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选择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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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
我想，我始终无法学会疏远你。
哪怕，我已经学会坚强。
“早就猜到我不是真的要走？”柚木梓马问道，望向走在自己身旁的女生。
“明天是最后一次音乐比赛。”刚刚才想到的。
“不全是因为这个。”男生有些许失望，只好点破，“还记得那天在海边时你说的话么？”
“在海边时……”
“你说在我生日过后会把所有我想知道的都告诉我，我一直没有问。”
“那学长想知道什么？”
“不四的生日。”
“6月19日。”
“6月19日？”男生惊讶地重复。那不就是自己生日之后的那天么。但他生日之后的两周女生都在病中，生日时恐怕也是吧。“对不起，没有陪你。”
“没关系。那天我过得很开心。”一天都在睡梦中。“还有什么事么？”
“关于日暮不三。”
“原来学长还记得她。就是因为一件事情而吵架了，是因为我的错，所以她可能……是怨恨着我的吧。我也一直……很在意这件事。”
“只是这样？”
“只是这样。”
“是因为什么事？”
女生移开目光，身体微微一抖，这样的反常令男生更加认识到了这件事的重要性。“不四，告诉我。”
“因为……”
男生沉默等待女生的下文。
“因为……对不三来讲很重要的人因为我而生死未卜……”
男生的眸因为难以置信而倏地收紧。
想象过会是很大的事情，只是没有想到是这样严重的事情。
再回过神来，女生早已失了踪影。
看来，不四的过往永远是他们之间最深最难以卸下的一道墙。
男声叹息着望向天幕，想着以后应怎样打开女生的心门。
而女生则一路跑回家中，泪水差一点流出来。
“不四，怎么了？”高仓奏看着眼眶有些微红的自家妹妹，关切地问道。
“没事。风太大了。”女生笑笑，不再解释。
那些埋藏在心中的【过往】，一旦有一天暴露于阳光之下，心便会像刚刚开采出的【古物】一样，一遇到空气，便会面临着一点一点被【销蚀】的疼痛。
而被销蚀的，却好像不只是我的【心】。
第二天的音乐比赛，可以说是异常成功。
最终排名也在比赛后公众于世，月森莲第一，柚木梓马第二，土浦梁太郎第三。
雪乃不四在台下暗暗欣喜，正比赛结束后正想为柚木梓马道喜，走进后台，却听到了台上又响起演奏的声音。
埃尔加的《爱的礼赞》。为那个坦率真诚乐于助人的日野香穗子。
她这么想绝对是出自真心。毕竟也曾受过日野香穗子的帮助。
“雪乃，怎么还没有回家？”
女生望向来人，是鹤见纱奈，略微思索了一下，“鹤见老师，我是来找您的。”
“哦？有什么事么？”鹤见纱奈微笑问道。
“小川同学现在已经回来了，我是不是也该回到长笛声部？”
“这个……不然这样吧，两个乐器的谱子你都拿着，回去好好练习，到暑假的夏日联合音乐会时再决定你在哪个声部。辛苦你了。”
“没关系。那么老师我先走了。”
夏日联合音乐会。也不远了。
“不四，在想什么？”看着自家妹妹坐在窗台发呆，高仓奏问道。
“没什么。哥哥最近怎么这么悠闲？”女生淡淡笑了笑。
“天下太平呗。”
“怎么可能呢。”
“就知道骗不过你。事实上是因为有个案子需要我当卧底，所以这段时间没什么大任务，只是和那些人建立好关系，得到他们的信任。”
“原来如此。很危险吧？”
“还好。起码现在有清闲的时间，可以种种花，养养鱼。”高仓奏笑笑，拿起水壶给一旁的吊兰浇花。
“哥你也不不小了吧。”
“你怎么说话和你妈一个腔调啊。”
“说明哥哥现在看起来有些孤单。”
“那就告诉你好了，我已经有女朋友了，在美国，是一个日本留学生，札幌的。”
“那你还是快些了结这里的事情回美国吧。我没关系的。“
“到时候再说吧，还要听总部的意思。“
“恩。我现在想出去打工，也好历练一下。”
“怎么想起这个？”
“总要帮你分担一下这个房子的贷款吧。我现在每天都没有事情可做。我就在附近找，拉小提琴或是弹钢琴。”
“你要是真想分担贷款，就直接拿你的积蓄。父亲不是每年都会给你很多么，怎么不直接拿来用？”高仓奏笑着问道。
“我不想用他们的钱。”
高仓奏一愣。“还在介意么？他们也只是……算了，不用就不用吧。只要你开心就好。”
“恩，谢谢。”
男生揉了揉女生的脑袋，回了房间。
雪乃不四第二天便找到了工作，在附近的一个名为“Gros Cailloux”的法国西餐厅拉小提琴，周一、周三、周五的晚上7点到9点，薪水也十分高。
于是生活又变得忙碌起来，有是伊武一三约她一起吃饭也只是呆到六点半便匆匆离去，有时乐团训练得太晚，女生便一结束就立刻没了踪影。
伊武一三后来知道了原因，便也到这家餐厅打工弹钢琴，两人一起聊天的时间也就多了起来。
“雪乃，到‘Le Lac’，这是客人预订的曲目。”一个资历老一些的小提琴手将曲目单递给了雪乃不四，她点点头，走到那个房间。
客人还没有到，曲目单上写的时间是7：10，女生便先走进隔绝乐手与用餐桌的帘子里，静静等候。
还有十分钟时间，女生看了看曲目单，想着这些曲子的谱子，又仔细查看起自己的小提琴。
这把琴是之前有一次日暮翔去意大利旅游时帮她买的，音质很好，据说是有名的琴匠制作的。
脚步声响起，女生打起十二分精神。开始演奏曲目单上的第一首曲子，维瓦尔第的《四季•春》。
不过分的小快板，曲调也十分悠扬，令人眼前一派春意盎然之景。让人想起作曲者为其精心配制的十四行诗：
春光重返大地。
乌儿欢快鸣啭，热情迎接春天。
微风轻拂泉水，细声密语潺潺流。
乌云笼罩天空，电光闪闪，雷声隆隆。
云散雨止，小乌又唱起动人的歌曲。
在鲜花丛生的牧场上，在簌簌作响的枝叶下，牧童和他的忠实的狗正在入睡。
在春光明媚的灿烂天空下，应着农村风笛的欢歌，仙女和牧童翩翩起舞。
“柚木学长，这次你带我来这里到底有什么事？”
“音乐比赛结束，一起庆祝一下而已。”
是日野香穗子和柚木梓马。女生一惊，拉错了一个音，不过还好是短音，没有人发觉。
“这叫什么有重要的事情啊！”日野香穗子有些埋怨地轻喊。
“在这里最好不要喧哗，香穗子。”
“你……”
一首曲子演奏完毕，女生轻声叹息，转过身去，努力不让有些透明的纱帘将自己的脸线显露。
第二首曲子是克莱斯勒的《爱之喜悦》。喜悦，喜悦，女生在心中默念，闭上双眼演奏起来。
“柚木学长，这是什么曲子？很好听。”
“克莱斯勒的《爱之喜悦》。”
“能演奏出这样优美的曲子，真是令人羡慕呢。”
“香穗子的小提琴也很有感染力。”
“谢谢，不过那都是……”
“恩？”
“对了，之前雪乃曾经来找我借过小提琴，我听了她的演奏才知道原来她的小提琴技艺完全不亚于月森君。”
“不四找你借过小提琴？”
“恩，上次她没有带，乐团的那个老师要听她演奏，她说只有我能帮她。我借给她之后去听了，很令人震撼的曲子，好像是叫《流浪者之歌》。”
“原来是这样。”
两人又没了声息，曲子不久便结束。雪乃不四仿若对他们的对话毫不在意，又开始下一首曲子。
“香穗子以后想考哪所大学？”
“估计会去学服装设计吧。”
“服装设计么……”
“柚木学长呢？”
“还是会出国取得MBA学位吧。”
……
忘记了自己演奏了多久，雪乃不四只是听他们一直说着，直到最后日野香穗子说“柚木学长，已经很晚了”，男生便微笑派人将女生送回。
“好了，你可以不用演奏了。”
女生思索着出去的时候该怎样解释，男生便已发现是她。“不四？”女生只好走出去，只掀开帘子走了几步便没有再靠近。
“我一直在这里打工。”
“原来如此，你坐一会儿吧，站了那么久了。”男生也没有介意，微笑说道。“刚刚都没有认出你来，你的衣服和纱帘是同样的颜色，没有看清你的脸。”
女生看了看身上的白色长裙，没有再说什么，顺从地在长桌的另一端坐下。
“这家餐厅其实是柚木集团的财产。”男生忽然说道。
雪乃不四点点头，没有怎么惊讶。
“不四，为我再演奏一曲吧。你可以拒绝。”
“什么曲子？”女生站了起来，拿起放在一旁的琴。
“拉赫玛尼诺夫的《练声曲》。”
有些奇怪男生为什么提出这个要求，但女生还是照做，凝神开始演奏。
琴声哀怨悠长，男生凝神听着，想要分辨琴声中的感情。思念？恨？忧伤？只有这些情感融于琴声中，想起上次女生所说的事，男生的笑容尽失。
一曲结束，女生如释重负地将琴放下，心情却无法平静下来。
这样的曲子，太过于让人心酸。
“不四。”男生轻唤，目光中有着疼惜。
女生摇了摇头，示意没事，准备离开。却被男生叫住。
“我以后还会来听你演奏，不要离开。”
“不四，不要离开。”
女生在极静的屋子中听到自己的眼泪掉落在地毯上的声音，静静坠落与空气摩擦之后与地毯接触发出的沉闷声响。
像是滴在了心上。
烫得令人生畏。
“好，我答应你。”
“不会离开。”
还有别的【选择】么？有很多。
可以选择转身离开，远离危险的【漩涡】，平静一生；也可以选择【胆锌地跑开，不再面对。有很多选择。
但我却甘愿选择永远黑暗【毫无曙光】的那一条路。一直走到未来。
『五』
我对于你来讲算是什么？
急切地想要知道答案，但我却也无法说出你对我人生的意义。
“我说，以后我陪着你，应该是可以的吧？”
“我等你。”
“我会保护你，不会离开。”
曾经的那些承诺，忽然在耳边响起。
却像在云中般虚无缥缈。
“不四，我说的是《茨冈舞曲》，不是拉威尔的《茨冈狂想曲》，这两首……“
“嘭。“
清脆的声音在房中分外突兀，雪乃不四看着自己的琴上已经断了的G弦，轻轻将小提琴从肩上放下。
很平静。莫名的平静。
没有悲伤，没有觉得“呀，怎么能断了呢”，没有觉得回忆会因为断了的弦而渐渐在脑海中销声匿迹，没有觉得或许这关乎那个远在海外的人生死的预示。
只是觉得，“终于断了”，它的宿命该是如此。
指尖因为弦断时聚集的力量而被划伤，泛着点点血红。
忽然想起曾经听说过，古人曾有爱琴如命者以血祭弦，将自己的血沾满弦的每一处，琴弦会像吸血鬼一样将血吸干，便会本身圆润的颜色，琴弦自此后便被赋予了生命，这把琴也就成为了绝世名琴。
这就是所谓执念吧。
女生从餐桌上拿来纸巾，看着雪白的纸将指尖的血红渐渐吸干。
柚木梓马在一旁静静看着，自始至终没有说一句话。
琴弦断的那一刻，脑海中想起的是在音乐比赛时，日野香穗子的琴弦断了时慌忙失措的样子，和之后的悲伤难过，决定放弃小提琴后的强颜欢笑。
差距太过于明显，令人无法轻易分辨孰是孰非，只能靠着尚且清晰的思绪，去记住它的表象，来不及深思。
不愿再去想她们之间的差距，不愿再去比较。
或许他只是想贪心地全部据为己有，或者说是不想失去任何一个。
房中的女生，在月光下凝视着那把小提琴，只看到侧脸，安静而白皙，身上的白色连衣裙显得有些飘渺虚无。
她是最适合白色的，但那是太苍白的颜色。
“那天陪你去买一把新琴吧，这把琴有些旧了，共鸣已经有些虚晃了。”也带着你那些不让人触及的过往。
本以为她会拒绝，但她却转身望着他的眸。
“如果这样能让学长安心，我会去。”
——我只想让你对我的感情不只是愧疚。
蒙特威尔第的歌剧《奥菲欧》其中的故事，我一直无法忘怀。
俄耳甫斯与尤莉迪丝悲伤的爱情，只是短短的回眸便促成了深爱之人的辞世，将自己所爱的竖琴化为天上的天琴座，永久纪念着这段往事。
我是否也该决绝的【离去】、不允许自己有片刻的【留恋】呢？
我想，我无法做到。
因为……
『六』
于是在暑假中的一日，两人一起去了乐器店。
雪乃不四带上了旧琴来修理。
“回忆还是要保存的。”但只是保存而已。没有其他。
柚木梓马望着女生的微笑，微微的不悦渐渐消失殆尽。
最终挑选出的是一把价钱不贵的小提琴，一开始放在不起眼的角落，静静地，似乎落了些灰尘，几乎被阴影遮盖。
“就要这把么？”男生打断了店员一遍遍“店内还有更好的琴，一定会更适合这位小姐”的建议。
“恩。”女生随手拉出一个音，银色圆润古朴，“我很喜欢。”
“很少见不四这样任性。”
“是么？”女生把琴从肩上拿下，微笑望着男生，“我一直都很任性。“
少见的欢快语气。
“是终于想明白了么？”
“不知道。”
“那么就保持现在的样子吧。”柚木梓马抚上她的肩膀。
——这样，已是最好。
作者有话说
第17章 选择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