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武》雨锡木

1、神秘娃娃脸

　　已是深夜，灯红酒绿的都市却刚刚显现出它魔幻鬼魅的另一面，风海洲最热闹的酒吧街，月桂坊，带着暗红色警帽的巡警劲装干练的沿着街边巡逻，确保安宁与危险在这奇妙的地方，达到微妙的平衡。

　　Eden Bar内，二十平的KTV包厢在寸土寸“珀金”的风海洲来说，实在是太过奢侈。

　　装修华丽的房间，纯手工的皮质沙发上，一个身材健硕的男子坐在正中，左拥右抱地搂着两个身材曼妙、衣着暴露的年轻女子。
　　接过左边女人递过来的雪茄，男人深吸一口，又拿起桌上的一杯红酒一饮而尽，白雾吞吐中，男人带着些许猖狂笑意的声音响起：“枫哥，这次多亏了你提前把那死老头绑了，否则小弟现在还在号子里蹲着吃泡面呢，哪能有现在这么舒服！”

　　说着，男人又狠狠吸了一口雪茄，接着骂道，“他妈的，敢搞老子，老子非得让那群警署的走狗吃不了兜着走不可！”

　　坐在一侧的年轻男人扶了扶金丝眼镜，露出一双细长上挑的眼睛来，昏暗的灯光下，照得他的神情晦暗不明。
　　男人微微皱了皱眉，幽深的双眸流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不耐烦来：“我早跟你说过做事手脚干净点儿，警署那些人也不是吃白饭的，你倒好，这次弄出这么大动静，想让谁帮你收场？”话到最后，已然带上了些许愠怒。

　　壮硕的男子见状，竟收敛了方才猖狂的样子，连忙毕恭毕敬地递上一支雪茄过去：“是是是，枫哥，这事儿是我的错，我这也是气昏了头，枫哥您大人不记小人过，抽支烟消消气。后天的白贝岛，我一定把场子找回来！”

　　被叫做“枫哥”的男人没有接那支烟，他轻睨一眼，站起了身，随意地在身上拍了拍，一身裁剪得当的高级西装衬得他越发清俊疏朗。
　　便听得一道声音淡淡响起：“烟，就不抽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说罢，走向门口，拉开门，男人突然回头说了一句：“时间也不早了，你也别玩太晚。”

　　壮硕男子一脸受宠若惊的表情，急忙起身弓腰回道：“是是是，枫哥您慢走！”

　　.

　　目送枫哥的背影消失在视野里，男人却没如他所言那般离开KTV的包厢。

　　转过身，男人露出一脸□□：“终于把那尊大佛送走了，宝贝们，现在到你们伺候我的时候了！”

　　……

　　半个小时后——
　　有敲门声响起，正沉醉于□□的男子眯着眼抬头，大喝一声：“滚！”

　　敲门声依然没有停止：
　　“先生，请你开门，我们是风海洲珊瑚赭警署的警务人员，我们怀疑这里有人私藏违禁药品，请开门配合我们的检查！”

　　“老子说了——滚！”男人的声音清醒不少，带着恼怒与不耐烦。
　　“先生，请你配合。”
　　“他娘的！”

　　伴随着一声咒骂，门被踹开。

　　“先生，请你配合我们搜查！”
　　深红警帽下，露出一张素净的男子面孔，他的手上正拿着一张搜查证。

　　“搜什么搜，也不去打听打听，我是干嘛的？”健硕男子将胳膊撑住门框挑衅道。

　　“先生，请你配合一点！只是例行检查！”

　　带着深红贝雷帽的男人终于抬头，露出一张看不出年龄的娃娃脸来。这个年轻男人有一双鹿眼，眼中却并没有鹿的纯净，反而显得沉静幽深，像是一种比鹿更加凶猛的动物。

　　“怎么？我不配合，你还能打我呀？”看到对方的脸，男人有意料之外的停顿，随后带上了不怀好意的笑，他扬了扬下巴，示意这些警察看向周围。

　　门外，开门之前联系的打手保镖已经将看着颇为文弱的警官包围。

　　这位年轻的警察却没如他所想的那般知难而退，而是道——
　　“既然你要求了，可以呀！”

　　警官一边说一边将搜查证叠好放进随身腰包，他的尾音拉长，带着一丝漫不经心的意味，就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时，便见他忽的一脚蹬出，力道之大竟然直接就将对面之人踢进了房间。

　　“他妈的！”男子被踢了一个正着，狼狈地撞向茶几，竟直接将茶几撞翻在地，还未来得及动作，“咔哒——”一声，一双手铐直向他的手腕而来。

　　男人没有想到这样瘦削的警官竟会有这样的劲道，来不及细想什么，多年刀尖舔血的经验让他知道要是这样被抓住，等待他的一定不是什么好差事。
　　凭借身形，男人猛地扯开手铐向一旁滚去，在这过程中顺势抓住了包厢内来不及跑开的小姐。

　　几乎就在男人起身的同时，他看到门口自己的人早已经被另一个红帽警官放倒，他甚至没看清对方是何时出手的，不到十个动作，自己精心挑选的保镖已经全部被放倒在地，一个个都躺在地上哀嚎呼痛。

　　那红帽警官身量不高，却意外的出手极重，男人看到地上那群人扭曲的四肢，都觉得骨骼碎裂的声音就在耳边响起，然而更令他不解的是，这样的暴行在警队应该是禁止的，为什么门外的那几个警官都只是冷眼看着，而没有丝毫制止呢？

　　来不及细想，他看着方才交手的那个娃娃脸男子走向自己，惊得他立刻用手铐紧紧勒住怀中女人的脖子，色厉内荏道：“你不要过来！再过来我杀了她！”

　　女人的惊叫声应时响起。

　　此时门外几个警官也已经走进了包厢，一共四个人，穿着一身得体挺拔的制服，头上戴着统一的深红色贝雷帽，只是身形更加高挑修长。
　　最后进来的男子顺手关上了包厢的门，随即双手插腰，脸上流露出困乏与不耐，但走来的气势却让此时手中有人质的悍匪莫名胆寒。

　　“妈的！”男子暗骂，心中不住为自己鼓气，“我杀的人都不止这么几个，还怕他们！”

　　然而娃娃脸警官传来的回答更令他吃惊：“无所谓呀，我又不认识她，她的安全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什么！”男子难以置信地看着对方歪歪头的答复，然而就是这一瞬的走神，另一个人已经飞身上前，男子只看到他冷淡的面容，随后便是带着猩红的剧痛…

　　“啊！我的眼睛！我的眼睛！”满身横肉的男人捂着脸在地上打滚。

　　为首的娃娃脸警官皱了皱眉：“啧，真丑！阿霆，没事吧？”

　　出手的男子摇摇头，漫不经心地拿起地上的纸巾擦拭着手上的鲜血。

　　“何文豪，外号大猛豪，社团成员，因为多起故意伤害罪，上周被起诉，但是唯一敢出庭作证的证人宋老伯却在五天前失踪。今日清晨，有清洁工报案，珊瑚赭郊外发现了不明男尸，根据DNA对比，此人就是失踪的宋老伯，没错吧？”

　　早在娃娃脸警官开口说第一句话的时候，男人，也就是何文豪，脸上的表情已经是遮不住的惊恐：“你，你们到底是谁！”

　　娃娃脸男人没有理会，而是继续说道：
　　“媒体对外宣称是宋老伯不小心失足跌落身亡，而你也因为证据不足被当庭释放，这件案子就这样草草结案。怎么样，有补充么？”

　　在说到“跌落身亡”的时候，娃娃脸警官也不管对面那男人因为一脸血迹已经看不清东西了，露出了一脸嘲讽。

　　“你们是谁？你们不是警察，你们是什么人？媒体都说了，那个老头死了和我没关系！你们冤枉好人！救命！”何文豪并不理会，只是躺在地上哀嚎。

　　“啧啧，你还真有脸说自己是‘好人’？还有，很不幸，我这个人只相信自己的判断，从来不信媒体的胡诌。而在我的判断里——你这种浪费粮食的人渣，现在还能喘气，已经是上天仁慈了。”

　　“你们等着，我不会放过你们的！”何文豪似乎被激怒，挣扎着咆哮起来，几行红色的血迹从眼眶流下，已经没有了人的样子。

　　即使是这副惨状，何文豪依旧对问出这些人的身份念念不忘，似乎是在等着日后报仇：“你们到底是谁！是谁派你们来的！”

　　“哎，所以你没有什么补充了是吧？干嘛不珍惜一下你最后说话的机会呢？”

　　娃娃脸男子带着些遗憾的神色，看着被绑住了手脚只能在地上蠕动的男人，不明意味地嗤笑一声，随后毫不犹豫地点燃了手上的引火源。

　　火焰升腾而起，在漫天火势中，娃娃脸警官转身走向地上正在不断挣扎哀嚎的男人，俯下身，娃娃脸警官在他耳边低语道：
　　“满足一下你的遗愿好了。”
　　“记住，我们叫——周武。”

　　*

　　“这里是风海洲，珊瑚赭电视台，现在为您播报今日新闻——
　　昨夜凌晨珊瑚赭一酒吧内发生火灾，有一男子不幸身亡，现暂未发现其他人员受伤，目前事故原因正在调查……”

　　在电视台播报的背景音中，珊瑚赭警署重案组的A队办公室内，此时却气氛低迷。

　　“谁能给我解释一下，为什么我们的调查对象在我们准备行动的前两个小时就遇害了？”

　　说话的人正是顶着“有史以来最小年纪”光环晋级警探，同时相貌常年在干练貌美的女警们心中稳居top的警队新星——安黎。

　　男人宽和周正的脸上此时带了些许焦躁，解开的衬衣袖口随意地箍在手腕上，露出了精壮的手臂线条。
　　半短的马甲宽松得套在肩上，安黎有些无奈地敲了敲桌子，将警员的注意力从电视上吸引过来。

　　几个平日里调皮如同猴子的小伙子这会都一个个像斗败的公鸡似的，垂着头，低着眼，气氛一时尴尬起来。

　　“其实，也不是坏事喽，那种钻法律空子的人渣，死了就死了，坏事做太多，遭报应了呗。”

　　年纪最小，最热血的阿辉见没人说话，小声嘟囔了一句，一旁的小宇来不及阻止，果然听到了自家老大雷霆的声音——
　　“以暴制暴，那警察和暴徒有什么区别？在学校学的都忘了么？”

　　阿辉有些泄气的低头，可还是不服气，小声道：“可是，证人都被他杀了,就算我们真的把人抓回来了，也已经死无对证…况且那个人渣欺男霸女，早就该被抓了，就是一直钻空子让他跑了……”

　　“这个宋阿公儿子就是因为不小心弄脏了他的车，竟然直接被他开车撞成了瘫痪，现在竟然直接把宋阿公，给，给…”

　　小辉越说越气，声音到最后已经颤抖的不成样子，他是见过那个坚毅老实的老人的，对方苍老的面颊上流露出的无助与凄苦，实在让人难以忘怀。

　　“我们要做的，是找到这些沾着血的死证，给生者，和亡者，一个堂堂正正的交代，让罪人用他们的余生去赎罪。难道只是弄死凶徒，就能告慰逝者了吗？”

　　安黎看着阿辉，声音也低沉下去，但是却不难听出他话中压抑的愤怒与隐忍。

　　“Yes,sir!”
　　阿辉抬起头看了眼安黎，似乎明白了对方的苦心。

　　安黎吐出一口气，揉了揉太阳穴，道：“把昨晚Eder bar外面的监控回放看一遍。”

　　小宇应声，依言打开了监控画面。

　　满室寂静，只有监控里微弱的声音响起，这时，安黎似乎看到了什么异常，他叫住小宇：“放大！”

　　画面被调节到最大，带着些马赛克的模糊画面里，几个从酒吧后巷走出的男子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虽然有所遮掩，但不难看出这些人接受过特别训练，时刻将身体保持在最优攻击与抵御的状态。
　　并且这些人都将脸遮在了帽檐下，有意隐藏了身高以外的身体特征，看着就像经过了专业训练。

　　西装革履的几个人提着手提包，很快就消失在监控器的视野中。

　　“就是这几个人，马上把这条巷子另一面的监控画面调出来。”安黎指着屏幕一角吩咐道。

　　“Yes sir!”
　　组员动作迅速，屏幕里马上亮起了另一段视频。

　　只是录像带结束，收获却甚少——
　　两个小时的时间里，巷子里有在暗处相拥的男女，有打着赤膊经过的壮年男人，也有几个喝得醉醺醺的白领男子，却再没有看到那些笔直显眼的人。

　　安黎接过鼠标，一遍遍反复地回放着出现那几个西装男人的画面，沉默不语。

　　一边的阿辉见状，问道：“老大，有看出来什么吗？”

　　被这么一打断，安黎似乎才从思考的状态中回过神来，他心中已经有了些许猜测，却还尚不明朗。
　　低头看了眼手表，已经到了吃午饭的时间，没有回复阿辉的话，安黎转而说道：“先去吃饭吧，这事儿回来再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