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女》阿丧桑

34、过敏

　　一开始只是手腕上长出一颗一颗芝麻大的红疹，可能只是轻微的过敏，就没有再管了。

　　可是芝麻大的红疹渐渐地开始充气、起泡、膨胀，都快有一颗蚕豆大了。这时候才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所以赶紧请了假去医院看医生。

　　医生也说只是过敏，开了点治过敏的药就让我回了家好好休息。

　　但是直到我回到了家才想起来，医生都没有做检查，怎么能确认我的过敏源，又给我开相应的抗敏药呢？

　　大概这种程度的过敏都是同一种过敏源，药也是同一种吧。男朋友看着喋喋不休的我回答。

　　我点了点头，数着日子想我身上的过敏什么时候能好。

　　时间一天天的过去了，我身上的红疹开始渐渐地瘪下去，但是取而代之的，是我全身的皮肤都像被烫伤一样变红了。

　　大家都穿着清凉短袖、短裙的夏天，只有我一个人穿着长袖长裤，因为那一大片一大片红色皮肤。

　　奇怪的是，就算我遮住了身上异常的皮肤，走在街上还是有不知道从哪里来的目光盯着我，但是我回头一看，又一个人都没有在看我——大家都在做着自己的事，好像从来没有注意过别人的样子。

　　我一次又一次地问身边的男朋友，他们是不是在看我？

　　男朋友的回答都是，你想多了，哪有人在看着你。

　　我又吃了几天那个医生配的药，但是情况始终不见好转，我决定再去一趟医院的时候，男朋友却说，不用去了，我之前也像你一样过敏，但是过了半个月就好了，你看我现在，不是好好的吗？

　　我有些震惊，他之前从来没有和我说过他也有过和我一样的过敏症状。

　　他看着我笑笑，又说到，你不是很早就想去海岛度假了吗？趁着这次你放假，我们出去玩吧，就去你最想去的那个小岛。

　　刚刚的震惊被欣喜代替，过敏什么的，总会好的，眼前的快乐才是最重要的。

　　一路飞机和小船的颠簸让我有些喘不过气，到达酒店的时候已经是凌晨3点了，我草草地洗了个澡就一头栽倒在床上。

　　第二天却根本起不来——不是因为舟车劳顿和熬夜晚睡的疲惫，而是，我全身都在疼，好像被人打碎了骨头一样，从里到外地疼。

　　我整个人窝在被子里连抬胳膊的力气都没有，男朋友却欢欣鼓舞地洗洗漱漱之后凑到我面前说，走，我们去沙滩看海，我们还能去深潜。

　　我连说话的力气都没有了，但是还是在心里嘀咕，深潜什么，我们两个连游泳都不会。

　　他看我一点力气都没有，脸上却没有一点担心的样子，我在心里问候了无数遍他的亲戚家人，但还是阻止不了他连背带抱地把我弄去酒店外面。

　　以为他终于是意识到我的不对，要把我带去医院了，但是没想到，下了车，我却到了一个白晃晃的沙滩。

　　半空中太阳发散的阳光和碧蓝海面上倒映出来的粼粼波光刺的我的眼睛几乎睁不开，但背着我的男朋友却还是指着眼前的那片大海，兴奋地说，你看！大海！

　　我当然知道那是大海，但是在这之前你是不是应该先把我送医院。

　　很遗憾，我连句像样的话都说不出来了，只能无力地瘫在男朋友的背上。

　　我从来不知道平时连桶水都抬不动的男朋友有这么大的力气——一边背着我一边用100米冲刺的速度奔向大海。

　　他是疯了吗？他不会水，我也不会水，浅水域的地方还好，但是看他这个势头——海水已经沒过他的大腿，到我的膝盖了，再往前一点，我们两个旱鸭子会死掉的。

　　但是他好像完全忘记了这个事情一样，还是迈着步子往海里走，我想呼救，但是喉咙就像被什么东西堵住一样喊不出声；我想举起手让旁边游泳的人注意到我们，然而我一点力气都没有了。

　　我无力地把脑袋搭在男朋友的肩膀上，希望周边的人能从我表情里看出我的求生欲。

　　遗憾的是，并没有人注意到我们。

　　我感到绝望。

　　海水已经沒过了男朋友的肩膀，再接下去，该被海水淹没的，就是我的口、鼻、耳、眼......

　　海水快要淹没我的耳朵的时候，我听到男朋友轻声说，就快到了。

　　就快到了？到哪里了？

　　我问不出口，却听到他又接了下一句，我们快到了。

　　我全身都已经浸到了海水里，原来疼痛的红肿的皮肤接触到微凉的海水，就像是新鲜烫伤失去表皮的伤口接触到冷水那样疼痛起来。

　　这下不只是身体内部疼痛了，就连身体外面的整层皮肤，都像火烧似的疼起来。

　　海水是有浮力的，所以在海里的我轻飘飘地就从男朋友的身上被海水托了起来。

　　我不会游泳，却也知道这种时候我应该憋气，好让自己浮出水面，但是我始终浮不上去——男友拉住了我的手。

　　我们两个就这样在海里，手牵着手，就像在拍什么偶像剧一样。

　　但是我一点也不觉得浪漫，只觉得疼痛和难受。

　　而现在这种状况的始作俑者却在我对面，冲着我笑。

　　男朋友是笑起来很温柔的类型，还会有两个浅浅的酒窝，但是现在他脸上的笑却看起来异常的奇怪——原本不大的嘴角一直往两耳延伸，就像画了油彩的小丑一样；原本嵌在眼眶里的眼睛像是被吹气的气球一样渐渐膨胀、突出；脸上光滑的皮肤也变得坑坑洼洼，像是什么蛙类斑驳的背部一样......

　　才短短几秒钟，我原来那个帅气又温柔的男朋友就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眼前这个长相奇怪，全身覆盖着鳞片的奇异生物。

　　眼前景象的冲击让我暂时忘记了身上的疼痛，但是在看到他的手牵着我的手的时候，我才发现，并不是我忘记了身上的疼痛，而是我身上的疼痛，全都消失了。

　　我有些庆幸地想要挣脱开他带蹼的手，想要浮出水面呼救，可是......

　　他牵着的那双手，是谁的？是我的吗？

　　为什么那双手也一样指间带着若有似无的蹼，灰绿色的皮肤，上面还覆盖着一层奇异的鳞片......

　　原本我是不会水的，但是在那一瞬间，我灵活的好像是一条人鱼一样，毫无阻碍地游到了水面之上。

　　水面之上，原本在海滩上，海边嬉戏玩闹的那些人，就这样静静地站着，看着从水里挣扎出来的我。

　　他们都在看着我，用他们那些鼓涨的像是鱼眼一样的眼睛看着我。

　　那个应该是男朋友的生物站在我的身边，用散发着鱼腥味的嘴含糊不清地说：“欢迎回家。”

　　欢迎回家？

　　我看了眼波光粼粼的海面上倒影出来的我的样子。

　　欢迎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