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体剧]粒子森林》南岩令

1、第一章

　　得知杨冬死讯的时候，我正在河南的一个小山村里整理手记。

　　正逢雨季，小山村的路不好走。名叫史强的警官订了站票，连夜从北京赶过来，冒雨敲开我租住的人家。
　　当然，这是他进屋后一边脱雨衣一边抱怨说的，真实性待定。

　　除此之外，他还告诉我：杨冬死了。

　　刹那间，我的脑子陷入一片空白，耳朵里也听不到别的声音，整个耳膜像有铁块敲打，发出震颤的嗡鸣。

　　我的自制力一向很好，可当时我竟然失神地握着笔站起身来不停踱步。
　　史强不明所以，问我在干嘛。
　　上涌的血气模糊了我的视线，我喘着粗气瞪向他，像在看一只喋喋不休的苍蝇。

　　直到他皱着眉从倚靠的墙边起身，露出平时的蛮横。我才将笔摔在桌子上，愤怒地回他：“找笔！”
　　他顿时卡了壳，然后伸出手在我眼前晃了晃。
　　“你没毛病吧。那群科学家闹自杀，你这个历史学家怎么也精神不正常了。”

　　如果不是看在他是警官的份上，我当时应该会给他一拳，虽然他的块头比我要大得多。
　　这一想法让我冷静下来。
　　我直直看向他，问道：“所以你找我有什么事？是关于杨冬的死因？”
　　年长的警官嗤笑一声，没有回答我的问题。他从屁股后面的兜里掏出烟，叼进嘴里，吊儿郎当地问我：“你这儿有打火机吗？”

　　“没有。”
　　“不过……”
　　我转了转视线，拿起桌上的酒精灯，举到他面前。

　　噼里啪啦的火光沿着他的下颚，将他的整张脸照得发亮。他大笑了一声，似乎也觉得有趣，叼着烟凑到棉芯上，点燃了整个滤嘴。

　　“你用酒精灯？”他吐出一道烟圈，语气里有不解，也有揶揄。
　　他大概看出了我的窘迫。
　　“写材料的时候会用，平时都用煤油灯。”我没有打算掩盖自己的贫穷。桌子上方的纸糊吊顶上还有煤油燃烧的黑烟残余，我想对于一名警官来说，看透一个人的伪装很容易。
　　“但我习惯用酒精灯，我妈妈是做毛笔的，那年代都用这个。”

　　“嗯。”他把烟夹在手指间，指着我，“你很配合，白教授。我希望接下来你也能如实回答我的问题。”

　　“在此之前，史警官，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

　　短暂的沉默后，他摁灭了烟，将烟头踩在脚下碾了碾。
　　“白教授，你一直待在山里，估计不知道近期发生了多起科学家自杀的事件。”
　　他的话让我有种不祥的预感，但我还是保持着镇定问道：“杨冬也是其中一员？她是什么时候死的？”
　　“这个月十二号的晚上。”
　　“警方找我，需要知道些什么？”

　　闻言，他抬起头，深陷的眼睛像刀子一样锋利。
　　“你们一直保持着书信联系。”
　　“是。不过去年三月，我因为要到这里准备新课题，写信跟她告别。之后就一直没有联系。”
　　“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我笑了笑：“史警官，你认为杨冬不像是会和普通人交朋友的类型？”
　　“大概吧。不过白教授，你看起来也不是个普通人。”

　　我嘴角微动：“这是一个有点久远的故事。”

　　我和杨冬相识于清北的交流会上。那时候流行笔友，我和她就是以笔结缘的。她是一个沉浸在自己世界里的女孩，当然，我也是。不过比起其他笔友的情感互动、领域交流或者思想碰撞，我们之间的交流要单薄的多。

　　她常在信中画画，有时是简洁的线条，有时是杂乱的图形。和发泄不同，她会用简练的文字描述这些图画的意思或者含义，尽管我难以理解。
　　后来为了某个课题我去了东北，才发现那些图形线条后面铺展的白色，像极了大兴安岭纷杂繁重的雪。

　　“你们没有交流过各自的领域？据我了解，杨冬可是个世界里只要有物理，其他都无所谓的人。”听了我的话，史强皱起眉头。

　　我摊了摊手，诚实地说：“我物理不好，史警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