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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8、第八十八章 模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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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胡照英说:“首先,确实不丑。但是皇上自始至终只有这么一位皇后,是因为她的性情和才华。本朝开国元勋魏国公徐达的长女,生性贤淑,聪慧异常,博览经史,能文善诗词,知书达理,女红娴熟。
徐氏不仅能提笔填诗作词,还能执弓射箭,在当今皇上,那时燕王起兵靖难后,她与长子朱高炽守卫燕王府北平,严密布防,打退了李景隆的进攻,使得北平城卒一全。
成为皇后,熟读女宪女诫之书,抽其要义,作内训二十篇,作劝善之书,由永乐皇帝颁行于天下。
永乐五年徐氏卒,享年四十六岁。帝悲泪不止,重孝于身,传谕文武百官穿素服,乌纱帽黑角带,又特令于灵谷、天禧二寺间,荐行大斋,令群臣致祭。
将来,永乐帝会与她合葬在一起。”
胡照英看聂轻轻拧着眉,很仔细的听,以为她当自愧不如,谁知她展颜一笑,说:“她年纪很大了吧?又去世了,谁还能与我争宠?”
胡照英感觉这位姑娘真是不可思议,又说:“后宫虽然没有三千粉黛,也有三十来个受封加号的妃嫔。还有几位朝鲜女子,俱倾城国。”
聂轻轻认真的说:“没有我美。”
胡照英噗嗤笑道:“好吧,在未来世界,据称这种自信也是一种美,真勇气可嘉。皇宫里规矩大,你会受不了的,那老头子又喜怒无常。”
(2)
聂轻轻说:“我娘教了我很多皇宫里的规矩,我姥姥直夸我是天生的娘娘。”
胡照英点点头,说:“你自己的名字会写吗?”
聂轻轻说:“等我当了娘娘,只要我动动嘴,有人会写的。”
胡照英说:“当娘娘之前,还需认得些字,我教你几个。”
一边聊天,胡照英发觉聂轻轻真是轻啊,轻飘飘,如杨花柳絮一般。说话拿腔捏调,自以为威仪。只知道凭自己的美貌进宫当娘娘,世事一概不知。
异想天开,这是聂家保护的好,一入世间,不被当作疯子、傻子才怪。
不过,遇到了胡照英,开的机会不是没有。
胡照英有心把她交到徐景璜手上,就看他们的缘分,不再管,又怕以聂轻轻这小脑袋瓜子,受尽玩弄,不得善终。不管还不行。
一路无话,到了南昌。
先到驿馆安排下聂轻轻,聂轻轻吃过晚饭,早早睡下了。
胡照英就出来游到宁王朱权府上。
朱权堂上灯火通明,与一秀士正在更定曲谱,堂下有十来乐人演奏。
胡照英就隐身攀在梁上,谁想他直到第二天晨光已现,才去安歇。
胡照英也不好说什么,听了一夜的曲儿,委实有点儿吃不消,回来到了驿馆,耳朵里还咿咿呀呀的。
聂轻轻刚醒来,看到胡照英坐在窗前,赶忙爬起来,说:“今天要见宁王吗?”
胡照英说:“不急,梳洗罢吃早饭。我先去见他,再带你去。”
想朱权得睡一上午,胡照英过了午饭才去见他。
(3)
到的时候,朱权正在喝茶,拿着曲谱在哼哼。
没有别人,正合胡照英的心思。
朱权好道,胡照英变了个三十来岁道士模样,悄然无声,飘落在他面前。
吟了一句:“盼盼盼,念念念,雪融春到一夜间。”
朱权抬着头,像是旧相识一般,说:“你来了,来看我的曲谱,我新改的。”递过来。
胡照英倒是一愣,接过曲谱,坐在一边,完全看不懂。
放在桌上,说:“我来是求王爷一件事。”
朱权说:“说。”
胡照英说:“我有个表妹,自小立志入宫,想让王爷调教一下歌舞。”
朱权说:“嗯,带来我见见。”
胡照英起身就走。
朱权说:“且慢,我怎么没想起来你是谁?”
胡照英说:“小道胡照英。”
朱权细细看了看胡照英笑道:“什么时候带你表妹来?”
胡照英说:“晚间饭罢如何?”
朱权说:“带去我的书斋。”
胡照英一揖而别。
胡照英依旧仙婆模样回到驿馆,聂轻轻急忙倒茶,问道:“大娘,如何?”
胡照英说:“晚间去。轻轻,看仔细了我。”喝了一口茶,变作道士模样。
聂轻轻后退几步,惊异的看着,胡照英说:“是我,我是仙婆嘛,变个模样有何稀奇?”
聂轻轻急忙跪下磕头,说:“我的前程都指望仙婆了。”
胡照英扶起道:“只要你听话。以后需称我表哥。”
聂轻轻点头。
(4)
晚间月下,胡照英带着聂轻轻来到朱权的书斋,没有别人,灯火高照。
朱权拨拉着琴,见到胡照英进门,坐着看。
胡照英一揖,向旁边一闪,露出身后的聂轻轻。
朱权平常的看着,聂轻轻却愣在那里。
胡照英一看,显然是被朱权的风采震住了,没见过这么华贵轩昂的人。
也不理她,对朱权说:“这就是我表妹。”
聂轻轻已经缓过神,跪下低着头,脸涨的通红。
胡照英说:“南京玄武湖南岸覆舟山下壮米村女聂轻轻。”
朱权点点头,说:“颇有前朝飞燕之风,可惜当今非前朝之主。如此风采,恐不见容。”
胡照英说:“王爷且教训一二,入宫不得,也希求富贵之家。”
朱权说:“真是你表妹?”
胡照英说:“累世之中深有缘,故不遗余力,专一提携。”
朱权沉吟一下,说:“我来日如何?”
胡照英说:“聪明招人忌,无毒失机宜。著述传世永,汗青留一笔。平安王爷,七十寿终。”
朱权说:“我大明来日如何?”
胡照英说:“大秦如何、大汉如何、大唐如何、大宋如何,大明亦如何。共传十二世,历经十六帝,享国二百七十六年。国破,末帝自缢殉国。如王爷有天下,别无二致。”
朱权点点头,说:“听道兄一席话,真令人心如冷灰。也罢,如此而已。你兄妹就留下来吧。”
胡照英说:“我兄妹不便在王府叨扰,还住驿馆,清晨来,傍晚走。”
朱权说:“也好。要多久呢?”
胡照英说:“半年如何?”
朱权说:“歌舞好教,这姑娘眼神有些粗鄙,恐性情神态不好调教。”
胡照英说:“歌舞就好。”
朱权说:“容易。”
(5)
胡照英料想朱权为了图新鲜,应该拉住自己问个底儿掉。
谁知道他只是一心调教聂轻轻,不怎么问及自己,倒是省事。
想他必定看出些门道,知道有些人事还是不要追根究底才好,到底是聪明人,懂得留白让路。
他既是聪明人,又是高超的学者,胡照英自觉才识浅薄,便让聂轻轻自己来去,乐得清闲。
聂轻轻学艺并不轻松,但却是快乐的。
胡照英眼见得她走路的姿态渐渐的变了,说话也不拿腔捏调了,眼神也收敛了许多,整个人都显得越来越端正。
过了三个月,聂轻轻已经有模有样,让人看得下去了。
正是五月花满城,胡照英嘱咐了聂轻轻,让她在院子里抻着一枝花,在她面前往下一划拉,就是一卷轴她的画像,与真人等身。
聂轻轻惊叹道:“是我!呀,真美。”
胡照英笑笑,自己一人奔南京去找徐景璜。
半空里行到南京徐膺绪府上,正午时分。
风和日暖,万里无云。
一个左跨院儿里,摆着桌椅,四十来岁的将军坐着,身边站着个青年将军,下面两队拄军棍的士兵。
一个青年男子着白内衣,跪着,五花大绑,连连磕头,言道:“父亲大人,儿再也不敢了,饶了儿这一回吧。”
青年将军说:“父亲,景璜一定是受人挑唆,他是不敢做下这等事的。”
胡照英明了:那四十来岁的应该是徐膺绪,青年将军是他的大儿子徐景珩。
(6)
徐膺绪说:“受人挑唆?他多大了,还受人挑唆?这更让人来气。左右,给我打。”
两名士兵提军棍过去,还未打,徐景璜扯脖子就喊:“娘啊,儿要挨打了。”
一边呼号不止。
待打起来,一声高似一声,背起孝经来。
胡照英不禁哑然失笑。
从半空云后,卷起一阵风,把聂轻轻的卷轴往下一抛,直展在徐景璜面前。
风擎着,立住了,待得徐景璜看清,委在地上。
再打,徐景璜一声不吭了。
徐膺绪和徐景珩面面相觑,徐景珩过去把卷轴捡起来,看了看,递到徐膺绪面前。
徐膺绪看了看,怒斥道:“孽障,这是何人?”
徐景珩示意:“先别打了,让他说。”
徐景璜说:“儿……儿没看清楚。”
徐膺绪说:“那怎么不叫了?”
徐景璜说:“儿觉得那女子像是站在儿面前,当着女人,儿叫不出来。”
徐膺绪叹了一口气:“什么德行!”
徐景珩拿卷轴到徐景璜面前展开,说:“景璜,这女人是谁?”
徐景璜跪直身子,仔细端详:“这卷轴从何而来?”
徐景珩说:“问你是谁?”
徐景璜说:“我也不知道。”
徐膺绪说:“不知道?怎么出在你的院子里?你平日里最爱招猫逗狗,秘藏人家姑娘卷轴在家,想干什么?”
徐景璜说:“儿冤枉啊!若是儿秘藏在家,好端端的怎么会跑到院子里来?事出蹊跷,望父亲大人明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