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鲸落》人潮巷隅

8、第 8 章

　　我们班和九班有场篮球赛。

　　我坐在人群中，提不起精神，我不喜欢篮球。

　　我抬着头，看见九班的几个穿球服的人往我这边看，接着一阵笑。

　　我下意识皱紧眉头，感觉这笑不太一样。

　　九班的人对刘垚他们说：“喂！”

　　刘垚走上前：“有事儿？”

　　那人笑道：“没事儿，就是我们一致决定想让你们换一个人，不然打来没意思。”

　　刘垚说：“不好意思啊兄弟，我们的阵营都是安好了的，你现在想让我们换人，是不是不太好啊！”

　　那人说：“我也没办法啊，我兄弟都求我啊。他们都想看看你们班那个娘炮打球，就那叫什么…啊对，路锦的。留个长头发，不男不女的，我倒是想看看他球技怎么样，会不会穿裙子啊？”

　　在笑声中，我垂下了头。我的预感是对的，他们在对我使用恶意。

　　我除了难受，别无办法。

　　我不喜欢打球，喜欢文科，喜欢浮华的辞藻，喜欢留长发，可是不能说我不是男生阿。

　　“喂，你特么会特么不会说话？不会说话就特么把你那破嘴破脑子捐了。”

　　听见声音，我迟愣的抬头，看见刘垚抓住了说话那人的脖子。

　　刘垚身后的男生拦住他，对那人说：“抱歉，我们不换人。还有路锦是男人，至少比你们男人。你们要打就打不打就滚。”

　　那人也被拉住了：“打啊，一个娘炮真不知道护着干什么。”

　　我的拳头渐松，已经不在乎那个人说什么了。我只在乎有两个人帮助了我。

　　刘垚打的很激进：“刘扬，把球传给我，快快快。”

　　刘垚接过球，直接跃身投篮，向九班的人比了个中指。

　　打完球，刘垚走到我面前，仍然局促，不太自然的开口：“那啥路锦，其实狗都挺能叫的…你别太在意。”

　　我笑了声：“谢谢你，刘垚。”

　　刘垚也笑，又突然认真的说：“对不起路锦，以前的事是我的错，真的对不起。”

　　我垂下眸子，笑道：“没事的。”

　　刘垚喝了口水，语述不清的说：“其实你长的很帅，也很爷们。留长头发也好，多有艺术家风范儿啊，以后谁再敢说你，我…我帮你。”

　　我的心注入一股暖流：“嗯。”

　　你辍学一学期了，这学校再也没有我万般寻找却又避之不及的身影了。

　　我打开手机，输入“12345678”。我明知道这个格式是错的。

　　当然是错的，那时候你小。才刚学了几个数字，就把这些数字当做电话号码。

　　你不懂，我也不懂，即使我现在懂了却也仍愿意当做不懂。

　　短暂的沉寂后，电话里传出冰冷的女生说：“对不起，你拨打的用户是空号。”

　　我们的脚贴在一起，我趴在你旁边。

　　我看着你在纸上写下了几个数字。

　　我说：“我会读，今天老师教我们了。”

　　你满脸得意：“我早就学会了，这是我的电话号码，以后你要是找不到我了就打这个号码。”

　　我问：“什么是电话号码？”

　　你想了会儿，说：“就是召唤密码，我看妈妈都是这么召唤爸爸的，没多久我爸爸就回来了。这是真的，我没骗你。”

　　我笑着说：“我相信。”

　　小学，你不见了。你说过小学也会陪我，可你不见了。

　　我每天叫陈姨给我打电话：“我要给老公打电话。”

　　陈姨笑着摸我的头：“谁教你这么喊的？”

　　我说：“老公教我喊的。”

　　你呀你，小时候就知道占我便宜，长大后却远离我了。
　　我把你的电话写在纸上，陈姨告诉我：“电话要十一个数学才能打通。”

　　我数了数，只有八个。

　　你骗我了，我不要相信你了。

　　刘垚十一月过生日，请了班上很多人。

　　他邀请我，我同意了。

　　刘垚拿着话筒站在茶几上：“今晚的消费由刘公子买单，大家尽情消费尽情嗨！”

　　我坐在沙发上，一口口的喝着冰凉的饮料。

　　我喝不得凉的，但是口很渴。

　　一杯冒着热气的水递在我面前，我有些诧异的转头，看见了程霜扬。

　　程霜扬笑道：“喝这个吧。”

　　我略微一顿，笑着接过：“谢谢，原来酒吧还有热水。”

　　程霜扬笑道：“这是我自己带的杯子里面的水，我觉得喝热水会比较好。”

　　现在已经是九点，女生已经走完了。

　　我起身走到刘垚身侧，想和他说我想先走了。

　　刘垚喝了很多，我一走到他身侧就被他一把抓住手臂，他流着泪说：“兄弟啊，哥们我以后再也不要谈恋爱了？”

　　我被刘垚突如其来的眼泪吓到：“怎么了？”

　　刘垚手臂挡住眼睛：“女人都特么是垃圾。”

　　刘垚指了指自己：“我特么也是个穷光蛋！”

　　刘垚摸了一把眼泪：“老子一个月生活费一千，却给她买了三千块钱的香奈儿包。我特么怎么买的，吃泡面两个月，再到处借钱凑的。如今我和我那些兄弟，一提到钱人家脸色立马就变了，我又不是没还他们钱。”

　　“我嘴又贱，人又穷，就是人家所说的穷屌丝。但我特么全身上下最值钱的就是我的爱，老子特么都把最值钱的东西给她了，她到底还想要什么？”

　　刘垚又喝了口酒，伸出手指一个一个的数：“她要买化妆品，我把省了半年钱买的几双限量版球鞋买了钱给她买化妆品。那几双鞋是我特么平时打球都舍不得穿的，沾上一点灰都要擦上三次的。”

　　刘垚忽然又笑了声：“现在想起来真牛逼，我当时居然舍得卖。后来她跟我分手了，还傍上了个富二代。更牛的是她还用那个富二代的钱的包养了个小白脸。”

　　刘垚的声音弱了下来：“那么喜欢包养小白脸…为什么不能是我？”

　　我不知道怎么安慰，没多久，刘垚闭上眼睛睡着了。

　　原来爱而不得的人有很多，不只有我一个。

　　我向后倒在沙发靠背上，任由璀璨的灯光晃闪着我的眼睛。

　　灯光刺眼，却远不及太阳。