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程南瓜车ABO》syymxa

15、偏差值

　　周六早上专业课时明明还是万里晴空，结果到了中午，天色就阴沉了下来，周围的空气沉闷压抑得不行，连吹拂到脸上的风也潮热得令人难受。
　　尽管苏沫在食堂速战速决了午饭，连书包都来不及放回宿舍，就快步跑向最近的公交车站，在他离目的地还差两步路时，前奏的雷鸣和后续豆大的雨点还是迅速齐发，轰隆地浇盖了整片大地。
　　站台空荡荡的，城郊大学城的站点，客流量总体而言并不算多，此刻的车站更是只有他一个人等在那里。
　　苏沫身上只被淋到少许，更庆幸被他抱在怀里的书包没有被淋湿。只是四周黑压压的，宛若傍晚，雨下得迅猛，他等的那班公交发车本来就少，而且还常常不准点，他只能祈祷今天能够顺利搭乘，不要耽误了去校外做家教的时间。
　　只是雨渐渐小了下来，天色也略微亮了一些，苏沫要等的那班车还是没有到达，他看了看手机上显示的时间，距离约定的时间越来越近，他心里难免还是有些忧虑无措起来。

　　早就过了Party开始的时间，沈灏开着刚提的新车，在细雨中百无聊赖地匀速驾驶着，对即将前往的狂欢并不是很上心。只是对方刚买了他家新开发的楼盘，两人既是多年的同学，两家生意场上也有交际，这样的社交实在是不好推掉。
　　城郊周边本来就人烟稀少，雨天更是荒凉得可以。车行道上更是宽敞，开车行驶在上面，对于道路两边的风景可以一览无遗。然而这样得暴雨天居然还有同学在公交站台候车，实在算得上显眼。结果再仔细瞧去，那个颇为顺眼，瘦削的身影居然还是自己认识的学长。
　　沈灏原本对于苏沫就有点兴趣，现在这样碰巧，便顺势把车开到苏沫面前，按下了车窗。

　　苏沫抱着书包，略显拘谨地在副驾驶坐好，不熟练地系上了安全带。沈灏暗自扫了苏沫一眼，他的这位学长一件淡蓝色的衬衫随意地敞开穿着，露出里面纯棉的白色的内搭T恤，深色长裤下那双平价运动鞋因为洗的次数多了，虽然干净，却也略微显旧，上车前似乎是怕鞋底的泥水弄脏车子，鞋子还在地上蹭了两下才上来。
　　在这所富贵名校，与其他同学相比，尽管苏沫这一身干净整洁，到底还是露出几分藏不住的窘迫来。
　　“就在前锦路附近，或者到市区哪里方便放我下来都行。”苏沫斟酌了一下，对沈灏道。
　　沈灏还是表现出他作为后辈学弟一贯的谦逊礼貌，“上次的忙还没来得及感谢学长呢，学长不用这么客气的。”其实拿回戒指后他有约苏沫出来吃饭感谢，只是被苏沫谢绝了。
　　“前锦路，”沈灏轻声复述，身边载着的是自己有兴趣的Omega学长，这件事本身就让他原本因为要无谓社交而烦闷的心情好转了起来，只是他们既不同级又不同专业，接触有限，他也只能没话找话，漫不经心道，“悦玺华庭么？”
　　市区这条路上的地块，他能想起来就是这个自己难得没有出国玩，利用暑假跟过的项目。毕竟是寸土寸金的地段，前期规划时却决定冒险做大户改善型住宅，为此营销部门前置，楼还没有盖好，一系列的方案活动就紧锣密鼓地计划开来了，就连这个楼盘名，都是请了业内最好的营销供应商，到总公司开了五六次会议，才最终确定下来的，沈灏很难不印象深刻。
　　没想到苏沫却颇为惊讶地看了他一眼，给予了这个随便的猜测肯定的回答。
　　一路上雨势又有渐渐大起来的迹象，苏沫书包里倒是备着把超市打折买回来的杂牌晴雨伞。但若是外面风雨再大些，他那把骨架劣质的伞具不要说遮雨，被吹翻添乱的可能性倒是更大些。其实苏沫心里也很是发愁，若是回去时淋成成落汤鸡也就算了，可现在毕竟是到人家家里做家教，要是淋得太狼狈，肯定观感不太好，更何况去的还是是沈灏这样养尊处优的小少爷都知道的高尚社区。只是他毕竟和沈灏算不上熟稔，现在已经坐上对方的车了，能带他去市区就好，太多的他也不好要求，怕多添麻烦给沈灏。
　　只是沈灏这个学弟的有礼绅士却远超过了苏沫的预期，车窗外大雨倾盆，他把苏沫送到了小区公共区域衔接各楼栋的风雨连廊下，确认好入口才停车，让苏沫身上一滴雨都没有淋着。
　　在苏沫走向佣人电梯口前，沈灏更是体贴地开口，“雨可能要下到晚上了，学长几点回校？我顺路过来接你。”似乎是不想苏沫客气拒绝，“顺路”两个字被沈灏说得格外清晰。

　　临近换班的时候，大学城校园里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迎来了一位深夜来客。
　　“欢迎……”苏沫正蹲在货架前理货，听到店门开启发出的“叮咚”声，下意识职业性地开口招呼，却又在转身抬头看清来人的那一秒，不由地喑哑了声音。

　　将近两个月没有见面了，期间电话或是信息也不曾有一个，虽然走之前有和他提起过要出国一趟，但“失联”这么长一段时间，苏沫就算是再缺乏恋爱经验，那些交往中的潜台词，他多少也还是懂得的。

　　即便答应沈灏交往的那一刻，苏沫就知道这并不是能修成正果的爱情，并自以为为此做足了心理建设，可这两个月，苏沫还是难以自制的情绪低落。
　　那些他一旦空闲下来，就忍不住写了又删，删了又写的信息，最终还是静默地堆积在手机的草稿箱里，和他满腔想要主动联系沈灏的情绪一起，被理智硬生生压抑了下来。
　　他本就比沈灏年长许多，现在小朋友大概新鲜感过去了，想要分手了，他又怎么好意思像那些不懂事的小弟弟似的，找前度做无谓的哭闹挽留——他知道没用，他也做不出来。
　　他只能暗自内伤，不停地用学习或者兼职打工让自己忙起来，等待时间来平复这道伤口。

　　可现在，伤口好不容易才开始结疤，那位“销声匿迹”的前男友却又突兀地出现了。

　　刚刚过完成人礼的Alpha，虽然个高腿长，现在居高临下看着他的态度也显得冷冰冰的，但身上那股矜贵洒脱的少年气息却还未褪去。
　　“为什么不接电话？！”明显压抑着的声音，少年Alpha向着苏沫走近了一步，脱口而出的那句话却不明所以地掺杂了着急和恐慌的情绪。
　　“啊？啊……”被这么逼问，苏沫才猛然想起来，因为理货，自己把手机放在了小仓库的货架上，这段时间他总有些心不在焉的，这下连手机都不在身上他也到现在才发现。
　　苏沫定了定神，把手里的饼干放回货架摆好，确认脚边的箱子空了，货都摆好了才站起来。因为蹲得太久，起得又太猛，苏沫一时间两眼一黑，头晕目眩，竟有些站立不稳，幸好沈灏上前把他扶住，他才不至于跌倒。

　　苏沫慢慢缓过神来，眼前的世界渐渐明亮清晰起来。近在咫尺所感受到的熟悉的Alpha信息素明明令他安心，可一种委屈又紧张的情绪却同时涌了上来。他推开沈灏，收拾好纸箱后便快步走到收银台后面。
　　拉开两人距离，他才有些放松下来，鼓起勇气，抬起头——眼睛却下意识选择聚焦于眼前Alpha少年耳朵后边的饮品柜，尽量平静地对沈灏解释，“手机落在仓库了。”

　　便利店里的夜店报时系统响起，十一点整，和苏沫交接班的大学新生通常会惯性迟到几分钟。
　　“下班了，我送你。”少年Alpha声音温柔，可语气中带着的不容置喙的肯定却无不是在向苏沫说明，这不是询问，是一种通知。
　　苏沫专注地盯着收银机，今天的兼职工作他已经全部完成。这本只是按小时付薪的工作，却从来没有哪天像今天这样，让他希望交接班的新手能再来得晚一些。

　　苏沫的运气一直并不算好。自小到大，高中每年校庆的抽奖活动，全班百分之九十得奖率的末等奖原木铅笔，他三年里没有一次抽到，他要等待的那路公交车，不是在他眼前驶过，就是晚点发车，让他耗时等待，而现在，交接班的新生只迟了两分钟就到了。

　　在新生对他们猜疑的眼神里，苏沫硬着头皮和他把收银软件的账款和新到的货品简单交接了一下，正准备离开，新生却指着打开了超市后台软件的电脑屏幕问他，“学长你之前问我的的那种润肤露店里进货了啊，今天还过0点还参加店里的打折活动，要我帮你留一瓶么？”

　　苏沫脚下一顿，三个月前沈灏无意中嘟囔一句他的皮肤摸起来不够滑嫩，他就放在了心上，不像学校里一些条件不错的Omega那样有钱定期去美容院做护理，他只能问了身边最懂这些的张逸景，于是张逸景丢给他一瓶手掌大小的润肤露，上面印着牌子苏沫上网一查，那一小瓶装的价格足足要花费他在便利店打工两个月的薪水。
　　学校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一般只售卖较为平价的商品，那样一瓶润肤露已经算是里面少有的高价货了，他们其它连锁的便利店一般是不进这个牌子的货的，只是苏沫在的这所学校非富则贵的学生实在太多了，这家分店才因势利导地进了几瓶。新生也奇怪，他们平时喝饮料，苏沫只喝开水，连吃饭也从不买店里的套餐便当，只从食堂带更便宜的干粮，异常地节省，可下班时却特地洗了手，抹那种贵价的润肤露，看他看自己，还颇为不好意思地请他帮忙留意这款商品，自己日后轮休时，若是店里有优惠活动，请他帮他带一瓶。
　　那是新生第一次发现，苏沫在谈到消费这类话题时，其实也可以像店里其他年轻的工读生一样，神采飞扬。

　　用不着了。苏沫轻声道。不知道是否是夜班太过疲累的缘故，新生看着眼前的苏沫眼神黯淡，回忆起什么似的，自嘲地轻笑了一下，而后向他摆了摆手，跟着那位看上去就出身良好，贵气逼人的Alpha走出了便利店。

　　沈灏在国外度过了两个月的假期，这次随他回国的除了他那班“老朋友”，还有一辆限量版的超跑，他又花了点钱用最快的时间，搞了个性化的车牌，车牌号码是苏沫姓名缩写以及生日——虽然办车牌之前他根本不知道苏沫是哪天生日。
　　虽然说对于苏沫他是真的有点心动的感觉，他们开始的契机也和他之前几次游戏般的恋爱并不相同，但开始一段爱情总是容易，维持下去对沈灏而言却有点单调。
　　他面对的诱惑太多了，他认识到的世界的外沿在不停地扩大，他喜爱探索，喜欢发现，而更重要的是，他还不到二十岁，他有资本有精力，他还没有玩够。

　　他笃定自己已经虏获了苏沫这位比他年长的Omega的心，而苏沫也摆出了一个年长的恋人应有的姿态，在他出国期间，颇为“识趣”地没有来打扰他，但毕竟将近两个月把他“闲置”处理，现在回校见了，自己不免要例行公事地哄一哄，给双方一个台阶。

　　不过那几条没有回复的信息尚且解释得过去，但是自己迫不及待和他见了面后，苏沫闪躲、回避的态度，和他之前预想的太不相同。

　　沈灏新买的那辆跑车就在眼前，苏沫瞧见了那特殊定制的车牌号，非但没有什么惊喜的感觉，心里反而多了一丝的难受。
　　苏沫不想再往前走了。
　　他停下脚步，沈灏回头看他，他也看着沈灏，他们两个人，貌似就在咫尺之间，但其实生活在两个世界。

　　才步入九月，夜晚的风，带着一股沁心的凉爽，吹过苏沫的额发。他的头发有些长了，为了省钱，他在保持整洁的基础上，总是拖到不能再拖的地步，才去修剪一次。
　　沈灏上前，想像原来一样，抚过苏沫的额发，去吻苏沫的额头，他知道，就是形式这样纯洁的轻吻，都会让比这亲吻还要纯洁的苏沫通红双耳，如果他有心情，他或许还可以像原来那样撒撒娇，卖个萌，他原先也对苏沫做过些过分的事，到后来，都是这样蒙混过关的。
　　苏沫终究不会和他计较的。沈灏笃定。
　　毕竟苏沫有多么迷恋自己，他心知肚明。在这场感情里，自己终究是被爱多一点的那位，自己不经意的一句话，都能让他应激反应似地迅速做出改变。苏沫和他无数的前度一样，在两个人的关系中，他始终能够轻易被原谅，无论他做错什么，无论他多么过分。
　　毕竟他们爱他。
　　只要他们爱他。

　　沈灏伸出手。
　　苏沫却后退了一步，避开了。
　　“我们就到这里吧。”苏沫看着眼前有些愣住的少年，看他疑惑无措地看着自己，仿佛这两个月对自己不闻不问的人并不是他，苏沫努力挤出一个他自以为轻松的笑容，“之前你标记过我，如果可以的话，去除标记的费用能不能请你和我分担一下，毕竟我的学生医保百分百不能报销这笔费用。”
　　在这个年代，新潮的青年人在□□上愈发自由，标记也愈加随意，甚至在某些风俗区域，标记就跟纹身一样泛滥，政府不提倡这种行为，非但医保不会承担相关费用的报销，甚至于自费去除的费用都非常高昂。
　　当然，也有很多地下诊所低价承接这笔业务，但因为条件有限，可能会留下不可知的后遗症，而且苏沫本身也不了解这些黑市诊所的信息。

　　由于会牵扯太多利益关系，像沈灏这样背景出身的人士对于标记这件事还是慎之又慎的，他们从小就被教导在这件事上要给外注意，而他们绝大多数人也都是这么做的。当初他一时冲动给了苏沫成结标记——那也是他人生初次给一个Omega标记，他事后颇为后悔，想着到了适合的时候就让苏沫去做去除的手术。可现在苏沫主动提出这件事，他却一点释然的心情也没有。
　　他清楚自己的心意，他不想苏沫去掉自己的印记，他不想苏沫接受除自己以外任何的Alpha。
　　至少此时此刻是这样。

　　“别闹！”沈灏难得强势地抱住苏沫，之前他在绝大多数时候都有恃无恐地尽情享受对方对自己的爱，可是现在的局面他没有料想到，也不曾遇到过。他居然有些慌张了。
　　苏沫无法拒绝，标记过他的Alpha的信息素强势袭来，他一点反抗的余地也没有。
　　还要再继续下去么？苏沫在心中问自己，没有结果的恋爱，明明知道及时止损才是最好的处理……
　　“我爱你。”沈灏在他耳边像是安抚又像是承诺地说着，吻上了苏沫的唇。
　　苏沫看着沈灏那张少年矜贵漂亮的面孔，在心里叹息了一声，不去猜他话里有几分的认真。
　　他闭上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