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说》清七对

8、第 8 章

　　火锅里的红油咕噜地翻滚着，冒出的白色气雾晕染母子的脸。

　　叶韵烫的毛肚全部夹到了黎沅的油碟里。

　　“你不是最喜欢吃毛肚了吗？”叶韵用筷子重新夹了几片放进锅里，“吃完妈再给你烫。”

　　黎沅没动筷，只是轻微皱眉，小心翼翼地问他妈：“妈……你没生气了吗？”

　　叶韵的手一顿，笑了笑：“没有了。”

　　“可我还是不知道哪儿惹你生气了。”黎沅垂下眼帘，“你好几天都没理我。”

　　“因为你那天说话的语气。”叶韵看着他说，“儿子，我是你的妈妈，你不应该用那么冷漠的语气对我说话。”

　　黎沅不解地眼神望向他妈，试图回忆是哪天的语气。

　　叶韵看到他没想起来，叹了口气，“就是我问你一句你答一句那天。”

　　经过老妈的提醒，黎沅回忆起了那天的事情。

　　小英才就算是走读生晚上也会上晚自习，十点才能放学回家。

　　他不止做了他们班老师布置的作业任务，还额外做了老爸拿的清北班的卷子，做完之后感觉整个人都变成了卷子的那种感觉，回到家叶韵处于关心就问了他几句生活上的事情，但他满脑子都是卷子。

　　以至于回答就是“嗯”“对”“哦”之类的单字。

　　实在是太累了，听不进去任何事情和话语，全是数学题物理题，那些函数，几何，像代码一样不停地在脑海里打转。

　　就连叶韵生气，突如其来的冷暴力他都没法反应过来是因为自己的语气问题。

　　“抱歉老妈。”黎沅脸上浮现出愧色，“我真的不知道。”

　　“没事儿。”叶韵又把那一大筷的毛肚放进他的碗里，“你爸管你管得真的太紧了，今天他打你的事情你也不要放到心上，他也是为你好，不过你想换一个环境上课，老妈是支持你的。”

　　“谢谢妈。”黎沅尽力让自己扯出一抹还算不错的笑容，“我想和老妈商量一件事。”

　　“嗯，你说。”

　　“以后如果我让你生气了，你就跟我说出来。”黎沅轻声说，“不要冷暴力，不然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去改。”

　　从小到大，叶韵一言不合就冷暴力，很让人摸不着头脑。小时候，黎沅还会哭着去哄老妈，直到哄到叶韵消气为止。长大后，少年心思成熟了些，没再哄了，但是也还是会低声下气去求得老妈的原谅，不管自己有没有错，只要叶韵一冷战，黎沅自省几天然后就去主动道歉。

　　但这一次，他实在是忙于老爸给他布置的任务，没时间去想老妈到底又怎么了，拖着拖着没想到老妈居然第一次主动开口找他说话。

　　叶韵弯眼一笑，“好，快吃啊，都冷了。”

　　心中对母亲的那点郁结解开了，黎沅胃口好了一些，但明明肚子很饿，嚼在嘴里的东西却怎么也不想咽下去，只有口中的辛辣刺激着他的味蕾。

　　想抽烟。

　　黎沅下意识地摸裤兜，里面没有烟盒的棱角，空空如也。

　　“明天去爬山，去不去？”叶韵突然开口问，“放松一下心情。”

　　“老爸布置的有任务。”黎沅眨了眨眼睛说。

　　“你管你爸那么多干什么？”叶韵皱眉，“我跟你爸说，别一天学傻了都。”

　　黎沅才和他妈和好，不好怎么拒绝，点了点头，“行。”

　　吃完饭回到家，黎沅洗了个澡，冲掉身上的火锅味儿，出来时看到老妈端着洗衣篓正往洗衣机里一件一件地往里丢。

　　“这怎么有两件校服？”叶韵把韦予渺那格外小一码的校服外套拿出来看了一眼。

　　“这是我同学的。”黎沅清了清嗓子解释，“我把笔印划到她校服上了。”

　　叶韵瞥了他一眼，“哦，这样啊，那笔印不好用洗衣机洗呀，我手洗吧。”

　　说着就把那件校服挑了出来。

　　“不用了妈。”黎沅走了过来，“我洗吧。”

　　“你洗？”叶韵含笑看着他，“你洗的干净么？这校服一看就是女孩子穿的码吧？快去喝杯牛奶睡觉，我洗就行了，明天还要爬山呢。”

　　黎沅点了点头，进了自己的卧室。

　　书桌上赫然几张模拟卷，还附带一张便利贴。

　　“自觉做好，明天我检查。”是黎松那潦草狂妄的字。

　　黎沅撕掉便利贴扔进垃圾桶里，认命地坐在椅子上开始做题。

　　-丘山：明天有空有空有空吗？
　　-丘山：我接到活啦！来不来来不来？
　　-丘山：不是一中的，是收拾我们学校的。
　　-丘山：黎沅，你死了吗？！信不信老子敲你的门！

　　手机消息一直在响，黎沅看了眼，不止岳庭深一个人的消息轰炸，还有老赵重新建立了一个班群，里面全是理三的学生在发言，活跃的仿佛不是在班群里，跟他以前所在的一班形成鲜明的反差，一班就是个死人群。

　　他把群消息免打扰了，开始回岳庭深的消息。

　　-黎沅：明天去爬山，来不了。

　　-丘山：怎么想着去爬山了？哪座山？

　　-黎沅：南阳山。

　　-丘山：欸？我也想去，带上我！

　　-黎沅：你不打架了？

　　“当然不打球了！”王以忱声音大的直接喷麦，“我听他们说，南阳山山顶的庙特别灵，我们去看看呗，去试试灵不灵？”

　　韦予渺躺在床上翻着书，“小杏，你认为呢？”

　　“反正没事儿干，就去爬呗。”林恬杏说，“我去求一个桃花缘哈哈哈哈。”

　　“那我也去求一个桃花缘。”王以忱说，“韦予渺，你可以去求一个平安呀，让你爸妈跑车都安安全全的。”

　　韦予渺心里一动，本来不想去的意愿在这一刻全部动摇，“那行，明天见。”

　　挂掉三人连麦，韦予渺翻了翻群里九十九加的聊天记录，在班上一个个高冷得要死，在群里就像认识十几年的好友，什么话题都聊出来了，老赵发的通知没一个人点确认，都不卵老赵。

　　韦予渺还是按照通知回复了个收到，王以忱和林恬杏立马就跟上了她的队伍，其他人估计是看到加一有些强迫症，连续回复了几个收到。

　　韦予渺点进群成员列表，找到了黎沅的账号。

　　他头像是一个NBA球星，网名就是他的真名。

　　“加好友”这三个字就好像一个磁铁，吸引着她，但她忍住了。
　　最终还是没有按下去。

　　“去爬山啊？”老妈把装好的水杯递给她，“注意安全哦。”

　　“嗯嗯。”韦予渺换好运动鞋，“那我走啦老妈。”

　　“去吧。”老妈问，“中午回家吃饭吗？”

　　“吃的。”韦予渺说。

　　“那我待会儿去市场买菜。”老妈笑了笑，“给你做好吃的。”

　　韦予渺出了门，到公交站台等公交，给那俩回了个消息。

　　林恬杏发了个定位，让她到那儿集合。

　　南阳山不远，就在市里。他们这边西南地区的城市即使修建着高楼，也能看到绿油盛葱的大山，可以说他们就是山里人，每年高考都能听见这句调侃，“全国卷三，走不出大山。”

　　韦予渺下了公交车来到他俩给的定位，一身运动装的林恬杏和王以忱已经站在那儿等她了。

　　“你慢死啦！”林恬杏朝韦予渺奔过来给了个熊抱，“我给你说，我刚刚看到那些梯子我腿都软了！”

　　“我之前就听人说过，南阳山想要登顶不是那么容易的。”韦予渺笑着说。

　　“怕什么。”王以忱嗤了声，“你们看到六七十岁的老爷爷老奶奶了么？人每天都那么爬，也没见大喘气儿，我们可是十六七岁的高中生啊！”

　　“待会儿你别跟我喊累昂！”林恬杏指着他。

　　“嘁！不服来碰一碰！”王以忱率先甩开她俩，迈出长腿爬上登山顶的梯子。

　　爬山的人还是有点多，不过像他们这个的年纪的年轻人很少，都是一些中年大妈和老年人。

　　如王以忱所言，那些老年人大气都不带喘的一直爬，在他们身后的大爷大妈都已经超过他们百来个阶梯了。

　　韦予渺人都傻了。

　　“不行了，得歇会儿。”林恬杏坐在休息亭摆了摆手，“我他妈腿都要断了。”

　　韦予渺没她那么严重，但整张脸已经做不出什么表情，满是疲惫。

　　王以忱更是活力十足，还能掏出手机拍风景照，“你俩靠近点呗，我来给你俩照张相。”

　　林恬杏竖了竖拇指，“看来你也不是那么的直男。”

　　“先别夸。”韦予渺笑了笑，“看看他拍出来好不好看。”

　　“坐那韦予渺！”王以忱吼了声。

　　韦予渺吓得嘴巴都没合拢，“你吼什么？！”

　　“快点嘛。”王以忱恢复他那张嬉皮笑脸的面容，“手都要举麻啦！”

　　韦予渺和林恬杏坐在一起，比了个“耶”。

　　“我说你俩能不能不要万年剪刀手？”王以忱说。

　　“就会这个。”韦予渺翻了个白眼。

　　“还好你俩颜值驾驭得住。”王以忱看着手机，“不然真的像小学生一样。”

　　“我看看。”林恬杏凑了过去，“嚯，不错嘛。”

　　韦予渺不相信地过去看了一眼，还真不是直男拍照。他们已经爬了有一半了，能看到小城市里密密麻麻的房区和交叉错杂的公路大道，那些轿车就像蚂蚁一样在公路上行驶，颇有一览纵山小的感觉，身后对应着蔚蓝天空的背影，阳光洒在她俩身上形成自然的滤镜，还挺好看。

　　除开比着两对剪刀手。

　　“哎，大爷。”王以忱喊了声坐在休息亭休息的大爷，“帮我们三拍张照呗。”

　　大爷乐呵呵地接受了王以忱的请求，还夸了句，看到小年轻爬山的不多啊，你们还挺有毅力。

　　“小伙，你确定要跟这俩小姑娘一起合照吗？”大爷问了句。

　　“嗯呐。”王以忱动作都比好了。

　　“哈哈哈哈，行吧。”大爷没再多说什么，咔咔几张乱按，给他们三个拍了照。

　　王以忱拿到手机才知道大爷问得那一句是什么意思。

　　“王以忱，你确定还要跟我俩一起拍照吗？”韦予渺瞅着照片调侃。

　　“王以忱，你确定还要跟我俩一起拍照吗？”林恬杏附和。

　　“操！”王以忱关掉了手机，没理她俩，大步流星地往上爬去。

　　他黑不是很明显，但和她俩站在一起就明显了，尤其还是在镜头的抓拍下，那就是明晃晃的白皮与黑皮，反差极大。

　　王以忱边走边说：“我再也不和你们一起拍照了！”

　　登顶南阳山将近两个小时，终于看到了露出庐山真面目的寺庙，是凿在山峰里的，横盖的面积还挺大。

　　他们三买了些香火，韦予渺单独一个人去拜观音，林恬杏和王以忱去月老那求桃花。

　　韦予渺拜完去找他俩时，林恬杏正手拿着姻缘带往红树上系，她刚想吐槽你还这么小买什么姻缘带，视野里就闯进熟悉的人。

　　“黎……”韦予渺的招呼还没打出去，林恬杏踩在石阶上的脚没落稳，差点就跌倒在地。

　　但是被一个少年扶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