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神》多嘴驼

1、面好吃，酒好喝

　　世上有神，掌管世间生死戒律，仙魔妖灵，皆为所驭。

　　翻手为云，覆手为雨。

　　神无恨，但有爱，爱要广博，是“德行天下，济泽八方”

　　有神动情，为不失偏颇，自革神职，化名晏之，与爱人相守，是为一段佳话。

　　醒目击桌，故事就此落幕，茶楼瞬时人声鼎沸。

　　晏之端杯轻呡，勾唇一乐。

　　往来人皆是惊鸿一瞥，道一句“荣曜秋菊，华茂春松”，而后如梦初醒，惊觉不适。

　　无论旁人投来多么惊诧的目光，晏之依然雷打不动，一壶香茗，一张长凳，半品半听，半日即离。

　　出了楼台缀锦，穿过热闹街巷，寻香踏幽。

　　寂静的巷子里老面馆的招牌还在摇摇欲坠，晏之熟悉的很，步履未停，径入。

　　刚刚坐定，便有人从后厨撩了帘子出来，在他面前放下一碗丝鸡细面。

　　清汤不见一丝油星，佐以细薄鸡丝，青菜点缀，着实让人食指大动。

　　入口，鸡汤鲜美，面条劲道入味，不似雕蚶镂蛤，不输玉盘珍馐。

　　晏之看着眼前的面，又看了看似玉无尘的做面人。

　　都喜欢。

　　他在心里默默的下了定论。

　　店内只有他一人，男子冲他笑道，“今日来的早”

　　店小，厨子跑堂掌柜均他一人，人算不上多冷，笑起来却像万年寒冰化开，柔润似水。

　　晏之见这笑，不知怎的想起了盘踞北域的冰龙珍藏的那块墨蓝石，曾见的时候，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像现在的他。

　　“是那故事无趣”

　　不如你。

　　晏之报之一笑。

　　后半句太过突兀，失礼又不合时宜，动过情的神鬼点子多着呢，表面笑盈盈是风吹桃花，背地里一肚子坏水。

　　“你还不是喜欢？”，那人闷闷的笑了两声，随后又低头拨弄起了算盘，珠子碰撞发出了清脆的响声。

　　光线从门那儿透进来，落在桌子上，顺带关照了他的发梢，光影交叠中的人噙着笑，修长的手指轻轻的来回拨弄着算盘。

　　这次像什么？

　　晏之问自己。

　　没有答案，单是看着就欢喜，似乎开始理解了那些个收藏宝石又喜欢吹嘘的巨龙。

　　气氛属实静谧，若不是担心耽误生意，晏之真想一直在这儿坐下去。

　　门口的急促脚步扼杀了刚刚冒头的想法，来人不为饱腹，一老一少，白衣白袍，大马金刀的挑了张桌子坐下，佩剑铛的一声拍在桌子上。

　　“掌柜的，拿酒”，为首那位声音粗矿，眼神毫不避讳的打量着这家店面，不像什么仙道正士，倒像是土匪强盗。

　　晏之也确实没猜错。

　　两壶酒上桌，二人都没拿起，兀的掀了桌子，破口大骂，“什么破酒，掺了水就出来买，黑店，还我钱财！”

　　晏之盯着摔碎的酒壶，心生不悦，面上却不显，走到二人面前，凛冽的威压惊了那土匪一跟头。

　　晏之表面依旧笑着，心里却骂了八百回不识货，掌柜亲酿的梅子酒甜香醇厚，平日里都舍不得喝，如今一下浪费两壶。

　　不懂欣赏，罪加一等。

　　晏之下了定论，笑吟吟的开口，“二位没喝，怎么知道不好？”

　　二人被他下了一跳，仍外强中干道，“干你什么事，知道我们是谁吗？”

　　晏之的眼神里泛起了疑惑，刚想开口，衣袍被人拉住。

　　掌柜的不知道何时走到他身后，面色淡漠，“不就是想要钱么，给你们就是了，别再拆店了”

　　语罢递过一只钱袋。

　　可惜二人还没伸手东西就到了晏之手里，难得动了怒的神垫了垫手里的钱袋，吐出的字句冷的能结冰。

　　“不准”

　　二人惹不得晏之，只狠狠剜了他一眼，出了门去，落荒而逃。

　　晏之转身就对上了一双满含无奈的眼睛。

　　“你呀，和他们较什么劲呢，那些人身后都是些帮帮派派的，迟早要找你麻烦”，边说着，拿过晏之手里的钱袋，翻出一点碎银塞进去，又放回了晏安手里。

　　“钱拿着，出去找地方避避风头”，说罢转身往后厨走。

　　晏之拦人的手捞了把空气，解释的话也梗在喉间。

　　“知道你是世外高人，可他们人多，总要吃亏的，难不成你能一个打十个？”

　　从后厨拿了两壶酒出来，递给晏之，“你喜欢，拿着喝”

　　木鱼脑袋的神看着手里多出的两壶酒，蹙眉沉思。

　　吓跑两个人有两壶酒喝，那十个是不是能换一坛？

　　若是赶跑一百个，岂不是能把人拐回家天天给他酿酒喝？

　　晏之顿觉豁然开朗。

　　对面人见他沉思，以为他在犹豫，正想推着他离开，可惜晚了一步，门口一阵骚动，二人被堵在店里。

　　刚刚落荒而逃的两位土匪环视一周店面，转头对着一位拿着拂尘的老者恭敬道，“师叔，就是这儿了”

　　那老者睁眼一撇，胡子一捻，拂尘一指，对着二人道，“你叫什么名字呀？”

　　那人不动声色上前，拦在了晏之前面，沉声道，“云倾”

　　老者眼都未睁，胡子捻了又捻，冷哼出声，“区区凡人，谁问你了，我问的是那位仙风道骨的小兄弟，看你骨骼惊奇，不如拜入我的门下…”

　　被点名的晏之正把对面的人数了又数，可惜不过八人，离百人的目标实在太远，兀自叹息了一下才理会那滔滔不绝的长老。

　　“长老带着一众子弟前来，不知是什么用意？”，晏之依旧挂着笑，可惜是面如温玉，声如寒冰。

　　“小兄弟这就有所不知了”，长老的拂尘换了一边拿，胡子换了一边捻，卖起了关子，“仙门为了保证百姓不受魔物侵害，投入了大量的物力财力，每月收点辛苦钱可以说是…嗯，理所应当嘛”

　　晏之只觉得荒谬，他从未听过这档子规矩，却仍耐着性子问，“那为何独收这一家？”

　　老者摇了摇头，“天机不可泄露”，随后拂尘往上指了指。

　　上面的意思。

　　见晏之不再发问，老者清了清嗓子，“好啦，云掌柜，你也听到了，快点拿出来吧”

　　话音刚落，一股剑气袭来，一群人被击退数米，瘫坐在地上呕血。

　　老者颤颤巍巍抬头，不可置信，“你…你好大的胆子，你可知道我是青云派太上长老的亲传弟子…”

　　晏之手持灵刃慢步走近，面上是还在神位的淡漠，漫不经心的开口，“我竟不知仙门荒谬至此…罢了，多说无益”

　　看了看瘫坐的众人，沉思后开口。

　　“至于你们，为虎作伥，不如今日一并除了，免留后患”

　　那帮人顿时痛哭流涕，本就是外门仙士，仗着背后仙门狐假虎威，被晏之一吓全部原形毕露，赶忙爬起来跪拜，高喊着“神仙爷爷饶命”

　　晏之那句话本就是吓唬他们，并非十恶不赦，没有赶尽杀绝的必要。

　　“总共拿了多少，尽数还回来”

　　一群人如蒙大赦，赶忙爬起来聚成一堆儿，不一会儿凑了一袋灵石过来，递给云倾，期间小心翼翼的看着晏之的脸色。

　　“够了吗？”，晏之见云倾拿着袋子发呆，凑过去问。

　　见人点头才分给那群人一个可以离开的眼神。

　　等那群人狼狈的离开，云倾从袋子里掏出一块灵石，又重新系好，递回给了晏之。

　　“太多了”，云倾看他。

　　几块发光的石头对晏之实在没有吸引力，甩手把袋子丢在了一旁的桌子上。

　　“多出来的算我的酒饭钱”

　　云倾眨了眨眼睛，声音低了些，“那也太多了…况且，以后你来都不要钱的”

　　晏之觉得云倾的眼神有些奇怪，不像情爱之人间的缠绵，也不似日日跪拜者的虔诚，仿佛缀了点点星光，在里面不停闪烁。

　　他不讨厌这样的眼神，相反的，在这样的注视下，心底催生出一种隐秘的情绪，酥酥麻麻的，还泛着痒。

　　若是能被这样的多看一会儿，他不介意把那群人捉回来再打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