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程南瓜车ABO》syymxa

12、燕尾蝶

　　下课的铃声才刚刚响起，旁边的赵逸景边嘟囔着饿，一边揽着苏沫的肩膀，“挟持”着他奔向食堂。

　　苏沫略过种种食堂里种种菜色，径直走到主食区，拿了一碗米饭，便刷了饭卡，在食堂寻好了空位。张逸景跟在他后面，两手间的餐盘沉甸甸的，满满当当摆满了各色菜肴，便是连米饭也没有位置摆得下了。

　　在张逸景转身去拿碗的空挡，苏沫已经把免费供应的汤打好端过来了。

　　苏沫和张逸景，同是omega，他们打小是同乡，在同一个镇上入的学，现在考到了他乡，又成了舍友，在这座非富则贵的象牙塔，背景环境相似的两个人，关系自然比旁人要亲近些。

　　张逸景用筷子挑了苏沫碗里几粒分明可数的米饭，放在嘴里慢慢咀嚼，又夹起一片红澄澄油滋滋的水煮肉片，往那清可见底的免费汤水里涮了涮，才心满意足地放进了口中。他打小喜爱辛香咸辣的食物，现在虽然要减肥，但要他真真狠下心虐待自己，却是千万也做不到的，只能采取这样曲线救国的方案。

　　待把那一口软嫩可口的肉食咽下肚去，张逸景突然凑近苏沫神秘兮兮道：“温念楚昨晚没有回来，你知道么？”

　　苏沫昨晚在校园二十四小时营业的便利店上了通宵的晚班，自然是不知道的。

　　他低头吃着碗里的饭，想着，又开始了。

　　张逸景果然喋喋不休起来：“你看到温念楚颈子上那条链子了么？G牌的设计师款，两万多呢！”他满是不甘地恨恨道，“戴他身上真是可惜了。”

　　温念楚是城里的孩子，父母一个是公务员一个是老师，从第一天在宿舍见面开始，就和张逸景、苏沫这两个乡里娃有些“气场不合”。只不过他的疏离是礼貌的，是讲理的，见面招呼也是开朗的，但同时坚决又不动声色地把自己和他们之间划出了“楚河汉界”。

　　苏沫从小摸爬滚打长大的，世间百态见得比谁都早谁都多，加上后来为了上大学，在外面打工存了几年钱，年龄比起旁人都要大些，只觉得温念楚是个有温和有礼的小朋友，即使温念楚无意与他们深交，但言行举止也没有什么过分之处，所以并不对他有任何意见。

　　张逸景和苏沫却不相同，他虽然是打小地方来的，可仗着家里是乡干部，骄纵惯了，向来只有他瞧不上别人，更何况温念楚并非什么豪门子弟，城里的小家小户罢了，在他面前，故作什么清高？！

　　况且近来，温念楚更是得意忘形，有时在寝室见了张逸景，干脆连装都懒得装了，招呼也不打，直接把他当空气般无视。

　　“说到底，抱上了肖熙言的大腿就是不一样啊，你说他们昨晚是不是……”张逸景凑得更近，压低了声音酸溜溜道，“那个了？”

　　苏沫夹了一筷子红烧鱼堵住他的嘴，无奈道“快吃吧！”

　　就年龄而言，苏沫比张逸景和温念楚都要年长，再加上他自小独立，面对张逸景和温念楚，只觉得他们是两位从小被家里保护得好好的小朋友。

　　既然是小朋友，那难免各自都是有些脾性的。

　　见苏沫并未接他的茬一起吐槽温念楚，张逸景才安生吃两口菜，忽然“哇”了一声，面容扭曲地把自己的手机举到苏沫面前。

　　社交网络上，温念楚把状态变更成了“热恋中”，并更新了一张照片——背景像是一场私人酒会，温念楚穿着一整套看上去颇为讲究的燕尾礼服，拿着香槟杯，站在肖熙言身边，满面春风，笑得甜蜜。

　　这明明是有意炫耀恩爱的照片，苏沫却不知道为什么想起了自己在图书馆的国家旅游杂志上看到的一张图片，一位猎人站在自己的猎获的战利品旁边，满脸得意。

　　在这座象牙塔里，百分之八十的学生非富则贵，自小享用得天独厚的资源环境，考上这里，对于他们来说不过是按部就班而已；而还有那百分之二十，就真的是削尖脑袋耗尽心血拼搏进来的平民百姓。

　　虽然是同学，他们那个年龄的膏梁纨袴和平民子弟其实是玩不到一块儿去的。

　　只有一种情况例外。

　　那就是利用年轻美貌的皮相换取进入游戏的入场券。

　　只是处于弱势的那方没有资格成为玩家，更不是猎人。

　　他们是赌徒。他们会孤注一掷赌上自己的所有，换取一点点未来的可能。

　　“他这就算是……上位了？”张逸景盯着温念楚上传的那张照片，放大又放大，验钞那般仔细地瞧，仿佛可以检验出什么别的蛛丝马迹来，过了几分钟，终于还是徒劳无功，只能诧异又忿忿道，“原来真是小瞧他了，待他回来我倒要好好探探，看他究竟用了什么妖法？！”

　　“而且是肖熙言！居然是肖熙言！？”张逸景激动到不由自主地捶了两下桌子，桌上菜量本来就不足的餐盘，这下更是被震撼得在饭桌上抖了几抖，菜汁都溅到苏沫的手背上，“如果温念楚可以，我是不是也有机会呀？！不过肖熙言今年就要毕业了，这姓温的下手也未免太狠准了吧？！”

　　苏沫看了状若疯狂的张逸景一眼，最终还是把想说的话连同嘴里的米饭一同咽了下去。

　　像他们这样出身平常的学生，好不容易才得以跻身于此，整日面对那群非富即贵的同学，难免有人生出一些别样的心思来——说得好听，是社交，若要讲得直白，便是有企图。

　　苏沫虽在学业上拼命，在这方面却没有丝毫的动念。

　　从小的际遇，使得苏沫看待世事颇为的现实甚至于淡漠，过早的自食其力，让他直接跳过了少年人做梦的阶段，对于旁人的期待值也很低。他习惯凡事从客观出发，思量权衡，从不会抱有任何不切实际的幻想。他凭着直觉就把“结交”“攀附”这类事从他的生活中判定出局。

　　要说在他看来，温念楚与肖熙言之间从方方面面的差距都过于悬殊。张逸景口中的肖熙言，是传媒集团出身的少爷，利用科技手段遗传了完美基因的Alpha，自小见惯场面，擅于交际，是人群中最耀眼的闪光体。而温念楚总体而言不过是在传统小康家庭的温室里，被呵护照料成长起来，乖巧而没有什么心眼的单纯少年。若是真要谈恋爱，苏沫怕是温念楚会有些辛苦。

　　不过这些只是苏沫根据自己的二十多年的人生经验臆断出来的，他虽不看好，却也不能肯定，万一肖熙言对温念楚是真爱呢？万一温念楚真的能和肖熙言够修成正果呢？只不过是他自己办不到，不可能拥有那种爱情，他又凭什么断定温念楚不会有那份幸运呢？

　　自那天以后，苏沫几乎没在宿舍见过温念楚，就连上课，温念楚也仿佛计算准确，出席率仅仅保持在不被挂科的边缘。与他在学业上垮掉的态度相反，他每次在学校出现，衣着配饰都愈发考究，上下课都配有豪车接送不说，就连社交网络上晒出参加的各类休闲游乐都一次比一次要更加高端。

　　接连一个多月的社交网站晒照下来，就连天天在口里念叨“温念楚和肖熙言分手了么”的张逸景，也把口头禅换成了“温念楚真是深藏不露的高人！”他甚至颇为怀疑地问苏沫，“我们该不会亲眼见证‘灰姑娘’就在我们寝室诞生了吧？”

　　在那个时候，他们都以为，温念楚离开他们，在一条叫作“肖熙言”的康庄大道上，正朝着幸福，飞奔得越来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