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鼓噪》槐楠枝

2、逃避

　　那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我们彼此都还是十岁的孩童。放学后，我把作业本抱进办公室。老师正在为古浩析上课讲话的事教育他。我放下作业本，准备离开，却被老师叫住了。
　　“苏麑，你没事吧？”
　　我昏沉沉地摇摇头。
　　“你脸色看上去不对。”老师将手放在我额头上，“哎呀，好像在发烧。去，收拾书包，我带你去看医生。”
　　“我也去。”古浩析倔强地说。
　　“……你不想留下来是不是？算了，你也快去收拾书包。”
　　医生取出温度计，“39.5度，要打一针。”他转头问我，“怕不怕。”我点点头。
　　古浩析很了不得地说：“我就不怕。”
　　医生推了推他，“女孩子打针你一男孩子在这里凑什么热闹，去外面等。”
　　古浩析顺从地去外面了，“叔叔，39.5度很厉害么？我也烧过38度的。”
　　“你那算什么。”他们开始聊了起来。医生问：“平时喜欢吃肥肉么？”
　　“喜欢。她不喜欢。”
　　“女孩子嘛，怕胖。”医生走到我身边，准备打针，“男孩子吃点肥肉好，牙齿白。”
　　“我也没怎么长胖啊。”
　　“平时爱运动么？”
　　“跳皮筋算不算？”
　　“算是算，不过你是男孩子嘛……”
　　“那，打羽毛球？”
　　“不管怎样，多运动，是有好处的。”
　　不知道是因为听他们讲话分散了注意力，还是因为烧得太厉害，我竟没感觉疼。打完针，看见站在门口的古浩析，眼眸里流露出欣慰。

　　后来想起这事，觉得这男孩儿挺可爱。可是那个时候的我却有些讨厌他，虽然我们常常一起，一起补习，一起弹琴，一起玩。或许是因为他在学习上总是分心，从未获得过好成绩，也或许是他太过于活跃。年幼的自己并不知道，大部分小男孩都是这样的。
　　之后，妈妈安排我去城里上初中，和他就再也没了联系。甚至，没有想起过他。而再一次相遇，是我始料未及的。
　　相遇，是如此美妙的事。

　　高三的十二月，元旦节来临之前，老师把古浩析调到了我后面。
　　虽说是高三，学校仍然要求我们进行文艺汇演，说是劳逸结合。这是我们高中三年最后一次演出。孟依是文娱委员，她说，希望我们每个人都能参加演出，她决定我们班演话剧。
　　我和林思接到了写剧本的工作。
　　一个星期后，我们把写好的剧本拿给孟依看，她很喜欢那个故事。讲述的是一个女子突如其来邂逅了一场爱情。结局像童话般美好。孟依说：“我想让古浩析来演男一号。”我和林思都没有反对。
　　“我演男一号？！那谁演女一号？”
　　“小依啊！”
　　“哦。爱情故事……会不会太禁忌了一点！我们可是高三的学生呀！”
　　“林思和我认为，这是最后一次，我们要做我们想做的事。就让我们任性一次吧！”
　　“那，我今天回家再看看剧本。”

　　“怎么样？”
　　“什么？”
　　“剧本啊！想演吗？”
　　他轻轻“嗯”了一声。良久，开口道：“这就是，你向往的爱情吗？”
　　“不是我，是我们。那些无法预见的都是迷人的。”
　　“是吗。”他不以为然地答道。
　　我没有接话，开始愣愣出神。
　　“一月份的时候，我要去北京。”
　　“嗯？”我用手托着下巴，有些心不在焉。
　　“我爸爸叫我去考体育特长生，考回北京去。”
　　我注视着窗外的那棵树上，最后一片树叶也翩翩飘落。
　　“嗯…..是啊，我记得阿析是北方人。”
　　“嗯。”
　　树下许多年轻的身影急匆匆地走着，怀抱着各种各样的东西。
　　“我喜欢南方。我会留在南方。”。
　　“你说……我该怎么办？”
　　有三两群人托着沉重的体育用品往操场走去，再过一段时间，这里的一切，只会成为惨淡的记忆。
　　“什么？”
　　“是不是……回北京？”
　　“北京很不错啊，阿析以后一定会有很好的发展。”
　　他没再说话。
　　上课的铃声响了。我坐正了身子，隐隐听见他在我的身后说：“你总是这样。”

　　后来，古浩析没有去演男一号，他说他只想当幕后工作者。我笑着说：“那你从今天起就得听我的，我可是幕后工作小组的组长。”
　　演出那天，我们每个人都手忙脚乱。还好演出很顺利。虽然校领导都铁青着脸，但是同学们给了我们极其热烈的掌声。
　　我们收拾道具的时候，林思问我：“苏麑暑假想去哪儿旅行？”
　　“台湾吧。”
　　林思推了我一下，说：“你是台湾电影看多了吧。”
　　我只是笑，没有答她。
　　古浩析突然问道：“为什么想去台湾？”
　　“啊，哈哈，想去感受太平洋的风。”我开玩笑说。
　　“我们一起去吧。”
　　我和林思都抬眼看他，他一直低着头整理道具。沉默了很久，林思像是在等我的反应，最终我还是什么都没说。

　　我是那样怯懦的人，害怕失去而不敢拥有，一直逃避。逃避伤害，也逃避幸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