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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第 2 章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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村长帮着我在村里给外婆办了后事,遗体是彭渊拼成的。
彭渊和我一起长大,现在也上了大学。外婆在村里没什么挚友,彭奶奶算是对我最友善的。
他拼尸骨的过程是避讳着所有人的。其实在我幼时,做这一切的还是彭叔叔,而彭叔叔最后一次封棺材送人上路,送的是我母亲。
一夜白发,我是亲眼看的。
“节哀。”
彭渊脸色很苍白。
我看着他,心有些悲切。
“快回去休息吧,你帮的够多了。”
我端起来外婆的遗照,额头上用食指鲜血画了一朵凤仙花。
传说人分两派后,守蛇人被捕蛇人大肆打压,为数不多的后代迁居山中,幸得蛇族庇护,群蛇以身伏地,移平山脉。守蛇人感激万分,故世代逢惊蛰时分,家家的女儿额上饰朵凤仙,男儿左臂一朵野决明,皆以鲜血绘之,三步一拜,从村尾的古井一路走至村口深洞,传说的群蛇身死之地。大祭司绕深洞九周,长念悼词,撒地一瓢活蛞蝓碾成的灵汁,百蛇出动降雨,大祭司听神言,降福谕,即大成,而蛇族的动向和尸骨也只有大祭司知晓。
一代代传下来,沐雨村的蛇越来越少,祭蛇之典逐渐演化成奔丧之式,本是听神谕的大祭司后代,逐渐成为村中的拼骨之术彭家先祖。沐雨村本不富裕,赚钱几乎是靠卖祭器和操办祭祀仪式。我虽不知外婆是否参与这些,可我也没见到外婆干农活种粮食,偶尔的女工活或是叠纸祭器我也会帮着做一些来补贴罢了,家里的主要经济来源难道是母亲,可若是这样她的钱财又来自哪里呢?
我那样麻木的走着,一想到外婆的惨状和眼前的迷雾,头痛欲裂。
过去我一无所知。
奔丧结束,我依旧心事重重,查明真相的想法在心中无限膨大,竟短暂搁置外婆离去的悲痛。如今回到家中,看着窗外外婆为我晾干的咸菜,床头叠好的衣服,罐底压着的钱,心中一阵哀伤,眼泪顺着脸颊汩汩而下。
随着泪水涌出,我的无名指蛇骨处再一次滚烫起来,那个清秀的男人再次出现。
泪眼朦胧里,他叫着我的名字。
“常欢。”
我茫然地看着他,忽然想到他可能是一个能解决我现在疑惑的人,便迫不及待的开口。
“你是谁?你和我手指上的蛇骨是什么关系?上次你说常家欠白蛇,我来偿还,常家欠了你什么?你是白蛇?又用我偿还什么?”
他把手指放在嘴边,隐隐约约的指关节上缠着一圈一圈的蛇骨。
“我是白蛇,还是一条被骗着参加祭祀的白蛇,”语气有点嘲讽,但是似乎不想在这个问题上多做解释。“至于你,你不知道自己要偿还白蛇一族,常家难道从来都没告诉过你,你是捕蛇人和蛇的后代吗?”
我当即震惊地无言以复。
捕蛇人?捕蛇人!我母亲是捕蛇人?我做梦也没想到这个,那么外婆说的蛇不会伤我,可蛇是没有可能不伤害捕蛇人的。
“对,你不是捕蛇人,应该说不完全是捕蛇人,可捕蛇人和蛇的后代,你应该猜得出来还有一种可能啊…”
也许是我眼神中的怀疑被他读出来,他划开我的左手食指,滴了一滴血在他的身上。
随着血迹蔓延,像是蜿蜒捕食的怪兽侵蚀着他每一寸人形皮肤,露出白色鳞片。
而他握住外婆自尽的刀,划开自己的皮肤,蘸了两滴鲜血在我左臂。
我慢慢屏住呼吸,随即是一阵剧痛,也像他一般,慢慢显出白色鳞片。
我是…蛇?
“常欢,我们是同类也不是同类。”
他轻笑着,慢慢吐出冰冷的话语:“你不是一般的蛇交尾产物,是人形蛇心的人,天性最为凉薄的人,兽性最为纯良的蛇。”
他的话像一把利刃,捅进我的心口。
我颤抖着声音:“我母亲是捕蛇人,还是蛇?”
他嗤笑:“你觉得,重要吗?”
心中已然有了答案,如果我父亲是蛇,那么一切就都解释得通了。
他并不理我的崩溃,自顾自地说着:“我叫祁御。这名字还是你的先祖给我取得。”
见我半天没有反应,祁御蹲下来,却像感知到什么一般,伸手触了触地。
未果,他在手心里结了一个金色的印,随着图案逐渐被填满,他开始用那把刀剔土。
一排排陶罐逐渐显露出来。
我打开了一个。
里面是森然的白骨。
蛇骨。
伴随着一股浊气,仿佛能听见群蛇的哀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