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生烟》柔只坤灵

1、将离草之一 前朝荒唐事

　　我自小便是最受宠的公主，只因我是宫里唯一的公主。
　　传说大虞朝受到了前朝的诅咒，因此宫里公主不易活，或难产、或夭折、或早逝，活过二十五岁的公主，时至今日尚无一个。
　　我今年十五岁，活得已经比较长了。
　　不过大虞至今也不过才经四代帝王，总有机会破除诅咒，养出长命百岁的公主。
　　你问我难道快死了吗？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是应了诅咒的短命鬼，还是能打破诅咒的幸运儿。
　　大虞朝的诅咒，源自于第一代开国皇帝用自己的女儿覆灭了前朝，魏。
　　魏是个神奇的朝代，极端男尊女卑。
　　根据本朝某文人的戏谑之作《前魏怪诞记》记载：
　　前魏从皇后至乡野村妇，生女须用黑灰涂面三日，再以泪水洗去，俗称“洗晦”。
　　如若哭不出，针刺也好、闻酸浆也罢，务必将泪激出，否则阖家不喜。
　　是以，多数人家生女则直接溺毙，省却除晦之烦恼。
　　几代以来，魏朝人口日渐凋敝，不得已颁布《禁溺女令》，凡溺女者，仗三十，流徙一千里；屡犯者，仗八十，流徙三千里。
　　然而一纸空文，溺女之风未曾刹住，竟复有“借柴”流行乡野。
　　若一家生产，隔壁邻居则问，有柴否，今日无柴，还望救济一下。
　　生男孩者，回答，也无柴，然有喜酒一杯。
　　生女孩，则说可借一小把。便将女婴卷入柴中，由邻居投入灶台炉火。
　　彼此借柴，攻守同盟，里正乡约视为不见。
　　一村之中，富贵者才养女一二，作为与他富户结亲之用。或贫者有三儿，留一女可为浆洗洒扫之用。
　　魏朝女子，只重针黹女工、洗纳缝补，鲜有知书识文者。纵使皇帝后宫，一字不识之嫔妃甚至皇后，亦不罕见。
　　后宫之中，虽明令禁止伤害龙裔，实际女婴绝少存活。
　　有巫人，可用一种奇花分辨孕妇所怀胎儿，具体操作之法极隐秘，只知有蓝留红不留之说，验看一次花费甚巨。
　　魏朝后宫人人备重金，怀孕之后尽快寻巫验看，有因数次奇花为红、频繁流产而死者。
　　一时之间，魏朝厌红喜蓝，妇人皆着蓝裙、戴蓝花，涂蓝口脂，面敷蓝粉，满街满宫尽若鬼。
　　传至魏朝末帝僖宗，此君好色，然而后宫已经蓝不可堪，宫中都是蓝面夜叉，遂年纪轻轻，萎之。
　　开国皇帝宋祥胤是开创我大虞的英雄人物，他用美人计把前魏给灭了，美人是他的女儿。
　　比起官方说法里面的堂皇与郑重，我更喜欢一些民间野史传说里面的描述，让我感觉我的这位祖上确实不是凡人。
　　民间野史中写道：
　　大虞朝开国皇帝宋祥胤，前魏朝中等勋贵之家出身，自幼喜游记，弱冠后便随巨船远行。
　　此巨船为一工匠世家之子所督造，前所未有，泊于东郡嘉澧县。
　　东郡人善出海经商，其业最初为士族和显贵所不齿。
　　然各家成男人数众多，纵使巨富之家，家产亦难分。
　　朝中大臣闻跨海商贸可获巨资，一扫不齿之态度，纷纷支持出海之花费。
　　各家儿郎中不甘平庸者、获分家产微薄者、或为家中之庶子者，自告奋勇愿当探险之人。
　　宋家儿甚多，且家道已中落，便任由宋祥胤出海远行，不问。
　　茫茫大海，船行无踪，十数年无音信。
　　不想一日船归，满船异宝，宋祥胤怀中一异域美妇，并携一女。
　　同行出海之人亦多娶异国女，所生孩儿，有儿有女，俱全。
　　魏朝人闻之皆嗤鼻，生女俱留，有违常理，纵异宝价值连城，甚没出息！
　　宋家亦不喜，问留女何用，何不多多生儿。
　　宋祥胤答，我女大用途。其母异国富商女，该国女子能写会算，且多强壮丰美，无子可当儿养，招夫即可。
　　宋家听闻大惊，大逆不道之词。宋祥胤不理会，继续说道——
　　我女已十岁，面目极美，尽日教其歌舞书画，献于皇帝必有大用。
　　宋家人嗤之，后宫尚无儿，歌舞书画可生儿否？宋祥胤笑而不答。
　　此女小字宋雪玉，与魏朝一般女子取名迎儿、盼娣之类不同，名甚美，不及人美。十五岁，其父送入宫中。此时宋祥胤又添一儿一女，他人皆笑曰，一株独苗两把柴。
　　宋祥胤若不闻，女入宫后须臾得盛宠，宠甚巨，前所未有。宋雪玉可着红裙行走于宫内，无人敢置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