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蓦然回首你在哪》蒹葭苍苍1314

4、惊喜

　　晨光微风中，白T恤，蓝色牛仔裤，双手悠闲插在裤兜里，睡莲池前，他亭亭而立。见她过来，一抹异彩，从他眼底，水草般掠过。
　　“骨碌——”久违的亲切，小蘑菇，你仍青葱如少年。
　　“是不是每天都起这么早？”她一边说着，笑吟吟地小步快走。
　　“早起的鸟儿有虫吃。”他递过来早餐一份，沁园黄瓜片面包，伊利麦香奶。奇了，这人怎么知道我好这一口？
　　“土！”她咬一片黄瓜，“时代变了，现在是早起的虫儿被鸟吃。”
　　他开心一笑，伸手替她撕下奶盒上的吸管，插进饮孔。噢……这，这……貌似很体贴呢。他的手指真好看！又白又长，还匀称！嫉妒啊，这么好的手，为什么不长在我身上！
　　“谢谢。”她猛吸一大口，再问他：“C城一日游？旅游观光购物于一体，还是想去特定的什么地方看看，比如你在C城的大学。”
　　“那大学只读了半年，再说最美的回忆不在哪里，不如……”他望了望天，望了望她，“我带你去看最美的春色？”
　　“嗯？”嘴里含着一口面包，她说不出，只是用神情发出疑问。
　　“走了那么多地方，还是觉得C城有一处的春色，是世界上最美的。”
　　C城这个重工业城市，空气质量糟糕得令人发指，整日愁云惨雾不见天日，还能有什么世界最美春色？她努力咽下口中食物，嘴角一笑，好像他在讲冷笑话。
　　“车来了，走。”天蓝色公交车，车头上亮着：三峡广场——南山植物园。记得前两天看报纸，说南山的樱花节开幕了。
　　算算从读大学到现在，在C城也住了快到10年，她却从去南山！看过樱花！为什么呢？不是她不想去，只是没有她想一起去的人！
　　那个人，其实就是这个人……
　　可明明是她准备带他去遛遛的啊，这不成了反客为主了？她变成被遛的对象了？公交车一路蜿蜒，在悬崖峭壁上盘旋而上，抵达山顶，入了植物园，一树树樱花扑面而来，妖妖灼灼，绚绚烂烂，她欢喜得跌跌撞撞直往前奔。
　　她一介宅女，平生的活动范围也不过拘囿于C城与D城，当然没有去过富士山看樱花之最，这南山的樱花，当然就是她活了27年看到的最美最美的啦！
　　顿时，爱美之心蓬勃大发，文艺情结星火燎原，她徜徉啊，跳腾啊，拍照啊，怎一曲《欢乐颂》可以总结！
　　他倒是平平静静地，跟在她身后，真像主人带着宠物出来任期撒野。
　　花树林里，有新人在拍婚纱照，那白纱飘逸绝伦，那春色满溢眼底，好幸福啊，好浪漫啊！
　　“嗯，等将来我结婚了，我也要到这里来拍婚纱照！”联想起自己的身世，韩梅梅并没有伤感，而是以此为动力，巩固她那颗尚有余力追逐幸福的心。
　　李雷听了，停驻脚步，默然微笑。

　　为了不太辱没自己的地主身份，韩梅梅提出晚饭她请客，地点要是李雷想不出她就选，可是李雷居然想得出：“外婆桥”美食餐厅。
　　南瓜饼，魔芋粉，豆腐包子，都是怀旧美食。李雷说他在报纸里的广告彩页里看来的，看来就很有食欲。还风马牛不相及地说什么他有怀念情结。
　　韩梅梅左边耳朵听进去，右边就它出来了。
　　然而，桌子上，盘子里，怎么活生生地，蹲着一颗红彤彤的大苹果？这是饭后水果吗？今时今日，还能享受这样的服务待遇？整个大苹果？真是太上帝了。
　　李雷也不先说破，招手问服务员借来水果刀，“嚓”地横切开，摊在盘子里，端到她面前：“苹果里的星星，送给你的。”
　　这是为了呼应她那个梦，那是多年前他的一句随心承诺？不管怎样，这感动，暗喜，那是免不了的。
　　然而……
　　横切苹果就能把苹果核切成星型这个自然现象，她早就知道了，在那棵苹果树下，他告诉她之后，她拿苹果做了实验。
　　啥也不说了，她抓起半边苹果，嚓礤嚓咬起来，嘴唇蠕动，两腮鼓鼓，声音清脆，津津有味，像某种小动物。
　　他撑着下巴，饶有兴味地看着她，满眼堆笑：“你吃东西的样子真是讨人喜欢。”
　　“噗——”一口苹果渣喷了出来，还好反应敏捷，只牺牲了纸巾。这是赞美吗？还是讲笑话？总之这句话，逗得她很开心。“
　　“嚓礤嚓——”剩下的苹果，苹果里的星星，再接再厉。

　　晚饭吃得有点饱，李雷要求韩梅梅继续带他遛遛，以促消化。她也很想再和他说说话，找一处安安静静的地方说说话，即使不说什么。
　　“那去游船上吧，带你享受两江游。”两江游是C城一日游的传统项目，不但可以在嘉陵江与长江泛舟徜徉，更能欣赏岸上瑰奇的夜景。火树银花不夜城。
　　“说真的，为什么要回国？你能在英国立足，肯定也很不容易，怎么舍得放弃？”一双人影，立在船头，远远看，很和谐很唯美。
　　“为了跟你一起欣赏C城的夜色。”他答。声音浑厚，略带磁性。
　　“开玩笑。不过你回C城也并不错，C城直辖后，那变化简直是翻天覆地。”双手环抱胸前，她很镇定，已经过了会被类似的小暧昧打动的年纪。
　　“网上不是流传着一组照片吗，说这不是纽约，是C城！美得鬼斧神工的，太神奇了。” 说话间，目光从远处收拢，聚集到身侧的这个人身上，她的姿势透露着一个信息，防御，或者是无所谓。
　　“现在眼见为实了吧？”她扭头看他，一脸俏皮。
　　他的手终究还是插在裤兜里，没有动作。他一向稳重，如今又是熟透了的熟男，更不会有毛头小子的贸然之举了。他相信，只要望着前方目标，道路就在脚下。
　　“我记得大学你学的是文秘，工作在一家有名的国企，什么时候变成女作家了？”游轮在江面转着圈，夜色倒影江面，波纹灿烂，两人坐在甲板上，换了话题。
　　“嘿……你知道的吧？在那种地方，必须要那样的，微笑的弧度要恰倒好处，企划报告要写得漂亮，V领开口高低要适度，满脚水泡还得踩高跷，人人都想在办公室独领风骚。”说着站起来，踮起脚尖，踩着猫步，扭着屁股展示办公室骚人应该是何种风采。
　　他本来自诩沉稳，没想到却被几个恶搞动作放倒，在夜色中失声大笑起来。
　　初中时，她是学生头，蓝校服，中规中矩。说话做事，都是三好学生的标准版本，怪不得他们笑她象妇女干部！与周围的同学比起来，她更成熟，独立，懂事。当然也与她的家庭有关。
　　高中时候，依然同校，名校高中。在一群华丽光鲜的女生中，她并是最耀眼的，然而，她却最是让人过目难忘的，因为她身上环绕着一种气质，不卑不亢，幽幽若兰。
　　现在的她呢？反倒有种孩子气的执拗！
　　灯影水色交相辉映，在她的脸庞上掠过，美若梦幻。
　　现在的她，是他在决意回来之前，所不了解的。所以，他才会感到如此惊喜，她真的，太让他惊喜了！
　　记忆里的韩梅梅，让他念念不忘。
　　夜色里这个姑娘，让他一望倾心。
　　她的眼睛，在夜色里闪耀华光，真奇怪，这双眼睛，似乎比少女时代更加清澈。四月春光。她还记不记得，他写过的句子，眼睛里溢满四月春光的女孩。
　　亲吻的念头，最终还是被狠狠压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