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本佳人（上）》莫寻隐

7、第七章 关于过节

　　沉默片刻，黑衣男子看着她的脸缓缓开口：“老爷子快不行了。”
　　“知道了。”淡淡的回答没有任何表情。
　　“他在找你。”黑衣男子又继续说。
　　叶离低笑一声，反问道：“只有我？”
　　“还有公子----跟文姑娘。”
　　“他们在就够了，我又不是什么神医，帮不上忙。”平静的声音没有任何波澜。
　　“姑娘----”犹豫片刻，他还是说出来，“陈家的事，文姑娘已经解决了。”
　　没意外点点头，笑道：“很好，老爷子还满意吧？”
　　“姑娘----你----”黑衣男子忍不住提高了声音，她的云淡风轻总让他无所适从。
　　“大家满意就好，这事就算了。”这时，一股冷风灌进来，叶离撩起耳边吹落的发。
　　“那----姑娘有什么打算？”当事人都不在意，他又怎能再干涉。
　　“打算？”看着香案上方在风里飘忽的黄色布幔，叶离淡笑：“继续找我，其他事都别管。”
　　闻言，黑衣男子惊问：“姑娘不回去？”
　　“回去？”手轻轻按在右肩，笑道：“我伤太重，需要静养。”
　　“我看看----”他的脸上满是关切之色，忍不住上前一步，伸手欲查看她的伤势。
　　叶离身子一侧避开他的手，“养些日子就好，死不了人的。”
　　“姑娘，你住哪里？让我来照顾你。”
　　脱口而出的话让她一惊，却还是不露声色地笑道：“不必，把我的命令传达下去，随时注意他们的动向。”
　　他面色一喜，“我就知道姑娘不会就这么算了。”
　　“游戏才刚刚开始，我总得拼命陪下去。”舍命陪君子一向是她的好习惯。
　　“是，姑娘。”微微拱手，眼神里露出一丝狠戾。
　　“那两个人呢？”故作随意地问起。
　　“姑娘是指骆雷跟那个小子？”
　　“恩。”
　　“晨风跟云风奉文姑娘的命令带他们回去。”低声答道，又有些不解地问：“姑娘怎知道我在那？”
　　叶离自袖中拿出一颗纽扣，拇指大小，青铜飞鹰，放在他手里，笑问：“是那小子扯下来的？”
　　看着手里的纽扣，黑衣男子冷汗渗出，“我没留心，那小子太----”
　　“对初出茅庐的愣头青，威逼利诱没用，我早告诉你不能学他们那一套。”
　　“那小子见血就晕，我以为----”握着手里的纽扣，他冷冽地说：“早知道就不跟他废话。”
　　“算了，以后注意就是。”叶离笑着安抚他。
　　“他现在人呢？”
　　“人在我这，你不必管了，回去就说已经解决。”
　　“可他的身份——”
　　“不过是一个初出茅庐好奇心过重的毛头小子罢了。”
　　“姑娘，你太心软了。”
　　“是啊，妇人之仁。”叶离不在意地笑道：“你先走吧，一路东进，有事我会找你。”
　　他有些不舍，但还是抱拳郑重地说：“姑娘保重。”
　　笑着挥挥手，看着黑衣人一点一点消失在夜幕里，然后才拉起面巾离开。
　　进入腊月，家家户户都在准备年货，到处洋溢着喜庆的气氛。只有是非楼没有一点动静，所有人都很忙，却没人去采办年货。
　　左右无事，叶离就主动代劳了，每次出门她都大包小包带回许多东西，彩灯对联，爆竹门神，应有尽有。
　　是非楼的人见了，大多冲她微笑点头，至于她手里的东西，统一表情----无视。
　　这一天，艳阳高照。
　　穿着厚厚的雪貂外衣，叶离又出门了，直奔繁闹的年货集市。只不过她出门时步行，回来却坐了马车。
　　到了门口，跳下车，形象不怎么斯文贤淑地进了大门，叫道：“乔恩，叫几个人来搬东西。”
　　话音刚落，乔恩就从西首房里跑出来，这几天管事的只有他跟林惊羽，惊羽养伤，只能是他跑腿了。
　　看着门外马车上堆成小山的货物，乔恩眼珠子都快掉出来了，手指着马车语带颤抖。
　　“叶姑娘，这----这是什么？”
　　“都是些吃的东西，还不快叫人搬进去。”笑盈盈拍拍身上的尘土，叶离指挥道。
　　“这----恩----”有些结巴似的说不出话来，乔恩许久才转头叫道：“小元、林海、山子，过来一下。”
　　很快就跑出来三个年轻人，但看到满车的东西他们也愣了。
　　“把这些都搬进厨房，交给李师傅。”乔恩吩咐道。
　　都是年轻力壮的小伙子，车上的东西很快就一扫而空。
　　叶离付了车钱，赶车的大叔眉开眼笑点了点铜板，鞭子一挥，走了。
　　看着眼前的这一切，乔恩的表情丰富，有点欲哭无泪的感觉。
　　“叶姑娘，是非楼不是做苦力的----”是的，他很不满，他们从各地来到这里，付出的是聪明才智，可不是苦力劳动。
　　冷哼了一声：“再高贵的人也要过年吧。”
　　“过年？”乔恩不屑地嗤笑：“是非楼从来不过那些俗不可耐的节日。”
　　叶离闻言大笑，真是有什么样的主子就有什么样的手下。
　　好一会，她才捂着肚子克制住自己的笑声：“有我这个‘俗不可耐’的挂名夫人，这些臭规矩也要改一改了。”
　　“不，叶姑娘，楼主他----”见她要进门，乔恩欲言又止。
　　“怎么？”不解地回身问道。
　　“恩——”仿佛下了很大的决心，乔恩透露道：“楼主讨厌，不，是痛恨过节。”
　　“恩？”
　　“是非楼刚成立的第一个年关，楼主从外地回来看见门上的对联灯笼很是生气，马上就命人撕掉了，所以----”
　　所以，卓云不发话，他们都没人敢张罗着过节。
　　“也许是你们办的不好？”
　　“不是，”乔恩忙解释道：“楼主什么节日都不过，连生辰都不过。”
　　“还真是个怪人。”她也只能得出这个结论。
　　“楼主是世家子弟，自然与别人----与别人不同些。”乔恩隐晦言道，不知楼主知道他背后腹诽，会不会骂人？
　　答案是肯定的----
　　“不去做事，杵在这干什么！”
　　双双抬头，黑色骏马上一人锦衣冷面，不是卓云还有谁？
　　缩了下脖子，乔恩反射性地回答：“属下这就去。”
　　说罢，转身就走，心里还不停地祈祷着：希望楼主没听到他的话，没听到，一定没听到----
　　跳下马，把缰绳递到出来迎接的属下手里，卓云走上台阶，看到她风尘仆仆的样子，讥诮道：“是非楼已经放不下你了？”
　　叶离马上露出最温婉贤淑的笑容，道：“作为挂名夫人，不是该迎接您回家吗？”
　　冷哼一声，卓云一边往里走，一边问道：“又去逛集市了？”
　　“给惊羽买了些补品。”既然他不喜欢过节，那就给惊羽补身子得了。
　　“笨脑袋补也一样蠢。”
　　这人----
　　低叹一声，叶离停下脚步，“你就没夸过手下人？”
　　“做的不好，我还给他们写匾立碑不成？”卓云也停下脚步，看着她反问道。
　　“他第一次出去，做错了就当是教训，何必一再责骂？”
　　见他们站在院子中央，来往属下的脚步都轻了许多，神色也更加地匆忙了。
　　卓云给了他们多大的压力？
　　“教训？”冷笑一声，“第一次就差点丢了性命，要不是侥幸找到他，明天开春坟头就长草了。”
　　“你----”对此，叶离相当地无语。
　　“对了，”卓云似乎想起了什么，突然问道：“找到惊羽的时候，他身边就没别人？”
　　心一惊，叶离很快淡淡地答道：“有个黑衣人，不过看见我就跑了，我见惊羽伤的太重，就没去追。”
　　“还不算太笨，”总算是夸了她一句，说：“带走骆雷和秦天的人不是简单人物。”
　　“哦，”她不在意地笑问，“你要不要去看看惊羽？”
　　“我又不是神医，也没灵丹妙药。”冷冷地丢下一句话，卓云准备回房。
　　在属下的眼皮子底下一直站在院子里跟她废话，实在有些别扭。
　　“惊羽一直很内疚，以为你还怪他呢。”见他要走，叶离忙追了上去。
　　“他还偷偷拿了许多卷宗，说要弥补自己的错误，也不配合大夫的治疗，只躺了两天就下床了。”
　　“蠢材。”骂了一句，卓云改变了方向。
　　穿过西侧回廊右转来到一排安静的房子前，在第二间门口，叶离屈指叩门。
　　“惊羽。”
　　“叶姑娘？我马上来。”
　　只听的房里一阵慌乱，似乎是穿鞋的声音。
　　很快就听见“咚、咚、咚、咚”的声音，门开了。
　　只见林惊羽穿戴整齐，却双手裹着纱布，曲起一跳腿扶着拐杖瞪大了眼。
　　“叶姑娘，你----啊----楼----楼主----”
　　站在叶离身后，卓云眯起了眼，喝道：“滚回床上躺着。”
　　“是，楼主。”又是惊喜又是畏惧，林惊羽忙拄着拐杖一跳一跳回到床边坐好。
　　扫了眼房里书桌上杂乱的纸张，卓云冷笑：“脚都踏进坟墓一半了，你还有脸做事？”
　　“属下----不是----”想要解释什么，却什么都没说出口，林惊羽低下了头。
　　看着别扭的两人，叶离忙打圆场道：“楼主是不希望你太劳累，影响身体的恢复。”
　　“我知道，”他小声地说，头又缓缓抬起，“楼主，您再给属下一次机会吧，属下一定把秦天找出来，再也不包庇他。”
　　瞧了眼窗台上被书盖起来的药碗，卓云嘲讽道：“进步不小啊，连欺瞒大夫也学会了。”
　　“属下知错。”
　　“你没错，”转身看着床边低头检讨的手下，卓云冷冷地说：“不吃药不养病半个月你能好，就马上给我出去悬壶就诊，是非楼埋没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