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象牙塔》黑熙

21、负游戏（01）

　　【始】

　　KTV包厢灯光闪耀，徐东楠飙高音，浑厚的女声有着令人惊讶的穿透力。伍涟和李晓恬叫着“再来一首再来一首”，花铃圈摇得哗啦啦直响。汪皓忙不迭摁下墙上“气氛”按钮，再摁下“喝彩”，头顶水晶球旋转起来，迷幻的光投射到房间每一个角落，屏幕上出现夸张的大拇指，汪皓站过去，朝徐东楠比出同样的手势，模仿电视里嗲声嗲气的电子音发出肉麻的赞美。
　　男友刻意的耍宝让徐东楠忍俊不禁，她的笑有奇妙的感染力，教人莫名开心。几个人笑成一团，连总是坐在角落、向来老成持重的陶立也露出愉快的表情，身心彻底放松下来。
　　服务生送来食物，披萨、水果沙拉、啤酒、各种点心，摆了满满一桌。伍涟斟酒，每人一大杯，然后率先举杯：“敬我们！”
　　“敬我们！”五只杯子碰到一起，宛如一朵晶莹的花。
　　“首先，敬立哥和皓子。”伍涟一脸讨打的暧昧笑容，“敬你们二十年感情，兄弟同心，其利断金！”
　　“……我擦小伍你又篡改台词，原话是夫妻同心好不好别乱用啊！”汪皓说完就发现自己又二了，人家这是摆明了挖个“好基友一辈子”的坑等他来跳呢。徐东楠一脸“脑残无药医我不认识你”的嫌弃表情，李晓恬笑得酒杯都快拿不稳。
　　“再敬东楠和晓恬。”伍涟跟两个女生分别碰杯，“敬东楠七年如一日照顾皓子，不离不弃。”“照顾”后头又做个“调教”的口型，被汪皓捶了一拳。“敬晓恬六年如一日追随立哥。学生时代的恋爱能一直持续到工作，太不容易了，你们值得最好的！来，干杯！”
　　李晓恬看一眼差不多满杯的酒，硬着头皮准备喝，陶立伸手过来，倒了大半到他杯里。徐东楠则是直接被汪皓换掉杯子，杯底一小口的量，纯粹就是意思意思。
　　伍涟啧啧摇头。“看不下去了要……赶紧给介绍个妹子，省得本少爷这么单吊着，一边眼热心酸一边还要给你们陪酒陪笑陪热闹。”
　　“拉倒吧你。”汪皓拎起一块披萨，吃相极其粗鲁，“就你那眼高于顶的标准，掉个天使下来你都能挑出一身鸡毛。再说今天可是你主动要三陪的哈哈哈。”
　　“那不然呢？每年的纪念日不就是要大家一起出来开心？开心果舍我其谁！？”伍涟手持酒杯摆个英勇就义的造型，还不停地斜眼往左边瞟，“看见没有？”
　　“啊？”汪皓一脸问号，徐、李、陶三人抿嘴等着看好戏。
　　“革命标语啊，就我左边，红色大字，看到没。”伍涟简直唱作俱佳，“背景光芒万丈，仪容正直坚强，标语铿锵有力：为革命，一不怕苦、二不怕死，三不怕陪！”
　　几个人笑得直打跌，汪皓一口披萨差点没喷出来。伍涟镇定地继续摆造型，“墙裂”要求把他的伟岸形象拍下来。徐东楠笑得停不了，摸出手机照了三四张都抖得不能看，干脆一扔手机趴在桌上，肩膀抽得好像中风。
　　周末的夜在这样的喧哗中缓慢而又迅疾地流逝，不知不觉天光渐亮，困倦的人群从KTV门口鱼贯而出，为城市的清晨带来第一波人气。不知不觉天光又暗，然后再亮，日月轮替三十多次，季末台风来临，气温骤降。秋风萧瑟的人群之中，伍涟骑着山地车停在街道拐角投币电话亭旁边，深棕色鸭舌帽压低遮住半张脸，一对招风耳特别显眼。
　　“喂，是我。嗯，全死了。”
　　他聊了几句，挂断电话，抬手正一正帽沿，踩着车融入人群。车头的电子屏变换着数字，偶尔闪过奇怪的符号，却没有任何人留意。
　　城市深秋的黄昏，色调铁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