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知心动》秋分

4、第 4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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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姜媛知道陈景川带沈冬予出门了，也嘱咐过两人必须十二点前回来，但在客厅等到快凌晨四点钟才姗姗见人。所以他们一到家就看见家门是敞开的，刚进门陈景川就被一阵骂，教育完又给他们煮了小米粥。

　　陈景川不吃，回房间睡觉了，姜媛也随他，又嘱咐明天早上必须起来吃早餐，担心他胃痛。

　　而沈冬予困倦地站在门前，想问她拿钥匙，先回家换身衣服再过来吃姜饭。谁知道姜媛跟他解释说，钥匙给弄丢了。

　　沈书然去澳大利亚那天就把钥匙直接搁她家客厅的桌子上了，可能是姜媛或者陈律收拾房间的时候给放在某个地方了，暂时是找不到了。

　　外套和里面穿的毛衣被大雪洇湿，姜媛怕沈冬予感冒让他先去洗个澡，找了两件陈景川的衣服给他先穿着，又在厨房烧了热水，泡了一包感冒颗粒，等他洗完出来刚好能喝。

　　其实沈冬予碰见这样的场景有些措手不及，不知道是该笑还是感动，只能傻乎乎的不知道怎么办，姜媛说一步做一步。

　　“衣服是不是太大啦。” 姜媛给沈冬予卷着袖口，上下打量着发现问题。

　　“还好，挺暖和的。” 沈冬予实话实说。

　　“你也挺高的，就是太瘦。” 姜媛感觉沈冬予的身高只比陈景川矮几厘米，不想身型却是清瘦的很，已经是陈景川高一的衣服让他穿着还是空落落的。

　　“我多吃点，肯定还会胖。”

　　“那以后多来阿姨这里。”

　　姜媛朝他微笑，笑里是真诚和温暖，沈冬予看着她眼睛里的亮光仍旧不知道该有什么方式去接住这滚烫的感情，最后也只能学着姜媛的笑容对她沉默点头。

　　沈冬予坐在她的对面，始终低着脑袋，手里拿着勺子一圈一圈搅拌着小米粥，半天才往嘴里送。

　　“阿姨先去睡了，你慢慢吃，房间也都准备好了。”姜媛看出他的不自然，起身准备离开：“吃完赶紧睡觉，明天还要上学。”

　　沈冬予知道是自己连最基本的表达都没有，可他只能做的是站起来目送姜媛离开客厅。

　　他重新坐下，呆望着还冒着热气的米粥，喉咙一时被堵着，酸涩的意味直冲鼻腔，难受地将脸埋进臂弯里，压抑地说了句真没用。

　　万家灯火早已熄灭，窗外可以看见的灯光在深夜中显得寂寥醒目。

　　清早，陈景川七点就走了，沈冬予在客房睡的，令他唯一喜欢的便是房间里有阳台，而阳台上还有绿植。

　　他的手指贴在玻璃窗上，静静地发呆，视线放在绿植上，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沈冬予其实并不擅长适应，所以吃完药也缓了许久才有睡意，直到下午四点才醒。睡得太沉，大脑意识薄弱，等到彻底缓过来困劲时，沈冬予发觉外面已经是一片昏黄。

　　也是个晴天后的晚霞。

　　窗帘昨晚没拉，阳光自然而然透过玻璃洒在床边，阳台上的绿植叶被风掠过晃动了两下，梧桐树聚集，斑驳宁静。

　　沈冬予赤着脚走上阳台，懒懒的伸腰，仰着脸去找日落下的残余霞光。

　　天空上有丝丝缕缕的浮云，还有楼下的陈景川。

　　梧桐其实还有部分是绿尖儿的，但大部分都枯黄掉在两旁路边，掉在下水道井盖上，成为旅行相机里的胶片质感的一幕。

　　陈景川倚靠在一辆炫酷的摩托车上，在等人。

　　就在家门口，不知道等得是谁。沈冬予远远地看着，开始好奇。

　　十分钟的样子，从路口走过来一个沈冬予觉得非常眼熟的女孩。她穿着白色的羊绒衫一双漆皮长靴，气质中带点俏皮。

　　总之站在一起很搭。

　　是朋友圈那张照片里冲陈景川笑的女孩。

　　陈景川见到原瑶气喘吁吁的跑过来时，自然的伸手给她整理乱开的围巾，轻声说了些什么，原瑶又开始甜甜的笑。

　　又让她注意不要总是穿那么少，还从摩托车座下拿出一副手套给她亲自戴上。

　　沈冬予的记忆里忽然出现了昨天陈景川递来的雨伞。

　　像昨天晚上相同的酸涩不知不觉的从某处汩汩而流。

　　沈冬予没能在陈景川的家中住久，沈书然重新配了三把，以防万一又放在姜媛抽屉里一把，另外他们自己拿着。

　　而寒假往往过完春节就差不多结束了，开学前，沈冬予在北京做心理干预，过了一周才回上海准备入学。

　　在校门口下车前，沈书然替沈冬予理了理翘起的头发，在晨起的薄雾里，东方升起的暖阳中，欣然说道：“新的开始，祝阿予每天快乐长大。”

　　“会的。” 沈冬予带着安慰的意味回答，微笑着下了车。

　　那天沈冬予跟老师打了招呼一起进的教室，可能当时因为他是新生，所有人的目光都长久的停留在他身上。

　　老师安排的座位比较靠前，同桌是位女生同学，长长的头发束在脖颈后，戴着一副眼镜，乖巧的端坐着。

　　中午午休时，老师告诉沈冬予去隔壁楼的三层拿校服。沈冬予本来以为可以很快找到老师口中说的隔壁楼，但他走进校园才知道七中有多大。

　　沈冬予劝自己不要急躁，刻意的在校园里闲逛了一会。榕树积聚在柏油路旁，树干上还有未化的冬雪。微风还有些寒意，裹紧了毛绒围巾朝靠近操场另一头的教学楼里走。

　　刚走进二楼，迎面就碰见了陈景川。

　　陈景川穿着校服，在走廊上朝沈冬予的方向走过来。那天是个晴天，没雨没雪，光线懒懒地透过明黄的杏叶折射在地板上，带着笑意的唇角上。

　　“怎么过来这边了？” 陈景川离开人群，站定在沈冬予面前问道。

　　“老师让我去领校服，找了半天都不知道在哪。” 沈冬予此刻的心情比以往陈景川见他时要欢快很多，还带着稀缺的撒娇意味。

　　“我带你去。” 陈景川说。

　　“你本来要去哪？” 沈冬予跟着他身侧一起下楼问道。他想陈景川如果有事情就不麻烦他了，指个具体位置自己过去就可以。

　　“去看你。” 陈景川平淡道。

　　沈冬予下楼的脚步慢下来走到一楼平地，走进主路，才开口问：“姐姐让你来看我的吗？”

　　“嗯，刚打电话。” 陈景川说，“她说你不按时吃饭，让我过来问问你中午吃什么了，没吃的话带你出去吃。”

　　沈冬予猜到会是沈书然，还是客气道：“谢谢。”

　　“不用。”陈景川并不在意这些。

　　校服领了，陈景川让他回家洗洗再穿，反正只有每周一会检查衣着。所以领完的校服装在了书包，等到放学带回了家。

　　七中是寄宿制，也有走读的同学每天都会回家住，沈冬予就是其中一个。

　　学校大门空荡荡的，回过头去看是拉长的影子，再往后是模糊的人脸和事物。他们都往学校的食堂去，每个人的右手或左手是青春时期的时光。

　　回去的路上有烧烤摊，晚风掀起了一阵孜然味，沈冬予买了一根年糕和糖葫芦吃，只是糖葫芦太酸了，拿回家给了邻居家的小橘吃。

　　小橘是个六岁的小男生，圆嘟嘟的很可爱，他妈妈叫他小橘，沈冬予也跟着叫了。

　　小橘的作业太多了写不完，他拉着沈冬予藏在袖子里的手，嘟着嘴的模样带着哭腔说：“写不完了……”

　　“哪些不会写啊？” 沈冬予去看他课桌上放着的作业本说。

　　“都不会。” 胖橘趴在桌沿，拿笔戳着书面，一点都不精神。

　　小橘妈妈开门进来，拿了水果，笑呵呵的说：“老师说他语文数学都分不清，以为语文是数学，两个反过来了。”

　　“是吗。” 沈冬予笑了，看向小橘说：“以前我也这样。”

　　教小橘写作业到十点多，趁着他妈妈出去取快递，沈冬予还帮他写了一行字。小橘睁着圆溜溜的眼睛看着沈冬予的笔尖，怕这个哥哥也跟他一样会写错。

　　高三的生活紧张，尤其最后一个春夏。十点整志远楼的天台上，高三一班的几个学生在吃喝从校外带来的烧烤和啤酒，过着为数不多的叛逆生活。

　　上海的天气已经没有前段时间那么冷了，许多男孩女孩为了漂亮精致，里面已经不穿秋衣了，不过站在风口里多时，腿还是打颤的。到嘴的热气食物，也就显得很美好。

　　陈景川吃了两串年糕就靠在栏杆上和原瑶聊天。

　　在聊到某个话题时，手机响了。

　　是沈冬予。

　　“冬予？” 天台上风大，陈景川咳了下，问道：“怎么了？”

　　“你没在教室吗？” 沈冬予听到陈景川的背景音有些杂乱，第一时间想去问这个问题。

　　“和原瑶在天台上聊天。” 陈景川说出原瑶的名字时，旁边的女孩还是显而易见的紧张。

　　不过陈景川很快伸手搂她，摇了摇头，示意不是家人。

　　“喔。” 沈冬予没有继续问，说了他打电话的目的：“楼道里的灯坏了。”

　　陈景川不明就里，说道：“灯一直都是坏的啊，我妈还没找人修。”

　　“没有修所以它是坏的啊，坏的就不会亮。”沈冬予大脑混沌一片，眼前已经在恍惚，他在大门口坐着，慢慢阐述：“阿姨说让你回来修啊，她说你会换灯泡。”

　　陈景川听出他的声音语气有些不对，不知道出于什么原因，他的耐心大的出奇：“那我妈现在在哪？”

　　“不知道。”

　　沈冬予站在马路边仰望着被梧桐树紧密掩盖住的三楼，耳边除了陈景川的呼吸声和问答还有红绿灯处传来交警的吹哨声。

　　比起一个人在没开灯的房间，他更怕没有光源的认知。

　　“好，我给我爸打个电话问问。”

　　“陈景川。”沈冬予在他即将挂断时叫道。

　　“嗯。”陈景川在这一刻想，他也许应该问问姜媛为什么沈冬予和其他人那么不一样。

　　“你可不可以回来啊。”沈冬予被酒精和药物影响，全部神经被麻木着，胆子也变得大了。他对陈景川说：“你不读法语了吗？你在走廊上，灯就不会坏，我就敢回家了。”

　　沈冬予认为这个理由充分，陈景川会理解并且回来。

　　等这些话断断续续说完，陈景川便先挂了电话。

　　沈冬予耳边的声音忽然消失不见，让他认为是一场短暂昏睡的梦，也许电话最后陈景川答应了回来，也许没有，总之在略显孤寂的夜晚有些颜色。

　　其实沈冬予想在梦里多聊几句，想聊到陈律告诉他，需要陈景川回来。按照陈景川的体贴，他大概会让沈冬予住进自己家。

　　但隐秘的想法不必再让陈景川知道，他等回来了沈书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