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牙塔》黑熙

46、奇门阵（04）

　　吴乾满脑子都是“搞不好发现一个大秘密”的亢奋，完全不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她打足了鸡血一样通宵上网查资料，在酒店赠送的旅游地图上做标记，一心只想找到下一个证据。第二天早九点，吴乾已经背上常用的大包出发了，只睡了不到两个小时，脑子里还是一锅沸腾的水，倒没忘记给艾苒打电话报备。
　　“艾苒姐，我昨天后来一直在想占卜师的那句话，‘如果不是命中注定，那就是有什么力量在阻止你们’，然后晚上就发现了一个线索！”尉迟的侦探守则突然响在耳边，话头极不自然地拐了个弯，“呃……但不确定是不是跟你的真命天子有关，总之我先去调查……嗯，好，如果有进展一定及时通知你。”
　　挂断电话翻开地图，站到街边拦住一辆出租，让司机开到标注在地图东北方向的七陂路。同样的标注地图上还有六个，北、西北、东、东南、南、西南各一。司机略有些奇怪地看她一眼，默默地踩下了油门。
　　三四个路口之后，吴乾见识了国际大都市早高峰的威力。双向8车道堵得水泄不通，车子前进的速度没比乌龟快多少。好不容易快蹭到转弯路口，司机刚要打灯变道，后头一辆SUV就挤上来挡了路。司机低骂一句，转头跟吴乾说话，带着浓重的方言口音：“小姑娘，现在这个情况是拐不得弯啦，下一个路口再转好不好。”
　　吴乾有点来火，心说难道我还有得选啊，忍不住口气就不大好：“师傅，你天天跑车的，干吗不避开高峰路段？”
　　“唉小姑娘，我又不是吃多了要来找罪受。”司机一肚子冤枉，“从你那边过来，不是单行道就是刚好在铺路，我也没得办法啊。”
　　“……哦，那不好意思错怪你了啊。”
　　没办法，只好等。半小时后终于脱离了高峰路段，但跑了没几分钟又堵住，过一会儿来了个交警，提示前方路口四车相撞交通混乱请绕行，司机只好掉头往回开，钻进了一条仅容一车通过的小巷。
　　“要不是没得办法我是真不想走这条巷……”司机话音还没落，车顶就“哗”的一响，热腾腾的水顺着副驾驶窗玻璃往下流，吴乾不由得庆幸自己没开窗。
　　司机车一停站出去，叽里呱啦跟楼上泼水的吵了起来，吴乾勉强只听懂对方说了一句：“泼你刷锅水算客气了！再开车进来泼洗脚水！”隔了没一会儿司机回到驾驶座，垮着脸说：“小姑娘，我把你送出这条巷，你自己再打车好吧，我今天是撞到灾星了。”
　　吴乾无语地点了点头。
　　出巷没多久司机在一个地铁站放下吴乾，告诉她附近还有公交，都可以到七陂路。她看着地铁站密集的人流，觉得还是坐公交比较靠谱，仔细看过站牌又比对了地图，等了二十分钟搭上一趟车，留心听报站，过了五站后发现又不对了。一问司机，她上的是短线车，应该坐长线。
　　“今天什么状况！出行不利也不至于这么不利吧！！”吴乾站在陌生的街头迎风流泪风中凌乱，转身看见不远处的地铁站标着3号线，翻地图发现这条线也经过目的地，于是不信邪地打算再试一把。
　　不在人群聚集的区域，又过了早高峰时段，地铁里人少得让她有些不适应。看好了方向和站名，找个靠边位置坐下，想着这下总不会再出问题，然后抱住放在腿上的背包，下巴搁在包上，就这么睡着了。
　　醒来的时候广播刚好报站，终点站到了。
　　吴乾欲哭无泪地坐上反向地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生怕再出什么幺蛾子，就算顺利到站也不敢松懈，一路谨慎又谨慎，步行十分钟后终于抵达了目的地。
　　旧城区的破落与市中心的繁华形成巨大反差，路边店面大多拉着卷闸门，偶有开着的也并不营业，屋舍里住着的都是耄耋老人，吴乾试着问路，老人们不是耳背就是口齿不清，要么干脆当她不存在。好不容易遇见一位耳聪目明的阿婆，问起几十年前某富商修建的“屺顽公馆”，阿婆却说：“没有啦，白蚂蚁蛀空啦，前年下大雨，全塌啦。”她指指身后的小巷，“你往里面，过两个门洞，后头就是那个公馆，只剩下一个石头大门啦。”
　　有石头门就对了！她一边谢谢阿婆一边往巷里走，兴奋地捏了捏拳头。
　　阿婆又在后头喊：“小姑娘，门洞房子没人住，也是要垮啦，当心一点啊。”
　　“知道啦，谢谢阿婆！”吴乾朝她摆摆手。
　　巷子不深，阿婆说的门洞一眼就能看见，朽败的危房摇摇欲坠。过了门洞没几步就是公馆废墟，石雕大门孤零零地立在满地垃圾之中。走近了一瞧，门楣上刻着的艮卦卦象“?”已经不甚清晰，若不仔细辨别，很容易误认为是风雨剥蚀自然形成。
　　“所以离秘密又近了一步吗……”吴乾想摸摸那几条刻痕，又蓦地收回手。如果整座城真的藏有这么一个八卦大阵，那么昨晚的少女雕像和眼前的石头大门当然就是阵脚。现在根本不知道这个阵是做什么用的，万一触动机关，谁知道会发生什么，还是照原计划寻找下一个阵脚比较好。这么想着，吴乾转身边走边打开地图，仔细查看往北的路线。
　　她刚走到门洞，石门上的刻痕就几不可察地扭曲了一下。
　　“轰”的一声巨响，地面猛烈摇晃，小巷瞬间鼓胀出三层楼高的灰白烟尘。人们惊恐地冲出家门，咳嗽着捂住口鼻朝大街上奔去。街面有人大喊“房子塌啦快报警啊”，更多人焦急地呼唤父母妻儿，哭声叫声嘈杂一片，人心惶惶，谁也不敢靠近被烟尘笼罩的小巷。
　　十几分钟后警察来了，消防队来了，拉长了笛音尖叫的救护车也停在巷外待命，路边一片闪烁的红绿灯光。消防水枪向事故点喷射水流，烟尘逐渐散去，两栋危房垮塌的瓦砾像巨大的破碎尸体横在小巷里。

　　两小时后吴乾坐上了救护车，灰头土脸浑身是伤。二十分钟后救护车到达医院，护士发现事故现场救出的女孩子一转眼就不见了，闻讯追来的记者扑了个空。三小时后吴乾回到酒店，换了衣物，脸擦干净了，伤口都做了处理，下巴几个OK绷，左额贴着巴掌大的敷贴，举步维艰地拖着已经脏得面目全非的大包进电梯。
　　冬日的夜幕早早降临，吴乾随便吃点东西就睡了。一觉醒来拉开窗帘，正看见天边泛起了鱼肚白。她草草洗过脸，换掉额头的药，又小心翼翼地擦了个澡，把身上大大小小二十几处伤口全部处理一遍，才一瘸一拐地走到桌前烧水泡面。
　　吃完面她开始梳理思路。房屋垮塌的瞬间，她感觉到一丝法术特有的波动从身后传来。她没有触摸石门，可机关还是启动了，虽然她第一时间就避开了砸下来的屋墙，同时发动揣在口袋里的“护”字封界符，但封界却没有出现。她只一个愣怔，就被接二连三掉落的瓦砾埋在了下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