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叔叔》抱琴而来

5、第 5 章

　　向阳拿到行李箱，刚走出来就看见了人群中正在左右张望的苏邺。

　　距离上一次见面，已经过去五年多了。
　　那时候苏邺苍白瘦削得可怕，满脸死气沉沉，灰暗得令人心惊。
　　如今状态看起来好了许多，但仍然很瘦，也很白，他转过头的时候，向阳仿佛看见他脖颈上青色红色的血管。

　　很显然，苏邺并没有认出向阳。
　　他看见了向阳，但只是看了两眼，就把眼神转向了其他地方，仍然四处张望着。

　　直到向阳走到他面前，喊他：“小叔叔。”

　　苏邺被他吓一跳，抬头傻愣着看了好几秒，才震惊道：“羊羊？！”
　　他惊诧的反应，很好地取悦到了向阳，明知故问道：“怎么了？”

　　“你怎么……”苏邺仍有些瞪目结舌，“长这么高了？”
　　然后不禁发出灵魂质问：“你吃什么长这么大的！完全不认识了！”

　　向阳像是被他的话逗乐了，噗嗤笑出声：“没有变这么多吧？”

　　“怎么没有变，”苏邺啧了一声，“都说女大十八变，没人跟我说男大也会变呀！”
　　又细看了看他的脸，总结道：“小时候长得像你妈妈，那么可爱，长大了反而不像了。”
　　苏邺感慨：“现在不知道像谁了。”

　　向阳小时候眼睛又圆又大，脸也是圆鼓鼓的，浓眉大眼，睫毛又长又密。
　　跟个洋娃娃似的。
　　苏邺带他出去玩的时候，经常有不认识的人，以为这是小妹妹。

　　偏偏向阳又听不得这个话，一听见就委屈巴巴，搂着苏邺的脖子，把脑袋埋在他脖子里，哼哼唧唧。
　　苏邺便只好每次都一边拍着他的背，哄他，说才没有，羊羊长得可帅了，不像女孩。一边跟人家解释，说他是男孩子，总被当成女孩，可不喜欢别人说他长得像小妹妹了。

　　他不喜欢别人说他像女孩，覃跃就故意喊他小美女小公主，一喊他就泪眼汪汪。
　　苏邺为此骂覃跃好多次了，最后很严肃跟他警告，说不准这样子喊，小孩也会有自尊心，而且你总是乱喊，万一他产生性别认知障碍了怎么办？

　　一直到两人最后一次见面的时候，向阳仍是一副漂亮的模样。
　　稍微抽条了些，但脸还是很稚嫩很漂亮，雌雄莫辨。

　　这次见面前，苏邺给向阳打过视频电话，但那边没有开摄像头，他愣了一下，向阳给他解释说不方便，就没有再给他打过视频了。
　　包括今天见面前，苏邺给他发了照片，但也只收到了一句“好的小叔叔”，没有收到回照。
　　他只把这归结于小孩可能长大了，多年不见，跟自己生疏了。
　　没想到是故意憋了个大的，想震他一惊。

　　向阳现在的外形，在苏邺自己的想象中，可能是和自己差不多的身高，漂漂亮亮一个瓷娃娃。
　　和向阳通话的时候，有过一点儿别扭，因为向阳已经过了变声期，声音听起来并不是记忆中清朗的少年音了，低沉醇厚的，搭上苏邺想象中的他的模样，感觉很有违和感。
　　一个漂漂亮亮的小少年，配上这种给人成熟稳重感的声音，好怪啊。

　　直到见到向阳本人前，他一直觉得这可能也是向阳不愿意开摄像头的原因之一。
　　毕竟割裂感太强了。

　　结果一见面……
　　好吧，起码没有割裂感了。
　　声音和外貌极度统一。

　　脸上的婴儿肥退去，轮廓变得明显。
　　眉眼深邃，眉骨和鼻梁突出，下颚线比苏邺的人生规划要清晰得多。
　　整个的骨相都给人一种锋利、不好惹的感觉。
　　偏偏鼻梁上的痣恰到好处，给这张脸添上了一抹风情。
　　再搭配上挑的眉眼，浓密的眼睫，盯着人看的时候，总会令人不自觉心生一悸。

　　苏邺就被他看得失神好几次了。
　　好在小孩似乎也比较腼腆，盯个几秒就会轻轻挪开目光，给予了苏邺一定的回神和重新恢复呼吸的时间。

　　他尽可能地让自己不要去看向阳的眼睛——虽然与人说话的时候盯着对方的眼睛，是他一直以来习惯了的，比较礼貌的行为。
　　但一盯就失神，就听不清对方在说什么。
　　实在是太没礼貌了！比说话的时候不看着对方还要没礼貌！
　　尤其是对方还是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更让苏邺隐隐约约有一种心虚和负罪感。

　　苏邺和向阳简单寒暄了几句，提醒他这边夜里温度比较低，问他带足衣物没有，又问他有没有什么想吃的，恰好周末，吃完饭他可以陪向阳在周边多逛一逛。
　　本来他想帮向阳提一下行李的，被拒绝了。
　　然后瞧了一眼向阳的体格，又看了一眼自己，到嘴边的“哪有让小孩提行李的，给叔叔，”又吞回去了。

　　……感觉向阳一拳能打死两个他。

　　说完这几句话，他一时没找到话题，两人便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向阳一手提着行李箱，一手拉着只挂了一半在肩膀的双肩包的肩带，看起来很随性地四处望了望。
　　而苏邺忍不住打量了他好几眼，才终于忍不住，问他：“我记得上次见面的时候，你还只到我鼻子吧？”

　　向阳“嗯”了一声，肯定了他的记忆，然后转头朝他笑道：“那都是五年前啦，小叔叔，我那时候还只有十三岁呢，正在发育期呀。”

　　苏邺：……

　　他沉默良久，问向阳：“你多高了？”

　　“五年前的时候，168，”向阳貌似回想了一下，迟疑道，“高考前体侧的时候，是189，现在不知道，可能又长了一点吧。”

　　身高在八年前开始就没有变过的，179的苏邺：……

　　其实早该想到的，13岁的向阳就已经到他鼻子了，合理去推测，也确实就是个大高个的发展趋势。
　　但果然还是无法接受小时候被自己抱在怀里的小孩子忽然长到要仰头去看！

　　——然而，很显然，时间改变的，不光是身高。
　　和声音。
　　和脸。

　　五年前的向阳虽然个子已经不小了，但还是给人一种青涩感，很明显的青春期少年的感觉。
　　排除他当时仍然漂亮的脸蛋，周身的气场也是乖巧的。

　　但现在两人站在一起，苏邺不自觉有一种压迫感。
　　尤其是他俩一块儿挤在地铁里的时候。

　　明明是周末，不知道为什么，今天地铁人很多。
　　除了春运期间，苏邺很少有在这个地方，感受过那么人挤人的情况。

　　刚从机场上地铁的时候，人并不太多。
　　他俩都坐在座位上。
　　后来过了几站，渐渐人多了起来。
　　向阳站起来给一位抱着小孩的乘客让座了，苏邺也立马从座位上起身，让给了旁边看上去年纪稍微大一些的阿姨了。
　　然后两人就站到拉环下面。

　　地铁停靠在某一站时，忽然蜂拥而上一大群人，头发五颜六色，看起来都是假发，衣服也各式各样，有些比较奇装异服，有些虽然看起来还算日常但也感觉怪怪的——比如某一个站在向阳身后的姑娘，似乎穿着校服，但衣服上有红色的，血迹一般的东西，手里还抱着一个像人头的东西。

　　苏邺：……

　　他本来有些紧张，但发现其他人好像都很正常，见怪不怪的样子，于是压下了发声的念头。

　　这群人涌进来之后，苏邺往旁边避让了一下，结果一避就被逼到了角落。
　　向阳也跟着他一块儿困在了角落，大概也是被挤过来的。
　　苏邺抬头看向阳，小声道：“平时一般不这么拥挤，这边的地铁人不太多的。”

　　“嗯，”向阳看起来并没有什么不适，“今天漫展，活动地点就是这边，是会挤一点。”

　　苏邺：？
　　什么展？

　　他一脸懵逼看着向阳，没搞清楚状况。

　　向阳也瞧出了他的茫然，疑惑皱眉：“……小叔叔，没听说过漫展吗？”

　　苏邺：……
　　虽然不知道，但你一副什么你这都不知道吗的表情，好像不知道这玩意是一件很不可思议的事一般，这么一问，那不知道也得知道了。
　　不然感觉好没面子的！

　　于是他眼神游离地斩钉截铁道：“啊漫、漫展嘛，知道啊，谁会不知道啊？”

　　也不知向阳是否瞧出了他的逞强，反正闷笑了一声，没有再说这个话题。
　　倒是苏邺，不禁红了耳根。
　　连忙转移话题，问向阳会不会觉得冷。

　　哈尔滨26℃的天，走在背阴处的时候，还是有些凉快的。
　　苏邺出门的时候穿了个薄款长袖，感觉正正好。
　　但向阳就穿得比较清凉了，无袖背心，工装裤，看起来十分休闲，甚至休闲过头了。

　　那背心稍微有些贴身，胸口被他的胸肌拱起好大一块，鼓鼓囊囊的。
　　腹部又堆堆叠叠出细且韧的腰腹。

　　如果是在网上看到这样的男性身躯，苏邺会说“爱看好看再来点”。
　　但这是现实生活中，而被他看到的人，是自己从小看着长大的小孩，并且目前暂时还没成年。
　　所以他很努力在克制自己的目光望过去，并有些尴尬地想要替向阳遮挡一下。

　　向阳闻言，十分自然点头，说：“是有一点。”
　　又同苏邺解释：“因为上飞机的时候，很热，我没想到这里温度会这么低，下飞机的时候怕热了不好脱衣服，就干脆脱了外套才下来的。”
　　他看了一眼自己左肩的背包，朝苏邺无奈耸肩：“就放在包里，只是我现在不太方便穿。”

　　他一只手拉着行李箱，一只手扯着书包带子，确实不方便穿衣服。
　　何况车上人多，穿衣服的动作幅度还大，也怕打到别人。
　　但苏邺实在是有点看不下去了，咬咬牙，说：“我帮你披着。”

　　便伸手去拉向阳的书包。

　　向阳没有阻止，任由他将书包拉到两人中间，掏出浅蓝色的衬衫。
　　苏邺向他确认：“这件？”

　　向阳“嗯”了一声，又朝他更靠紧了一点，说悄悄话般，轻声道：“小叔叔帮我穿。”

　　小叔叔耳朵莫名更红了，急忙抖开衣服，就绕过他的身子，披在他肩膀上，然后拉紧，硬生生扣上了一粒扣子。
　　眼神左右飘，就是不看向阳，正气十足道：“别冻着了。”

　　两只手并没有伸进衣袖里，直接被勒着两边胳膊，强行扣起来的向阳：……
　　他也是没想到苏邺会这么做，沉默了两秒，朝苏邺道：“小叔叔，这样我不舒服。”

　　小叔叔看了他一眼，又很快收回目光，清了清嗓：“先忍一下，总比感冒了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