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明目张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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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成故刻意走到廊边，仿佛不想看见两人。
心里泛起苦涩，这种感觉就像一股风吹散了仅剩的一朵蒲公英，细密白绒的种子随风飘散，再也不能欣赏它矗立植株的孤傲圣洁。
多年孤独历练，已经让他学会：一人之行胜于委屈求全和难以介入。
你可以选择服从，深陷其中；也可以保持出淤泥而不染，孤其一人
谢成故一人走回教室。
新生的草木呼出新鲜空气，新一轮的往常生活。
上午的课熬过几节后，
何也双手交叠，下巴抵着双手，如乖宝宝似的熬到课间。
喝完的水壶，被他修长细嫩的手玩弄。
“无聊啊。”
班上的人各有各的死党和小圈子 ，团聚一起话多到连在一起能穿到宇宙尽头。
话真多，吵吵嚷嚷的，一点规矩也没有。
何也开始厌烦十几个团体聚成的班级了，他对着那朵引以为傲的百合花，重新大喊一遍：
“好无聊啊！”
“嗯…”
谢枝抿紧花瓣唇，思考如何回应何也的无聊。
怎么回答呢?看看便签本。
便签本…便签本在哪儿?
谢枝正慌忙的寻找。
而何也看谢枝不肯主动讲话，只好翻开桌边的书籍，无神的眼神中带着迷离。
谢枝翻开便签本查看，何也忽然间开口：
“你为什么在B2班，这班完全配不上你。”
“入学考试后分到这里了。”谢枝的握住黑笔，语气平稳，没有起伏。
“那你成绩应该很优秀吧。“何也直说道。
ABCD，B靠前。
“不优秀…刚开始以为成绩好肯定分到A班。结果，哎，没有，后来才知道为什么分到B班。”
何也侧目，上半身贴在桌面，一双有距离感的眼睛放松后亲和无辜。
何也没有打断他，从容的等待谢枝说出答案。
谢枝的声音柔情，饱含半是苦涩半是忧郁的味道。
作业本纸面密密麻麻的黑色印迹，谢枝无名指留下的黑笔痕迹，标准的字体形似分裂成一粒粒正楷。
“一是入学考试考满分的太多了，二是不少家长为了让孩子进尖子班，给校长砸钱。入学考有道题没做出来，如果做出来了，可能处境会与现在大相径庭吧。”
谢枝说完失落感加重，眉间充斥辛酸苦楚。
他在人生的岔路口选了错误的道路，悔恨交加。
“不会的啦！”
何也语气明朗，逗他开心似的轻快的回答。
何也拖动椅子离谢枝距离更近。
何也双手交合，身体往后一靠，两腿交叉，身子往后仰靠在椅背上，那双纯然的乌黑眼睛，眼球上盖着似雨刷般又黑又长的睫毛，他的方向看向天花板。
谢枝随他移动的动作一起向里，身形僵住，显得拘谨。
即使自己决定默默追求何也，可他对人还是有陌生恐惧，这种过分的贴近让他不自主颤抖，浑身发麻，呼吸急促，心脏跳动。
“你去A班最多有个好的学习环境，但当你有了好的环境之后，还是会抱怨自己为什么不能成为顶尖。被迫融入不属于自己的集体，大多数时没人理睬你，看见人性罪恶的一面。发现好多人习惯撒谎，大多数人只顾自己，待久了会发现，对这些顶尖学习分子来说，你只有对他们有用，他们才会对你感兴趣。怀揣恶意去看待周围的一切；然后会有人恶意诋毁你，就算你站那儿没有动静，他都想一枪崩了你，哪怕你什么也没做错，只是站在原地，他也狠你入骨，深入骨髓。”
何也的言谈愈发上瘾，谢枝凝神聆听他的长篇自谈，他貌似认为何也并不快乐，又或者说他没有敷有表面的浪荡短见。
与之相反，何也有头脑并非空空其谈，金钱赋予他的一切没有侵蚀他的灵魂。
他的灵魂是如何，谢枝不清楚。
但谢枝能感觉到，他有隐瞒的事物触动，那是一件直击灵魂的事件。
面色沉寂的纯黑眼珠，盯住流光皎洁的晶亮双眸，何也与谢枝默默注视双方。
说实话，何也对他放下作业专心听自己废话的态度感到丝丝惊异。
毕竟头一次有人尊重自己的废话，不跪拜他的金钱。
何也转学过几次，大多数学生挖空心思躲着他，瞧不起他。
成绩不好，惹起祸端的无端插入者，他没有新同学递去橄榄枝，跟那些书呆子合不来，去酒吧网吧跟混混打交道，成为他速交朋友的方法。
“可我宁愿拥有那些，哪怕是你说的那样。”
我的心愿是安宁便好。
何也叹气佯装放松心情，他挤出一抹笑容，装作开心的讲：
“当你拥有了，还是会贪图你没拥有的。反正呢，有非常多的破事，不要幻想那么多反而活得舒坦些。”
何也说完抓住他的黑笔，轻轻敲敲他的脑门。
“好！啦！我也要写作业啦！”他拖住上扬的语调，抵不住外冒的疲惫。
“你会写吗?”谢枝拿起笔真诚发问。
何也从抽屉翻出作业本回复道：“装一天是一天吧，大不了找人代写，所剩无几的东西自然要榨出水来。”
他反问道:“所剩无几的东西?”
“嗯。”何也摊平左手五指：
“像我：友情，亲情，爱情，甜蜜，幸福，统统没有。”
何也说一词蜷缩起一根手指，左手正好握紧成一拳。
“发火，打架，砸东西，疼痛，伤疤，样样俱全。”
“这样啊。“
谢枝蹙眉，略显紧张，不敢对视目光。
“怕什么，我又不打好学生。”
“……”
双方陷入沉默的僵局。
九月的气息扑面而来，繁枝密叶，恬淡蓝天，亮堂堂的太阳过度暖洋洋。
上午的五节课，何也晒太阳睡够了。他不想玩手机，没事可做。
他不睡觉便会摆出一副不耐烦的状态听课。
开小差是常态，何也一会儿摊开试卷潦草的写几道选择题，一会儿把空白纸张揉成废团，一会儿翻开课本听那么五分钟，一会儿看看同桌在做什么，一会儿抛个胶带玩玩，如此交杂反复。
谢枝算看清他焦躁暴躁的本性。
B2班噪声不断，掐软柿子捏看人下刀不知是融入他们的血液还是混进全世界的污浊。遇见凶巴巴惹不起的老师，他们继续讲话，老师不大吼不叫，他们张狂嚣张，老师大发雷霆，装三分钟安静接着开口。
顾雪蜡烛两头烧，维持秩序的同时继续上课:“我跟你们说，我跟所有人说，你们班的课最难上，天天跟个菜市场一样，完全不得安宁，等熬到你们毕业了，我就解放了，有多远走多远。”
谢枝捂住脑袋，打开便签本，写道：我讨厌群体，讨厌班级，如果他们全部死了就好了
何也从文具袋里拿出铁尺，一手转笔，一手拿铁尺敲背:“又是语文课又是讲话课，第一节过了两节又上，几节课轮着转。”
铁尺发出“啪啦“的声连续富有节奏，
“何也……”谢枝轻声的音量被嘈杂声淹没，写字的笔尖不断颤着发抖。
谢枝用眼神摆出“烦”字，
何也回首发现谢枝正上下打量自己，他的眸色幽暗透露轻微的不耐烦。
按照何也前年的脾气，早一个白眼翻过去了，搞不好上火了一拳揍过去。
可是他又没做错什么。
谢枝偏偏是这么温顺，温顺得使他上火。
何也收起铁尺，挺直了驼背的腰板，稍微坐正，翻开习题好好上课。
残留的一课间，何也不说话，谢枝从不会主动开口，
何也默默念叨:这家伙真是超级被动，没见过这种，比我不主动的前女友还矜持。
何也打开一本新书，肘部撑在桌面，一只手稳稳托住半侧脸。
上午最后的课，下课铃即将敲响，
谢枝表面用功完成英语作业，实则惊悸不安，他在等何也主动叫他。
何也应该会叫我吧，万一不会呢，他害怕到心脏乱舞。
等待心灵撞击。
隔壁的谢成故用余光望向两人，仿佛担心事件发生。
物理老师布置完作业走出教室。
谢枝的喉咙深处被炽热的火钳猛捅，经过胸口，一直灼烧直腹部。
事件中心的何也同学，
弹跳起身，托住谢枝的肩膀拉谢枝起来，说： “走了，去吃饭，辛苦工作的同桌。”
既然你不肯主动，那只好我主动一点。
“等等。”
“别墨迹了！”
班上的三十多人比肩接踵，何也干脆地拽住谢枝的双臂，如手铐犯人带他一路向前。
阳光给蒲川一中的墙面罩上一层碎金尘埃，一阵薄薄的清风吹过，树上翠绿茂盛的叶子响出歌声。
何也带着谢枝超过同校服的人流，热光另他烦闷，左手用劲撕扯胸口的拉链，
“你轻点。”谢枝嚅嚅嗫嗫的要求，紧张的低垂双眸，他不敢以这种模样被同类相触，感受到他人的投射便马上躲躲闪闪地避开眼神。
“我无聊死了，你可得陪我好好逛逛。”何也怨言道。
“好，我知道了。”谢枝寸步难行的回答。
教室鸦雀无声，没有人能动难得的寂静。
谢成故独自一人，全班仅剩他。
强大的拳头狠狠砸向桌子。
咚！！！
那个何也是哪儿冒出来的神经病，谢枝居然会答应他的请求。
谢成故想到这儿满头怒火，对着桌子飞蹬一脚。
可恶！可恶！
他右手扶额，头疼不已。
怎么办?以后组团做PPT怎么办?如果谢枝跟那个死家伙组一团?我跟谁?要我要跟何奈一组团吗?谁要理那个天天刁蛮任性的女生?
谢成故不禁频频叹息，他欣赏孤独，但如果仅剩一人的谢枝被抢走了，该如何面对自我一人。
谢成故低头沉思一段时间，两边的平衡线不提摆动。
稠密的绿荫缝隙投射出点点光斑。
食堂里尖叫嘈杂声不断，同学间笑声不断，几位同学脚翘到其他人身上，吃完饭的同学有说有笑的丢完餐盘，嘻嘻闹闹地离开。
何也双腿岔开，简单随意的坐姿舒坦惬意，他挑剔地拨开饭菜，皱着眉头巡视谢枝的餐盘。
“你就吃这么点啊…一点菜一点饭吃得饱吗?”何也不解地盯住谢枝的餐盘，夹杂疑惑，甚至带着几分嫌弃。
谢枝抓住筷子，右手摊开，刚想说着话辩驳，话却全部堵住，说不出话。
谢枝其实说了一句“吃得饱。”
但他嘴唇不张不合，水中的鱼开口的大小能远超于他。
何也没听见他说的话，他误以为谢枝嘟嘴眼眸楚楚可怜的低头不敢辩驳。
21世纪了，有穷的吃不上饭吗?
还是本少爷不理解这社会仍存在住在一线城市吃不起饭的人?
他想完后起身离开，谢枝望向何也宽阔结实的背影。
谢枝心想：他要走了吗?
何也去餐具的位置，挑选两只筷子坐回原位。
何也夹了许多块瘦肉放进谢枝那里：
“吃吧，省钱也没必要省到这种程度吧，你这种量女生都吃不饱。”
“不要，不！不用！”谢枝再何也夹第一块肉时，用筷子不断推脱。
谢枝生气的移动餐盘，暖白色的皮肤逐渐抹红，叶形柱饰般的眼睛向下压，上半张脸急躁，柔和的脸孔透出燥意。
“啧！”
何也收回手，筷子使劲一扔，噪音很大。
好心当成驴肝肺。
“吃不下那么多，吃多想吐。”谢枝直言道。
谢枝追加：“我没有不领情，我一点儿也不喜欢吃饭。”
何也脸色极差，觉得他不知好歹，伤人话脱口而出：“所以瘦骨嶙峋，一点男人味也没有。”
谢枝对何也的好感度降了又降。
破裂，肮脏，死气沉沉。
谢枝思谋后反驳：“我只是正常身材，从小到大偏瘦。”
“不像男人。”何也轮番刁难。
谢枝不说话了，轻盈空薄的校服，纤弱的身材，肩胛骨突出的身材，全身散发着忧郁气息。
他的声音很柔和，但却有一种冷硬在里边：
“我不谈恋爱，也不需要男人味，如果你认为我缺少这个，你可以替我多吃一点。”
谢枝拿起纸巾擦干净筷子，把何也捡过来的瘦肉物归原主。
“……”
何也对这张平静的洋娃娃说不出一点狠话。
他没有明目张胆的回怼自己，可他一点也情意不领。
吃一块自己给的肉会死吗？
何也曾经对无数恶煞骂出过粗鲁凶残的语言，却对这个弱不禁风的男生没一点能耐。
粗鲁的话语不适合对他明说。
干净的百合花不可沾染淤泥。
不说脏话，我得忍住，在谢枝面前不说脏话。
何也赌气，筷子挖上大口饭，伸进张到最大的口中。
“啊呜，啊呜。”何也试图用怒火拼命咀嚼米饭，下半张脸鼓出。
“额嗯嗯嗯，噎住了！嗯要命！”
何也戴上痛苦面具，捏紧喉咙，试图把食物咽下去。
谢枝装作没看见，垂下脑袋，挺直腰板，他扒拉几口饭，用纸巾擦擦嘴，端起餐盘打算独自离开。
“等等。”何也卡住喉咙，卡的饭还没下去，“我还没吃完，嗯嗯，帮我买瓶水好嘛，嗯……”
谢枝于心不忍，快步小跑到饮料机前，拿出零钱买水。
何也明目张胆盯住他的后背，捶打胸口，内心感叹到：“看来他应该没生气，还会快跑出去帮我买水，差点真面孔爆出来，迟早憋不住。”
谢枝走过来，
“ca……”
何也赶紧住嘴。
喝水顺下去，何也才觉得自己活过来。
“讨厌的饭，好了我们走吧。”
何也一手顺带端起谢枝的餐盘，另一手握着矿泉水，走到谢枝面前。
前方牌子注明：路段潮湿，小心地滑。
“卧ca……”
何也一个脚滑，稳住身形，
两手的餐盘重重下落。
乒铃乓啷！！！
何也张大嘴僵在原地，
谢枝吃了一惊，观望着残局。
何也：“holy sh…,”
该死，我不能说脏话，
“哦NO！”
作者有话说
第6章 明目张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