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与狐狸精》鲑

69、第六十九章 真津

　　（1）

　　正在天上与云俱飞，蓦然身边多了个东西，一看是四平，尖下颌光滑水嫩的容颜。也就是疙瘩汤，不管他托成什么样，在胡照英心里始终是那个鸡里疙瘩的样子。
　　不由得一皱眉，说：“你不是说以后不见了吗？”

　　四平说：“你知道苗克是谁吗？”
　　胡照英心中一惊，说：“你的这一世？”

　　四平说：“哎，对了。我不招你就算了，你怎么反倒缠上了我？咱们这缘分为了什么要纠缠不休？你不爱，也要搂着，是什么意思？断了不干净吗？你我在此一世几乎隐退，你为什么要给苗克和高曙结识的机会？倘若你我离去不久，叔孙银战死，小美病死，苗克和高曙偶遇，对上了眼光……你也知道鲜卑人没有那么多礼法……”

　　胡照英一听，心里乱蓬蓬的，停了下来，恶狠狠的说：“你怎么不早出来？”

　　四平说：“我像你一样，在周游天下。硬掰开已建立的缘分，会有损我的因缘。你既然能干出这种事，只能说明你我缘分未尽，还得有纠缠。唉……我也很苦恼。这时候，我正在寻觅能爱我的灵魂胜过皮相的人，好好的跟她过几世生活，是你阻碍了我。”

　　（2）

　　胡照英沉吟半晌。

　　四平接着说：“想回去把苗克干掉？你不会。
　　阿大先生已经嘱咐过了：杀人即报。
　　你就算是当时没听清楚，这几世下来，也应该有这个觉悟了。
　　想嘱咐叔孙钟将来千万不能让苗克跟高曙有什么纠葛？

　　怎么跟他说呢？
　　敞开了说，好吧，他一定能理解，去吧。
　　给苗克一笔钱，让他到别处谋生，离高曙远远的，远远的……可是，只要不死，缘分已起了头儿，你拦得住吗？

　　硬拦，红杏出墙，节外生枝，也拦不住啊。
　　不过，尽人事，听天命，去吧，找叔孙钟好好说说。”

　　四平诡异的笑起来，说：“我跟你同去，如何？”
　　胡照英说：“有你在，有我的好吗？我还能不能摆脱你了？”

　　四平说：“别绝望，咱们是相互摆脱。我也不想和讨厌我的人没完没了，你令我的沮丧与日俱增。你这一世没有白来，费明阁的这一世叔孙银完全爱上了你的这一世高曙，咱们有机会回真津看看，我沾你的光，行吗？”

　　胡照英说：“有这事？怎么回去？”
　　四平说：“跟我走。”

　　胡照英一迟疑，四平说：“不敢？”
　　胡照英说：“我为什么感觉你的武功、觉悟都高我一阶？我始终被你牵着走？”

　　四平说：“你我来的时候，都在一条起跑线上，而且我本来的资质是不如你的，但是我有一点决胜，那就是：我是个有心人。无论哪里的世界都是有心人的世界，有心人挖陷阱，无心人跳进去。那你……跳不跳呢？”

　　（3）

　　胡照英说：“我不知道为什么，相信你不会骗我，你说：这是为什么？”
　　四平说：“你的直觉很准，骗你的话我绝不会说。”
　　胡照英说：“这正是你狡猾，我单纯的地方。”

　　四平笑道：“休想站立在道德至高点博同情。现实是：单纯，只能被吃掉，休想得到平等的尊重。

　　胡照英说：“那你是吃定我了？”
　　四平说：“你么？没什么好吃的，味同嚼蜡。想看看现在的真津吧？走吧。”

　　胡照英跟在四平后面，两个人风驰电掣，直到海边一处绝壁。
　　四平一推绝壁，出现了一道门，打开了，两个人走进去。

　　来处正是春好，这里却是初秋的真津。
　　高天云淡，山水活泼，绿草花华未谢。
　　在些许陌生的熟悉街道上，胡照英禁不住张开双臂奔跑起来。

　　四平扯住她，说：“这里的人是看不到咱们的，也听不到咱们，对咱们没任何感觉，也无法触摸，好像咱们完全没有一样。咱们各回各家吧，到时候，我会扯你离开的……”

　　胡照英连连点头：“知道，知道，我知道。”未及四平说完，已经呼啸着向家奔去。
　　此时正是上午八点来钟，胡照英刚到家门口，就被出门的人穿了过去。
　　那个人匆匆忙忙小跑着，咬着面包，穿着衣服，趿拉着鞋，一边跑一边提，还蹦。

　　（4）

　　这是谁？仔细一看，正是另一个自己，那个来真津的狐狸。
　　就是胡照英的面貌，皮肤超好，骨肉匀停，比胡照英当年颠峰时还靓。
　　正在走间，两个溜光水滑的四平赶上来。

　　不用说，一个是跟胡照英一路的四平，另一个是来真津的大野狼。
　　真津大野狼脸上连一个小小疙瘩也没有，肤如凝脂，吹弹可破，眼神清澈如水，灵动洒脱，比四平有过之而无不及。

　　真津大野狼对真津狐狸说：“中午我替你约了费明阁。”
　　胡照英心里一阵惊喜，这就是缘分的开始吗？她在替自己跟费明阁谈恋爱？咻，不要太好，等到自己回来接替她时，正好结婚？

　　真津狐狸说：“我替你约了小美。”
　　胡照英看了一眼四平，问道：“哪个小美？”
　　四平说：“就是苗克妻在真津。”
　　胡照英说：“也叫小美？你不是应该爱我吗？”

　　四平说：“啊……这大野狼不是我。我这么努力要爱你，他完全任性的脱离了我的初衷，给我搞了个烂摊子。大概这东西也知道我是回不来了。”

　　胡照英说：“我回的来，这狐狸替我搞上了费明阁。”
　　四平微微笑道：“那恭喜了。”
　　胡照英说：“你一说这话，天空都阴暗了。”
　　四平说：“不然呢？”

　　真津狐狸和真津大野狼分手，胡照英和四平也各随各去了。
　　胡照英眼看着真津狐狸进了自己当初工作的写字楼，就自己逛去了。
　　父母此时都在上班，妹妹在上学，还是晚上再见。

　　（5）

　　真津变化不大，这是因为真津人不喜欢变化，只想保持这样梦幻一般的山城风景，舒服的一代一代更叠下去，永远这样下去。

　　正在逛的时候，遇到了同样在逛的四平。
　　两个人一照面，就避开眼光，各走各路。

　　中午时，胡照英到了写字楼外，等着真津狐狸。
　　她穿着职业装出来了，咦，几年过去，公司的职业装换了。

　　胡照英跟着她到了附近的西餐厅，胡照英很熟悉。
　　费明阁就坐在那里等，翻着菜单，抬头一见真津狐狸，就站起来，规矩的替真津狐狸拉开椅子。

　　真津狐狸略点点头，坐了下来。
　　拿出包里的一叠文件，说：“费先生，您太太的精神病鉴定出来了，可以起诉离婚。”

　　费明阁坐在那里，顿时泪如雨下，哽咽道：“我也不想的，可是，我想过正常人的生活，我实在受不了了。”

　　真津狐狸官方的说：“可以理解。”

　　胡照英捂着胸口，想要喜气洋洋，可是似乎不应该这样。
　　原来是这种情况。那真津狐狸是律师了？这不是自己原来的职业。

　　真津狐狸说：“你想负担她以后的生活吗？”
　　费明阁说：“是的，就当我有这么个妹妹。”
　　真津狐狸说：“好的。”

　　费明阁低着头抽泣不止，真津狐狸也没过多安慰，也没表示同情和哀伤。
　　点菜，吃饭，没事人一样。
　　吃完了，没付帐，起来说：“你慢慢吃，我先走了，有事联络汤先生，既然你只相信他。”

　　（6）

　　胡照英拉了她一把，当然，什么也没拉住，真津狐狸潇洒的出了门。
　　真津大野狼正在门外，说：“怎么样？”

　　真津狐狸说：“不怎么样。他想有那么个妹妹，我还不想有那么个小姑子。让他见鬼去吧。小美呢？”

　　真津大野狼说：“我们给彼此留下了美好的印象。”

　　真津狐狸说：“实不相瞒，我有个新目标。是他主动凑到我面前的，非常带劲的一个男人。我们约了晚饭，以后费明阁的事就不要再提了。当初那个胡照英什么眼光？脑袋瓜子让驴踢了。一个男人遇事哭哭啼啼，像什么样子。想一夫二妻，还说就当有那么个妹妹，多可笑。”

　　真津大野狼说：“他是个好人，比一般人都好。重情义，有担当。”

　　真津狐狸说：“我要的是完全属于我的男人，他如果属于他自己或是别的女人，那跟我有毛关系？去他的吧。他想过别别糟糟的人生，我不会奉陪的。我千辛万苦的来到人世，就要有光辉灿烂、淋漓尽致的人生。你不是吗？倒来教训我。”

　　真津大野狼一咧嘴，没话说。
　　真津狐狸又进了写字楼，胡照英知道原本这里是有个律师事务所。

　　胡照英真想现在就回来，谁能想到还有这样的机会：费明阁娶的竟然是个精神病人。

　　如果自己不离开，说不定也有机会。
　　看来，爱的机会要守着等啊，一有缝隙，就切入。
　　真有缘分的话，就有这样的机缘。
　　如今，要错失了。

　　算了，也许缘分还不到，这时候不该成就。
　　等自己回来那时节，缘分饱满，应该唾手可得了。
　　胡照英自己这样安慰自己，仍难抚平心里的沮丧。

　　这真津狐狸要闹哪出？主动凑到她面前的男人能好到哪儿去？胡照英真想看看，说不定自己回来时，还要费心周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