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络纬秋啼金井阑 ...
-
秋风乍起，好似转瞬之间，天气骤变。
这日是雪词第一次拜见太后，出了慈宁宫，她弃了鸾驾，扶着李德全的手，慢慢地走在长长的青石甬道上，华丽的浅金色贵妃常服上刺绣的孔雀纹样高傲华美，睥睨无双，只是容颜清冷，带着丝丝的郁色。
她怎么都没有想到，自己觐见太后的第一日，这位据说是“慈和温煦”的皇太后就能让她长跪请安，明晃晃地给自己一个难看！或许，本就是她把一切想的太过简单了，帝王的宠爱终究不是万能，而若是自己与他的江山相比，毫无疑问，她纳兰雪词才是最不受重视的那一个！否则，这些个妃嫔们何敢如此明目张胆地对自己落井下石？！
想着今日将如意带去慈宁宫的惠妃，旁边冷嘲热讽的荣妃，暗中上眼药的德妃……唯一一个高位的宜妃也只是袖手旁观罢了。她何时受过这等气？便是当年那位太皇太后，她也不曾放在眼中，只不过因为雪词不想康熙为难，只不过因为她喜欢上了他……果然爱情这东西就是个累赘！
表面上气定神闲内心无比抓狂地贵妃娘娘发了狠，凉薄的唇角犹自带笑，眼底却蓦地一片冰冷，“李德全，你是谁的人？”明明是绝美的笑靥，偏偏就能让人感觉到一股子深深的寒意。李德全心下一凛，知道这位今个儿绝对是气得狠了，自己若是一个回答不好，指不定可就见不着明天的太阳了……“奴才只有您一个主子。”
“那就好。”雪词淡淡一笑，也不去追究真假，只是轻轻一瞟身后一众安静沉默的随侍，声音低缓温柔却无比清晰地说着：“本宫今日觉得身体欠安，为给本宫祈福，传令后宫嫔位以上者为本宫抄经持斋三日。”
“主子，这……不太妥吧？”李德全苦笑，不得不劝，“主子三思，若是教太后娘娘知晓，只怕于主子您不利啊。”
“不利？”雪词重复着这两个字，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微笑，声线凉薄至极，“你是怕，本宫亲自下旨会触怒太后？”
这话好像有哪里不对？李德全一时也想不到什么，也好道：“主子入宫不久，这方面本就吃亏，若是一味地与太后娘娘僵持着，只恐会称了别人的心。”李德全还是觉得这位主子太年轻，经不住激，这不，竟然真的较上劲了。
雪词不用看就知道这奴才在想什么。她婉然轻笑，一如初雪般清雅，“本宫有说什么吗？本宫只是说，今日心情不佳，身体欠安，希望后宫诸人与本宫同甘苦而已啊。”这叫“同甘苦”么贵妃娘娘？“对了，怎么这几日也不见你同梁九功唠唠磕？你可是从乾清宫出来的呢。”
李德全第一次觉得自己脑子原来也不太够用。“主子您的意思是？”
一行人正走了一处幽静的小亭，雪词停下脚步笑吟吟地看着他，眼神柔和清澈单纯无辜，“怎么？皇上让你来永寿宫听差，只是为了伺候本宫的么？你家主子受委屈了小德子你不担心焦急的么？不必去跟旧主子复命么？不想去找你亲近的人诉诉苦么？不想知道如何才能让你家主子高兴起来么？”
她每问一句李德全便狠狠点头，最后终于用一种恍然大悟的眼神看着她，满脸崇拜。乖乖，这才是宫斗高手啊！他当然听出来了雪词的其他意思，比如，再一个不小心让皇上听到，或者，干脆地引着皇上来永寿宫，剩下的，就看主子和皇上的了……而且不管皇上是什么样的反应，自家主子都可以落得一个干净。在这后宫当中，耍手段不是什么稀奇事，稀奇的是能光明正大地借皇上的手除去后患啊！
这样想的不止是李德全，还有非常凑巧又非常不凑巧地位于不远处将这主仆两人的对话听了个正着的四八二人组。
或许今日本就是个极为巧合的日子。这么巧从来都是敬而远之的两兄弟今日入宫给各自的额娘请安，这么巧四阿哥今日想着去看看十三阿哥胤祥而转道去了阿哥所，又这么巧八阿哥也要去看九阿哥和十阿哥……于是，相约一同出宫回府的两兄弟便遇上了这一场“阴谋”，很是尴尬地想着是走开呢还是悄悄走开呢？此时这两兄弟倒是很有默契的想到一起去了。
而这时，打发走李德全去告“御状”的雪词也已经看到了他们。
认命般地走上前，这两个难兄难弟此时倒是觉得有种同病相怜的感觉了。“儿臣给俪贵妃请安，贵妃娘娘万福金安。”皇父在上，这位可是比他们还小上一两岁啊！
“两位阿哥请起。”雪词言辞还算客气，绝美雅致的眉眼微微笑开，气质闲雅悠然自若，混不似刚刚算计了当朝天子的心机女子，淡雅如莲的眉目之间如同蕴着轻浅的烟雨，柔和而温润，“哦，瞧我，倒是忘记恭喜两位将来的贝勒爷了。”
其时，康熙诸子大多均已成婚分府，各自领了差事，封爵什么的，也只是时间早晚。雪词早听康熙说起过，此次出巡回宫就是分封诸子之时，只是他一直隐而不宣罢了。现在说几句话，卖个人情给未来的雍正皇帝和权倾朝野的“八贤王”，何乐而不为呢？
两人听到此处，倒是有些高兴了起来，面上也隐隐带出几分颜色。“承蒙贵妃娘娘吉言。”其实彼此也都是知道的，什么吉言，根本就是俪贵妃卖了个人情给他们，就是不知这位高高在上的俪贵妃为何会对他们示好了。总不会真的是为了在承德时的那点子面子情吧？
八阿哥一副温玉谪仙样，暗中与他家四哥打眼色，到底怎么了，明知我们听到了那些话，她怎么就一点都不紧张，还能给我们透消息卖人情，难道是想让我们领了她的情，不去向皇父揭发她算计的事情么？
四阿哥目视八阿哥，微微摇头。她那个样子下令给李德全，以皇父的英明，怎么可能会猜不到她的心思啊？她也未必就是真的想瞒住皇父吧？可是……四爷微微纠结，怎么可能有人会如此明晃晃地去算计一国之尊呢？这也太过了……果然是恃宠而骄么。
唔，果然是四八王道么？这两人，还是蛮有默契的么。所以，所谓的九龙夺嫡，其实就是四八上下之争？雪词有点发囧。
（对此，吾辈只能说，脑补神马的，绝对是好物！不然，大概四爷等不到登基，就会先撕了这只小妖精啊！）
===============瓦是雪词默默脑补的分割线==============================
于是莫名其妙遇到皇父宠妃莫名其妙被默默YY了一把的四爷和八爷，也只是到第二天得到皇宫消息的时候才深刻了解了自己的皇阿玛到底把这位贵妃娘娘宠到怎样无法无天的地步——
据说是后宫之中受宠的俪贵妃娘娘因郁结于心，旧疾复发，卧病在床，于是，皇上下旨，六宫众人一同为贵妃娘娘祈福，嫔位以上者（四妃）尚须抄经持斋三日以示诚心。
不得不说，这道圣旨真的是，绝了。
四爷默默无语。想着，他那位好额娘做了什么事他还是知道的。这几日还是别去永和宫请安了，免得刺皇阿玛和俪贵妃的眼，不过，那位俪贵妃的圣宠也的确是……空前绝后！
八爷听闻这个消息时，正在与新福晋郭络罗氏品茶，差点打翻了手中的茶盏，对着自己福晋那种羡慕向往的眼神，不由得一头黑线。他是不是该庆幸，自己的额娘良嫔只是嫔位，远远够不上此次抄经祈福的资格？“毓秀，这几日你还是不要进宫了。”顿了一顿，还是开口叮咛，“以后见到俪贵妃不要得罪，敬而远之就好了。”爷怕你惹到这个女人，心计手段都不够看的，会被她玩死的。
先且不提这些，只说那位高居庙堂的皇帝陛下，在颁下旨意之后，转而向身边的梁九功笑颜道：“今日晚膳摆在俪贵妃那里。梁九功去传个话给你贵主子，问她可还满意，朕的人情可是要还的。”嗯，她在宫里也不容易，朕可是要做个好丈夫的，就不要什么金玉之物了，不过，以身相许什么的，还是很美好的……皇帝陛下想着，嘴角露出一抹深深的笑意。
梁九功应了一声就待要走，却又听皇帝陛下再次开口了。“对了，下次想要什么让她自己来跟朕开口。”让李德全来传话又算什么？
梁九功深深地觉得自个儿绝对是眼瞎了，否则怎么会看到万岁爷眼里闪过一丝算计呢？而且，那眼神，怎么有种绿油油的感觉呢？呃，大概，或许，是他看错了吧？
作者有话说
第15章 络纬秋啼金井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