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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chapter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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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细想来,这大概是林疏川正儿八经的与细君女见面。
细君女也正如传言所说,一席赤红衣服随身,腰部锦绣缎带束身,点缀着些许玄色花瓣。
眉心粉钿,凤冠霞帔。
眼睑为标志的柳叶眼,内眼角微微下垂呈钩状,外眼角略微上翘,眼型细长而有神。
鼻梁高挑,嘴角轻扬。
细君女抬手之间,须罪阁内烛火尽灭,随即细君女的声音响起:“奴家今日来呢,并非是要与阁下一较高下。”
“如若奴家想解决掉阁下,想必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比如在九炱地狱。”
“比如端木云,借刀杀人这招奴家可是炉火纯青。”
林疏川不明就里。
嚼嚼嚼。
细君女轻轻的笑了起来:“我这样华服鸾凤,浓妆艳抹的来找阁下,若单单是为了与阁下一争雌雄,一决高下,岂不是太过鄙俚浅陋,凡桃俗李?”
林疏川不明所以。
嚼嚼嚼。
细君女正欲开口:“忘了告诉你奴家的名字,奴家名为…”
埋头苦干的林疏川突然出声:“你姓白。”
细君女:“……”
细君女:“……白容衍。”
林疏川这才愿意放下手中的糕点,意犹未尽。
从上官府出来后,林疏川冥思苦想。
白家夫妇之女,白容衍。
白容衍让祁佑魔化,唐琼身死,上官厌恢复记忆,自以为可以让镇守七杀的魂魄不稳,继而七杀阵不固,在斩未阵的攻势下被破。
九炱地狱的恶灵由此为祸花都,生灵涂炭。
可是令白容衍没想到的是,上官厌悲痛至极,已然到达了可以殉情的程度。
上官厌自刎,神魂归位,七杀阵稳固。
如此这般,倒像是白容衍在为稳固七杀阵推波助澜,只不过手段可谓是惨无人道,心狠手辣。
可是细细想来,林疏川又觉得哪里不对。
若是想破七杀阵,在林疏川还未赶到上官府时,上官云已然恢复了所有记忆,此时镇守七杀阵的神魂是最不稳固的,也是破七杀阵的绝佳时机。
但白容衍没有出手,不仅不出手,还关闭了九炱地狱涌入花都的缺口,使得上官时房间的烛火得以点亮。
一言以蔽之,白容衍的目的,从来不是破七杀阵。
那她的目的是什么?
林疏川边挑粪边搜肠刮肚,绞尽脑汁,直到她看到南山村的空房,直到她遇到路边的村民。
于是她听到了白姓夫妇的故事。
再联想传言中细君女遭受娘家人极大迫害。
茫茫之中,一个猜想合时宜的冒了泡。
细君女是白姓夫妇的孩子。
林疏川能得到这样逆天的结论,绝非巧合,绝对有人在背后顺水推舟,有人想让林疏川知道这些陈年旧事。
若此人依旧是细君女。
林疏川按照这个思路推断了下去。
细君女已然处于宗门之内,能指令林疏川身边的人为林疏川做事,想必术法已经到达了出神入化的地步。
在不知道细君女的具体目的之前,林疏川应该对身边的人所有万分防备。
包括纪梵,端木云……
所以在端木云递过来方巾的时候,浮眼已经一眼识破这是一种化灵凶器。
化灵凶器,器灵是九炱地狱未超度的恶灵,器灵与主人达成某项交易后才会为主人所用。
对付化灵凶器,用更强的灵力压制便可。
而林疏川去乾屹门为端木云洗方巾,也并非字面意思。
乾屹门的溪流孕育着天息灵力,是世间最纯种的灵力。
所经之地,千帆竞发,万木春生。
林疏川借溪流洗方巾,其实是借天息灵力硬核超度恶灵,从而达到洗灵的效果。
为了不让端木云看出破绽,她在方巾中也加持了一道术法,名为陈映未述,这种术法可以映出方巾主人所做的任何一件事。
陈谷子烂芝麻,抑或是未雨绸缪。
林疏川只需动动手指,端木云做的任何一件事,或者打算做的事情,便能像因果阵中的画面一一展现在乾屹门弟子面前。
省去舌战群儒,惹祸上身。
但林疏川懒。
懒得甚至连陈映未述中端木云做的栽赃林疏川的事都没有阅目。
此刻林疏川抬眼,与白容衍四目相对,林疏川坦然道:“兜兜转转,阁下的目的是什么?”
白容衍撇撇嘴:“古灵精怪,这么快便猜出了奴家,奴家自然是要奖励一下你的。”
“阁下在乾屹门众弟子的说辞奴家可是历历在目,奴家曾去苍穹门访问了阁下的师兄弟,师姐妹,他们说,你修水系术法。”
林疏川已经料到了白容衍接下来要干什么。
“奴家这里有一件器具,名为无间梦境,无间梦境一旦开启,无人能抵抗,阁下只有入梦这一条路。且外人无法将梦中人叫醒,只有梦中人完成了奴家的邀约,才会离梦。”
“无间梦境属性为土,土克水,若阁下完成奴家的邀约,那么恭喜阁下会完好无损的醒来,如果没有,那么阁下便会像邹悟一样,在五行克制规则中身消玉陨。”
话罢,便如轻烟一般隐去。
无间梦境,已然开启。
“经年一梦难不悔,梦断香消此终年。”
在林疏川意识模糊之际,她隐约听到了这样一句。
——
南山村,寻常百姓家,曾有一少年,早年父母双亡,名为白安。
白安年少沉迷科举,屡试不中,名落孙山。
弱冠之年,连中三元,独占鳌头。
如日初生,前途无量。
却不料飞来横祸,遭遇池鱼之殃,大理寺堂,人山人海,他被当众指认与科举考官勾结,污口横蔑,指鹿为马。
白安力排众议,据理力争。
他人看来,白安与科举考官暗中勾结证据确凿,纵使白安伶牙俐齿,能言善道,也是百口莫辩,千喙难明。
白安身陷囹圄,锒铛入狱。
狱友调侃白安:“小兄弟我听过你的故事了。”
“城门失火,殃及池鱼。你简直是我见过的最惨的人没有之一。”
“我也是道听途说的,这科举考官生性孤僻,平时寡言少语,一旦同他人对话言语间便尖酸刻薄。”
“不接受他人行贿,不给富贵人家子弟一丁点儿面子,杜绝一切花言巧语,眼中容不得半分沙子。”
“也不知曾经得罪了哪位官老爷,官老爷们想把他从科举考官的位置上拽下来很久了,谁曾想你竟是这个契机呢。”
“机不投时,机不投时啊!”
白安自知这是天命难违,摸了把脸:“……”
当他脱离监狱桎梏,狱外早已轮转了十个春秋。
春虫夏草,秋月冬婵。
一晃十载,恍然而立。
白安生的俊俏,身量颀长,他立于狱前,沐浴着冬日的暖阳,半身回望,忽的想起前夜狱友的临别之言:“老兄有所不知,昔日的科举考官走啦。”
“入狱之年老人便已耄耋,如今十年光阴,如梭似箭,本应颐养天年,却横死狱中。欸。”
久默不言的白安终于愿意打开话匣子:“你呢,你又该何去何从?”
狱友展眉一笑:“我呀,替京城老爷的嫡长子顶罪,明日就要执行死刑啦。”
“其实一开始法官判我十年便可出狱,不过前阵子来了位新法官,要把这近十年的案子重新审理,认为我的罪责应当执行死刑。”
思绪回转,白安呼出口热气,热气一息间冻结成霜,白安身无分文,顺着记忆中的南山村走。
当年意气花如许,年年寒窗胜春日。
一朝祸水十年去,故死心悲霜残年。
寒冬腊月,冰天雪地,遥遥望去,南山村前,一女青衣,执杖而立。
此女名为许蕊,自小与白安订有娃娃亲。
许蕊老远便看见了白安,笑靥如花,招手示意,青衣随冷风飘扬,水裙风带。
白安凝眸,雪花纷扬,纵使十年岁月,光阴荏苒,即便许蕊早已从婷婷少女变成半老徐娘,但时间好似从未在许蕊身上雁过留痕,踏石留印。
许蕊依旧是如初见那般如花似玉,楚楚动人。
四目相对,许蕊早已泪眼朦胧,她弯眉一笑:“安哥此去,可是让小女子等了许久。”
龙凤花帐与长夜,珠联璧合同心行。
又逢一年春雨季,红烛许泪霜暮残。
惊鸿元年春,小雨。
白容衍呱呱坠地。
安贫乐道,吹花嚼蕊。
花容月貌,浩衍今朝。
虽然赤贫如洗,家徒四壁,但一家人安分守己,安贫乐道。
白容衍五岁之年,南山村来了位官老爷。
官老爷一眼相中了当时在地里插秧的白容衍,便向白安提出了他的诉求:“老兄,贱内颇想求一女,可无奈实在是花多少子,鄙人四方寻觅,如今一见小女,终是如愿以偿。”
“老兄你也不忍心眼睁睁的看着孩子跟你一起吃苦吧。”
白安欲言又止。
官老爷似是看出了白安的动摇,趁势而入:“我能保证让小女进入京城最好的学堂,老兄,你能吗?”
白安:“……”
官老爷妙语连珠,摇头晃脑:“我能保证小女一生衣食无忧,老妹,你能吗?”
许蕊:“……”
“……”
南山村前,白安许蕊携手同立,白容衍站在马车前,白氏夫妇的对立面。
许蕊蹲下细心的为白容衍整理衣领,轻轻抚过女孩的眉眼,一如既往。
纵使百般无奈,千般犹豫,万般不舍,终汇成温柔一句:“我们容容定要幸福呀。”
又一年冬,大雪茫茫。
马车疾驰,曾几何时,杳如黄鹤,无影无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