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虔诚[狂飙 虎瑶]》折耳两两

9、009

　　这晚的黄瑶，肩头盖着柔软的丝巾，安静地偎在袁媛怀中，听她回忆着过往。

　　袁媛同高启盛的往事，就像是最普通的那种校园言情的开头。

　　家境优良的女孩儿，在大学校园里，遇上了那个浑身一股子拼劲的贫家少年。

　　从一开始的两看生厌，你嫌弃我的不食人间疾苦，我看不惯你的满眼铜臭，忍气吞声。

　　到后来，她会在他被人用金钱羞辱时，撕破温良优雅的脸，跟个泼妇一样骂回去。

　　他会在她被人造谣生活作风有问题时，不再忍气吞声，而是站出来为她解释，甚至还同人动了手。

　　少男少女的年少慕艾之心，总是这么简单且纯粹。

　　两颗心的迅速靠拢，也为彼此的学生生活，增添了浓墨重彩的回忆。

　　只是这简简单单的开头，简简单单的过程，却也在最后，走上了很多大学生都会走的那条路，毕业即分手。

　　即便袁媛曾不止一次，在高启盛面前袒露过自己的担忧，一遍遍缠着他，让他给出他不会毕业就分手的承诺。

　　可高启盛在离开学校的那天，在同她分手的那天，仍是摘掉眼镜，一脸不耐烦地跟袁媛说。

　　他高启盛，不会永远是那个要为全宿舍写作业的窝囊废，不会永远是那个靠哥哥养大的，浑身衣服都隐隐带着鱼腥味的穷人。

　　他当时声嘶力竭的模样，着实可怖。

　　更是在袁媛强撑着笑脸，上前挽起他的手，撒娇让他别说这些话吓她时，头也不回地抽出手，转身离开。

　　而袁媛，却也因为高启盛毕业时的选择，在今后的重逢，纠缠，分分合合，死别中，始终都没有同他说出心里藏着的那句话。

　　他高启盛的味道，她袁媛是极其熟悉的。

　　她很清楚的知道，在她的心中，高启盛的身上，从来就没有过什么鱼腥味的存在。

　　他在她的嗅觉里，始终是盛夏用单车载着她去图书馆时的洗衣粉香味，是寒冬用夹克裹了她在怀里，哄着她吃一口烤红薯的香甜。

　　也是二人趁着他们宿舍的舍友全部回家过暑假，她在他兼职打工时从家里跑出来，同他躲在宿舍的被子里极尽缠.绵时，情/动时的微咸汗意......

　　但情浓之时有多缱绻深情，在高启盛选了自己的那条路，为了自己的尊严，放弃袁媛好不容易同家里求来的，能为他安排的工作时，袁媛对他放弃她的行为，就有多恨。

　　“那你们分手后，又怎么会再在一起纠缠那么多年呢？”

　　像是懵懂的孩子，黄瑶靠在袁媛的怀中，疑惑不解地问到。

　　这个问题，当初陈书婷在得知袁媛的存在时，黄瑶也曾听她自言自语地疑惑过。

　　想来是按陈书婷那般敢爱敢恨的性子，也实在是搞不懂高启盛这种性格扭曲且极度敏感的人，是怎么还会有这么一段情的存在的。

　　“也许，是因为真的爱过，所以始终放不下吧。”

　　袁媛浅笑着摇摇头，自己给了这么一个回答后，又笑着撇了撇嘴，最后换成一句。

　　“但我更愿意相信，在他高启盛人生中那最后几年的时光里，只不过，是把我当成了一个可以彻底摆脱他年少窘迫记忆的工具而已。”

　　“正因为我是那个见证了他窘迫，却又掺杂了少许美好回忆的工具，所以他才会生出那样扭曲的占有欲，不说爱我，却也不愿放开我。”

　　揉揉黄瑶的头发，袁媛苦笑着将手按在小腹上。

　　“他总说，我像是长在阳光下，永远没有见过世间阴暗的花，美好，但不适合他这种见惯了世界龌龊的人。”

　　“却在我逼着自己做了决定，一点点走出他为我建造的记忆围笼后，他又会像疯了一样，高喊着你是我，你只能是我的，不顾我的意愿，赶走我身边的人，妄图将我禁锢在他身边。”

　　往袁媛怀中靠得更近，黄瑶讷讷评价了一句：“他可真像个疯子。”

　　“可不是嘛！”

　　袁媛赞成地点点头，继而说道。

　　“他总是会在气急败坏的时候，掐着我的脖子，把我按在床上，诉说当初我的父母对他进行了怎样的羞辱。”

　　“他会告诉我，他是为了能够在我父母面前扬眉吐气，才不得不选择离开，我应该原谅他。”

　　“可是无论是他，还是我父母，在那个时候似乎都忘了我的存在。他们只将我当成某一方的附庸，从来没有人问过我一句，袁媛啊，你想选什么？”

　　“你说，我凭什么要原谅他呢？”

　　缓缓将手盖上袁媛搭在小腹上的手背，黄瑶的声音，轻得仿佛下一瞬就要化作飞羽融进空气。

　　“这里，是存在过吗？”

　　“对啊......存在过......”

　　袁媛拿起手旁的啤酒猛灌一口，而后偏过头来，冲黄瑶笑得狡黠且明媚。

　　“不过，他不知道。直到他死，直到这里存在过的痕迹完全消失，他都不知道。”

　　“悄悄告诉你哦，我连去给他扫墓，我都没有告诉过他。这，现在是我们俩之间的小秘密！”

　　黄瑶手指动了动，搭在袁媛小腹上的手颤了颤，不知是为袁媛眼中将要落下的泪，还是为那个连爸爸都不知其存在过的小小生命。

　　“那你，应该是恨他的。他死了，你应该是满意的。你又为什么要来京海？”

　　将喝空的啤酒罐捏扁，袁媛为自己和黄瑶再各自打开一罐，碰了碰，这才高举起手中的酒，眼神坚定。

　　“因为这里有罪！”

　　“高家本身，就是罪！”

　　“他高启盛干的那些事，是罪。他高启强放任他，纵容他，让他逃，是罪。”

　　“你知道吗？高启盛曾经跟我说过，他偶尔会想，如果当初他没有毁了那家店，没有逼得他哥不得不往前走，他要多久，才能过上这种意气风发的日子？”

　　“你看，他到后来，从骨子里，都还是没有觉得自己做错过事情。”

　　袁媛跪直身子，神情激动，伸向黄瑶的手，像是要抓住她，同她说明什么。

　　但片刻之后，袁媛却又猛地颓唐倒下，捏着手中的酒，摇头自语。

　　“算了，你不会懂的。”

　　“你没有见过大学时的他，你不会知道，他后来的变化有多大，多可怕......”

　　“反正......瑶瑶......”

　　袁媛说着说着却又停下，低头沉默了一会儿，像是思考着什么。

　　好半晌后，袁媛才像是终于做了一个决定般长吁一口气，伸手替黄瑶理着头发，并柔声告诉她。

　　“反正我已经决定了，以后这些事情你那边就停了吧。现在我们搜集到的证据也不少了，而且，我也不想让你把自己彻底陷入那种无法回头的境地。”

　　黄瑶一口口灌下酒，酒意上涌，迷迷糊糊地抱着袁媛的手摇了摇头，喃喃道。

　　“我不要。”

　　“我只知道，他害死了我爸爸，我恨他。我一定要让他付出代价......”

　　将这执拗的小姑娘揽进怀里，袁媛一下下轻拍着她的肩膀，直到黄瑶彻底睡熟，这才为她头下垫了个枕头，而后起身走到阳台。

　　按下一串电话，袁媛注视着屋内熟睡的黄瑶，淡然开口。

　　“你好，我是袁媛。瑶瑶现在在我家。”

　　听着电话那头唐小虎陡然暴躁的话语，袁媛轻笑一声，戏谑道。

　　“你倒是脑瓜子也不算蠢，这一通电话，你就猜出瑶瑶最近干的这些事，是我指使的了？”

　　“放心，我打这个电话，并不是想利用她做什么。她已经够不快乐了，没有必要让她在这摊子烂泥里越陷越深。”

　　说完这句，袁媛停下话语，施施然检查着自己的指甲，直到那头的唐小虎先低了头，沉声问她。

　　“你好手段！干的那些事，已经害得我们好几个场子被扫，连我哥都险些被逮进去。不如你直说，你.他.妈./的给老.子句话，你到底还想干什么？”

　　将手机换了只手握着，袁媛靠在阳台上眺望远方，好一会儿后，才缓缓说道。

　　“我要你把手中所有关于瑶瑶在公司动手脚的线索，抹干净。”

　　“他.妈.的不用你说，老子自己会安排！”

　　意料之中的暴躁骂声传来，袁媛噗地笑出声，隔着手机竖起大拇指，赞道。

　　“不错，不错！你这点看上去，还真挺像个男人。不愧瑶瑶这孩子惦记你这么多年，还尽天天折腾自己。”

　　电话那头的唐小虎像是踢翻了什么东西，在电波中传出一道异响，然后长叹一口气，用很是无奈的口气回道。

　　“那丫头就是个没良心的。”

　　“她以为就她那点什么欲擒故纵，什么自作聪明的小手段老.子看不破？我只是懒得把她吓跑，趁着她犯糊涂，先如意了再说。”

　　“噗！”

　　袁媛又是一声轻笑，由衷夸道：“行，大智若愚，说的就是你唐经理。”

　　“得了，你少给老子在这里打马虎，说，你到底还想干什么？”

　　“没别的了，只要你今晚这句话就行了。”

　　“瑶瑶，还希望你以后能照顾好她。”

　　“艹！用你说？你以为你谁......”

　　不等唐小虎骂完，袁媛已经挂断了电话。

　　进屋捏捏黄瑶的手，见她睡着有些出汗，袁媛为她将屋内的空调打开，这才坐在沙发上取出手机中的电话卡，转而换了另一张进去。

　　将匿名举报的信息与证据一一通过邮箱发送出去，袁媛这才起身，将后头的这张电话卡冲进卫生间下水道。

　　取了睡衣自己去洗漱，袁媛放任秋末的凉水冲刷着身体，手心微抬，在小腹处合拢，她闭眼迎接着淋浴喷洒而下的凉水，轻声低语。

　　“早些结束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