齐的西装，大概是又去应酬了吧。不过这个时候，他应该回家的，至于回的是之前他们俩同居的公寓还是另外的房子，岑望不在意。
　　岑望甚至分了神，他在想陈昱今天出现在这是因为看到了邮件吗，他会不会以为自己在卑微的求和？
　　那他要解释的。
　　不过陈昱并没有进来，他只是在窗外静静地站立，然后和岑望对视着。
　　冷淡的双眸没有透露出什么情绪，岑望觉得现在的自己真的很无聊，陈昱也是。
　　于是他偏开了头，深呼了一口气，闭上了眼睛。

　　不知道过了多久，岑望才在一声“欢迎光临”里回神，轻轻闭上的眼睛早就没有勇气睁开，眼皮颤动了几下，还是在身旁传来有人坐下的动静时慢慢睁开了。
　　不是陈昱。只是一个深夜里饿了的人出来觅食，食物的香气传到了岑望的鼻子里，让他突然很想念宋原。
　　每次出去喝完酒，宋原都会坚持不懈地用胃穿孔来恐吓他，然后任劳任怨地给他下一碗面养胃。
　　虽然他总是说着不堪其扰，但还是控制了自己喝酒的次数，并且量也有在减少。
　　他并不想让别人为他担心。

　　看着身边的人又吃下一口泡面，岑望起了身，把手里的烟丢进了垃圾桶，然后回到小区找物业开了门。
　　陈昱早就不见了踪影，连同他的车一起消失在了黑夜。
　　幸好物业还记得他，开门没费多大功夫，岑望给深夜还在辛勤工作的物业道了谢，然后给宋原发去了慰问短信，才松了一口气似的瘫在了沙发上。

　　没什么大不了的，不就是分手。
　　天大的事他都能熬过去，只不过有点难受而已。
　　他也要赶紧找新的住处了，宋原这里不方便再住，虽然宋原对他很好，不过他不是很想在失恋的时候被人安慰。
　　这让他觉得很失败。
　　自己给自己煮了面，吃完以后冲了个热水澡，短暂的忘记了一切不愉快的事，然后躺在了床上。
　　失眠了。果然。
　　岑望有些手痒，他现在很想弹琴，不过宋原家并没有他的乐器，唯一一把带去了陈昱家，还被他砸烂了。

　　所以他现在只能瞪大眼睛看着天花板，看的有些酸了再眨眨眼或者干脆闭上，没有什么睡意，他也并不是很想在遇到前任的夜晚里安眠。
　　岑望又有些无聊地想，陈昱的小情人会知道他来找自己了吗？大概不知道吧，不然陈昱又要面临一次分手了。
　　那个小情人，陈昱的出轨对象，楚子涵……是叫楚子涵吧，是一个很乖的男孩，看起来就很乖，表里如一的那种，不像他，特能装。
　　但是出奇的能拎得清，他看得出来，虽然在知道了陈昱骗他，自己其实是小三的时候选择了不和陈昱分手，但是岑望知道，会分的，迟早都会。
　　楚子涵可不是一个能忍受自己的男朋友朝三暮四的人，虽然这话听起来很虚假，但确实，岑望觉得楚子涵也是个可怜的孩子。
　　一个漂亮的，却很乖的男孩子。

　　岑望思绪渐渐发散，很快就不知道飘到哪里去了，酒劲很合时宜的泛了上来，他也就任着这股来之不易的劲睡了过去。
　　一夜无眠，只是头有些痛。
　　天光从窗帘边透了进来，昏暗的室内在一丝丝光线下浮起灰尘，岑望把手搭在额上，等着喝过酒就会出现的头痛消失。
　　脑子也慢慢的清醒了过来。
　　……

　　岑望伸着懒腰，一把拉开了窗帘，刺目的阳光照得眼睛生疼，他揉了揉，干涩了一天的眼睛被生理性的眼泪微微湿润，好受多了。
　　等他收拾好出了客厅，餐桌上已经摆着早餐。宋原去医院陪护，忙里偷闲地回来做了早餐，又急匆匆赶回医院。
　　昨晚的信息宋原没回，估计是一直陪着没空看手机，他和宋原说了一下重新找房子的事，然后开始享用早餐。
　　毕竟宋原的厨艺非常好，他时常羡慕宋原的女朋友可以随时尝到大餐。

　　不过以后大概是没什么机会了。
　　还真是有些遗憾。
　　不过没关系，遗憾是世间常有，长久才最是难得。不过现在他觉得长久也不是什么好事，一旦分开，牵扯到的事情实在太多了，就比如现在。
　　“尊敬的陈先生，您私人订购的情侣对戒已经到店，请择日来取。祝您生活愉快，幸福美满。”
　　是珠宝店发来的消息。
　　岑望不是很懂，明明已经分手了，为什么还要留下那么多痕迹，爱意抽丝剥茧，好像并不愿意离开。
　　这让他不由自主地想到和陈昱刚在一起的那个夏天。
　　易拉罐被拉开的清脆和篮球落地的沉闷声交织出混乱的交响乐，一阵兵荒马乱过后是少年炯炯有神的双眸，有着些许歉意，但更多的是进球之后的肆意和张扬。
　　他在抬眼间撞入陈昱的星辰宇宙，拥有致命的吸引力，把他拉进了属于陈昱的轮回。
　　十分亮眼。
　　岑望对于初见时对陈昱的印象作出了如下评价。
　　陈昱对比不予置评。只是在他每次提起那个进球的时候，都要把岑望按进怀里接吻。
　　陈昱的吻总是不太温柔，不管亲过多少次都是急哄哄的，嘴唇相碰的瞬间舌头就伸了进去，然后在他的口腔里一通乱搅，之后才是富有技巧性地吸吮和轻咬。
　　很不细腻，也不温情，但是两人都很喜欢。于是在这七年多里，他们的每一次接吻都是如此，从一始终。
　　现在想来，陈昱在这个方面倒是意外的长情。

　　他和陈昱是怎么在一起的呢？
　　年少轻狂的恋爱无非就是那样，年轻气盛，谁也不服谁，初见时落了下风的岑望很看不惯这个光芒万丈的存在。
　　高中的陈昱品学兼优，没什么好学生必须好好学习不搞娱乐的理念，和班里的每个人都混得来。在高二的校运会拔得几个项目的头筹之后，这种欢迎就蔓延到了全校。
　　不过这种欢迎对岑望无效。
　　高二的岑望活像个火罐子，不知道为什么一见陈昱就觉得哪哪都不舒服，非要找茬，理由还一个比一个幼稚。
　　陈昱也不计较，颇有种大人有大量的气势，在吃了几次瘪之后岑望倒也学乖，主要是看着陈昱无动于衷的样子让他觉得很没趣，到了高三捣乱的心思就彻底歇了。

　　陈昱也不知道是存心找虐还是高三生活太平静了，在他不找陈昱麻烦之后，这人倒一天到晚在他跟前晃。
　　岑望觉得陈昱很烦人。
　　不仅仅是因为他整天跟个闲人一样正事不干考试却仍然年级前十，让他这个苦命学习还在前二百吊车尾的人十分不爽，另一个原因就是陈昱居然给他带了奶茶。
　　中邪了似的。
　　岑望怀疑奶茶里下了毒。所以他不肯喝，尽管陈昱不是单独给他带的，但陈昱主动向他示好这件事就足够让人不可思议了。
　　他怕喝了一觉醒来俩腰子就没了。
　　陈昱听完就笑了，“贩卖器.官犯.法，我还没那么想不开。”
　　上课铃响起，陈昱转头看了眼高考倒计时，拿过桌上的奶茶戳开，丢下一句：“看你最近刻苦用功，我十分欣慰，特此奖励。”然后扬长而去。

　　岑望思来想去，也觉得陈昱虽然看起来欠揍，但是也没那么缺德，于是心安理得的把奶茶喝完了。
　　毕竟在学校嘴里都快淡出鸟来了，临近过年，天气依旧寒冷，这时候有一杯热奶茶摆在面前，试问谁能拒绝呢，是吧。
　　反正岑望是不能，左右陈昱不能把他怎么样。
　　事实证明岑望还是太天真了，陈昱的奶茶怎么可能无偿，那个人可是一点亏都不肯吃的。
　　虽然在喝的时候就有了一些心理准备，但是他没想到陈昱居然可以这么丧心病狂。
　　他看着面前的人，脑子里乱成一团，真不知道是陈昱疯了还是他疯了。
　　他居然听见陈昱对他说：“过年我能去你家么？”
　　惊天巨雷。
　　岑望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觉得无从说起。半晌才干巴巴的吐出一句：“你脑子烧坏了？”
　　到最后岑望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答应陈昱放寒假的时候和他一起出门的。
　　可能是平时那么骄傲，有活力的一个人在他面前突然摆出一副小可怜儿的样子，还说自己父母不在家，自己一个人在家很孤单。
　　本来抵死不从的岑望对上那双闪烁着期盼和小心翼翼的眼睛，莫名其妙就心软了。
　　他不想那么好看的眼睛里出现失落的情绪。

　　换句话说，他不希望陈昱失望，也不想看到他丧气的样子，他希望陈昱一直光芒万丈，做一颗黑夜里也明亮的星星。
　　他一直都比任何人希望陈昱过得开心快乐，只是让他开心快乐的人好像不再是自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