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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恶女-夏凌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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掐掉了又一个陌生号码的电话,夏凌狠狠地把手机往桌上一扔。
“咚”的一声,把趴在脚边正在熟睡的奥利奥吓了一跳。它原本圆润的瞳孔在接触到光线的瞬间收缩成一条细小的缝隙,静静地,看上去不带一点感情地盯着噪音地制造者。
夏凌看到奥利奥警惕的小耳朵,俯下身一把抱起最近有些吃胖了的它,拿脸往它的脸上蹭,小声地安抚它:“吓到我们奥利奥了吗?对不起哟~”
奥利奥还处在睡觉被人突然吵醒的不悦之中,被夏凌猛地一抱起来,就发出了不满的“喵喵”声,还拿软乎乎的粉色肉垫撑在它和夏凌之间,阻止夏凌对它突如其来的亲昵。
奥利奥这幅样子,是要生气的前兆。夏凌恶趣味地又狠命蹭了蹭它的脸和胸前雪白的毛,它果然发了脾气,“喵喵喵”地骂骂咧咧起来。
就在这时候,夏凌的手机又响了。
还是那个陌生号码。
她一脸阴郁地看着不停震动着的手机,怀里的奥利奥也不知道是得了空,还是意识到了主人的坏心情,一蹦,就从夏凌的怀里脱离,来到了冰凉凉的灰色大理石地板上,旁若无人地开始梳理自己的毛发。
迟疑了几秒钟,夏凌最终还是接起了那个电话,一点开接听键,她就没打算给对面的人说话的机会:“你到底有完没完!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了!别再打来要钱了!”
电话那头的人迟疑了一下,接着带着点尴尬说道:“……不好意思,小姐……这里有一套100万的精装修小户型房型,请问您考虑吗……”
夏凌一听,才知道原来这个号码是推销房子的。于是缓了一口气对他回道:“不好意思,不需要。”然后果断地挂了电话。
最近那个男人用不知名的陌生号码不知道打来了多少骚扰电话,让每回看到陌生号码的夏凌都不自觉地烦躁起来。
被接连两个电话打断的她,已经无心再伏案工作,想着去上个厕所,玩一会儿手机。
可她一进到厕所,脱下裤子,才发现了在不知不觉中浸湿了内裤的红色血迹。
又是这样,毫无知觉地大姨妈就来了。
夏凌有些气急败坏地拉出手边的抽屉,在里面翻找备用内裤和卫生巾。上次大姨妈走后原来想要买一堆卫生巾囤在家里的,可是一不留神就忘记了,希望还有最后一片吧。
她一边这样祈祷着,手一边向抽屉的深处摸去,终于,在她几乎要绝望的时候,发现了最后一片卫生巾。
有了它,她才感觉到了切实的安全感。
抚摸着手里被薄膜覆盖的棉质卫生巾,她突然就想起了那个热的要晒死人的夏天,她第一次知道女人这一生都躲不开的东西:月经、卫生巾。
13岁的暑假是她六年级升到初中,标志着她又迈进了一个新的学习阶层的暑假。说是说是假期,但该补的课,还是一节都不能落下的。
那天她早早就准备好了一堆数学参考书,要去数学老师家补课。可是临出门了,数学老师才打来电话,说家里的小孩生病了,现在送她去医院,今天的课上不了了,明天再上。
于是她这个暑假的补课计划就被打乱了,连带被打乱的,还有她从那以后的人生。
如果那天数学老师家的女儿没有生病,数学老师就不会临时取消补课,她就不会在原来她不应该在的家里看到那一幕……
如果不是放暑假,这天应该是礼拜三,一个很平常的工作日。
爸爸在电器公司上班,早早地就出门了;妈妈因为常年在外跑长途货运,也要一个多星期才能回来,现在的家里,除了那一缸在水族箱里惬意游动的小鱼,只剩下她一个活物了。
这样的日子可遇不可求。不用补课,又没有爸妈监视的日子,她能好好地补几集还珠格格了。
正看到紫薇和尔康在为晴儿吵架呢,夏凌就听到门口传来的响动——门锁开了?!
当时正嗑着瓜子看剧的她没想到突然会有人回来,在几秒钟之内就迅速关了客厅的电视机,然后窝到了自己的房间里,假装在认真学习。
可是她听到门开了,有人进来锁门的声音,却没有听到父母任何一个人的声音,倒是从客厅传来了一个从未听过的女人的声音。
“这是......你家?不是说去宾馆吗?”
夏凌正疑惑着“宾馆”这两个字,就听到客厅又传来她爸的声音:“去宾馆多花钱啊,不如来我家,反正家里女儿补课去了,老婆出门跑货运去了,没有个一星期回不来的。”
“那你不怕被邻居看见?”
“我就说你是我远房表妹,来家里坐坐,不会有什么事的。”
“呵呵,你倒是想的周到。”
“那毕竟一个月才这么一两次,当然要周到一点。”
“诶你慢点,弄疼我了!”
“好好好,我慢点,你先把衣服脱了。”
夏凌一开始是在靠窗的写字台听着,但到后来,她几乎整个人趴在门上在偷听在客厅发生的显而易见的偷情了——这样的对话,她第一次听到;但是这样的事情,从她爸和另一个女人的嘴里说出来,好像又不是第一次了。
之后就从她房间隔壁的卧室里传出来一些隐隐约约暧昧的声音,就算再不敢相信,这也是事实——爸爸出轨了。
爸爸趁着她补课,妈妈跑货出差的时候,出轨了一个来历不明的女人。
那天她捂着被子在没有空调,也不敢开电扇的房间里闷了一下午,只为了隔绝那些连绵不断的喘息和呻吟。
终于,在下午四点多的时候,隔壁的房间消停了。
她终于松了一口气,却又不知道接下来该怎么做了:冲出去跟爸对峙?打电话给妈跟她说爸出轨了?还是去扇那个不要脸的女人一耳光?
可能是在被子里闷了太久,她的脑子也被高温闷成了一团黏黏糊糊的浆糊,无法思考。
正在她掀开被子大口喘气的时候,客厅又传来了声音:“你快走吧,再过一会儿我女儿就要回来了。喏,这是这次的钱。”
“要论翻脸,还是你们男人翻的快,做之前一口一个小宝贝,做完之后就让给钱走人。”
“不然呢?反正你就是做鸡的,不就是拿钱脱了裤子被人干的吗。”
房子的隔音不是很好,从客厅传来的说话声一字不差地挤进她的耳朵里,她才明白:这个女人是附近哪个发廊里搞特殊服务的“发廊小妹”,是爸从外面召来的妓。
外面的女人没有回话,只听到客厅传来转锁,打开门的声音,然后又是那个女人的声音:“那你就好好挣钱,供女儿好好上学,别一不小心也让她也变成和我一样的,鸡。”
接着就是一声的关门声,和爸咒骂臭婊子的声音。
从那个女人出家门,到爸回到他和妈的房间睡觉,传来呼噜声,也不过十几分钟。
夏凌也不知道自己要干什么,只是觉得她要出门,不能让她爸知道他做那事的时候,她在家里。
她蹑手蹑脚地出了房间,又心翼翼地往父母的房间看了一眼,还好,房间门是虚掩着的,就算父亲醒了,也看不到她从客厅出门的样子。
她没有穿拖鞋,垫着赤脚两三步就走到了客厅。
原本没有什么味道的客厅这时候却飘散着一股浓重的说不出名字的香水味,着实呛了她一口,好不容易忍下了一个喷嚏,她才走到了玄关,穿上了鞋,出了门。
出门后的她也不知道该去哪里,就在附近的街道漫无目的的逛啊逛,一心想着这件事是先告诉妈妈,还是瞒着。
因为想的太过入神,就连周围的行人都向她行注目礼,她都毫无察觉。
这时候,有个女生走到她身边,拍了拍她的肩膀,轻声叫她。
“哎。”
这个声音连带着那股熟悉又廉价的香水味一下子冲进她的耳道和鼻腔,她猛然抬头,看到一个脸上的浓妆已经花了的女人,或许更应该说女孩——残妆下露出的那一双清澈的眼睛,让她觉得,这个人比她大不了几岁。
“哎。”那个女生又叫了她一声。
“啊?”夏凌这才回神。
“小姑娘,你来例假了,这个给你,赶紧去厕所换上吧。”
例假?去厕所换上?
夏凌不知道她在说什么,也不知道她从那个闪亮亮的包里拿出来的一片薄薄的,小小的棉片是什么。
看夏凌呆呆的,女生把她拉到面前,用身体把她的后背和下半身整个挡住,跟她说:“走,我们去找厕所。”
夏凌也不知道为什么,就这样任由这个女生遮着她的后背,走到了最近的公共厕所。
街边公共厕所卫生环境一般都令人堪忧,特别是在夏天。还没进门,就能闻到浓重的臭味。
进到厕所,女生就揪住了夏凌宽松的棉质居家裤给她看:“你看,你来月经了。”
夏凌顺着她的手往下一看——原本灰色的棉质居家裤上屁股的位置上沾了一片暗红的痕迹,像是.....血.......
她吓了一大跳,她从来见过这么多的血!
从来没有人跟她说过什么是“月经”,也没有人跟她说来月经就是□□会一直不停,不可控制的出血。她以为她流了这么多血,她要死了,也不管面前的女人是她爸刚召的妓,“哇”的一声就在她面前大哭起来。
“哇!我流了这么多血,我是不是要死了!呜呜呜呜!”
看她这幅样子,那女生突然噗呲一声笑了出来:“什么要死了,如果来月经就要死了,那所有女人每个月都要死一次了。”
“这个叫月经,你长大成人就自然会来的东西。这说明你已经成熟了,从女孩子变成一个女人了。不过你怎么这么大了还不知道月经?难道这次是初潮?你家里没有人告诉你月经这个东西吗?不是说学校也会上生理课吗?怎么连这个都不知道。”
夏凌慢慢止住了眼泪,又用手胡乱抹了把脸,回想起之前生理课教两性差异的那一章:男同学窃窃私语,女同学满脸羞涩,而当时的生物老师,一个年轻的男老师,连讲都没讲,就直接翻过了那一章节。
“好啦,别哭啦,姐姐来教你这个怎么用......等等,你这样也不行啊,乖乖的,在这里等着我,我一会儿就回来。”
那个女生说完话,就从充满着恶臭的公共厕所出去了,留下夏凌一个人静静的站在公共厕所里,没有进厕所间,身边来来回回上厕所的同性们总是一脸惊诧地看着她屁股后面的血迹,却又默默地无所作为,在解决完生理需求后匆匆地离开。
就这样在原地呆呆地等了大概十分钟的样子,女生回来了,手上多了一个看起来就很廉价的购物袋:“还真乖啊,让你等着你就等着。喏,这是给你买的新内裤和新短裤,你去里面换上吧,还有这个,这个叫卫生巾,每次来例假的时候都要用的,把这个这样撕开,然后把黏黏的那一面,贴在内裤上,懂了吗?”
全新的卫生巾在她手里被撕开,为了做正确的示范,又拿手心当做内裤内侧,结结实实地把卫生巾贴了上去。
夏凌看到这一顿操作,半懂不懂地被女生推进了空着的厕所隔间。
进了厕所隔间的她,脱下已经被弄脏的居家裤和内裤扔进垃圾桶,学着刚刚那个女生教的样子,把卫生巾撕开,把有粘性的那一面贴在内裤内侧,然后再把内裤和居家裤穿上。
夏凌才刚提上外裤呢,就听到外面传来“咚咚咚”的敲门声。
她开了门,就看到女生一脸担忧地站在门外,然后在下一秒挤进了本来就不大的厕所隔间,锁上了门:“不行,我还是不放心,你没贴反吧?不是粘的那一面朝上哦,我第一次用的时候就贴反了,粘掉了好多毛,扯下来的时候都要痛死了!”
“没、没有,贴好了已经。”夏凌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突然就紧张地变成了个结巴。
“那就好,赶紧出去吧,这里臭死了!”女生一把打开厕所的门,走了出去。
两个人一开门,就看到门外站着一个四五十岁的大婶,大概是在等坑位,看到一个小隔间里两个女生出来,一下就惊的瞪大了眼睛,一脸不可置信。
那个女生看到一脸惊讶的大婶,不屑地嘀咕了一句:“看屁,没见过姐妹感情好一起上厕所的啊。”
大婶狠狠地白了一眼这两个没大没小的小女孩,骂骂咧咧地进了厕所。
那女孩也没有管,出了厕所门。
“谢谢姐姐。”等出了公共厕所,夏凌小声地对她道谢。
女生看了她一眼,无所谓地笑笑:“没事没事,大家都是女孩子,应该互相帮助的。那我走咯,拜拜。”
看着她越走越远的背影,夏凌突然对自己以前被灌输的观念产生了疑问:妓女就是不要脸的婊子——真的是这样的吗?
“哎,那不是摩登发廊的那个小妹满满吗?她怎么和你女儿在一起?”
还没等夏凌从她的背影里再多看出点什么来,就听到了身后传来的熟悉的声音。
这声音是爸爸的好朋友冯叔叔的,她马上转头,果然就看到穿着背心,光着两个大膀子的中年男人摇着蒲扇看向她这边——冯叔叔身边的人,就是她爸。
她爸看到真的是她,原本笑嘻嘻的脸上立马就换了一副表情,凶神恶煞地几步并一步走过来,拿手钳着夏凌的胳膊,高声道:“你小小年纪和什么人交朋友不好!非要和那些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
和不三不四的人混在一起?
也不知道到底是谁先和这些人混在一起的。
以前父亲发火的时候都一直默不作声,任由他发作的夏凌这次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一手甩开她爸那双沾满了汗的手,一边用不低于她爸的声音喊到:“先把自己择干净再来说我吧!”
然后在父亲和冯叔叔,以及满条街道行人的注目之下,甩头走了。
被这么多人这样盯着看,她并不觉得难堪,甚至还有些,如释重负的舒畅。
那之后的几天,夏凌的父亲夏建国先是摆脸色给夏凌看,但看夏凌不吃这一套,又换了另一招——变着法的给夏凌做好吃的,买零食。
大概是他隐约地猜测到了,自己的女儿可能知道了什么事情,所以好吃好喝地贿赂她。她如果不知道,当然是最好;但如果她知道了,也希望她能被这些吃的喝的贿赂成功,站在他这一边。
男人嘛,在外面玩玩很正常的。
只是,他把十几岁的小女孩想的太简单了——他以为她还是五六岁的时候给点零食就能不辨是非破涕为笑的小孩,但现在的她已经长成了一个有自己意志的小姑娘。
夏凌对夏建国的所有行动都不为所动,直到母亲回来的那一天……
跑了8天的外省货运,回到家的孙可莹只想舒舒服服地洗个澡,换上一身干净的衣服,却在进门后,发现自己的女儿穿着一件无袖的连衣裙窝在客厅的沙发上,看还珠格格。
在看到她的一瞬间,女儿就从沙发上跳了起来,蹦到了她的怀里,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妈!你回来啦!”
她原本以为自己这么久没回来,是女儿想她了,所以才一进门就给了她安慰人心的拥抱,但没想到,这都是夏凌为之后要说的事情打的预防针。
趁着父亲还没有回来,夏凌终于对孙可莹说了她那天看到的事情......
……
上完厕所的夏凌洗了手,接了一捧清水洗了脸,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又回到了自己的办公桌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